1939年,毛澤東46歲。
1939年1月17日,毛澤東復信時任陜北公學教授、中國問題教研室主任何干之。信中說:
看了你的信,很高興的。我們同志中有研究中國史的興趣及決心的還不多,延安有陳伯達同志在作這方面的研究,你又在想作民族史,這是很好的,盼望你切實地做去。我則有志未逮,我想搜集中國戰爭史的材料,亦至今沒有著手。我的工具不夠,今年還只能作工具的研究,即研究哲學,經濟學,列寧主義,而以哲學為主,將來擬研究近代史,盼你多多指教。
你的研究民族史的三個態度,我以為是對的,尤其第二個態度。如能在你的書中證明民族抵抗與民族投降兩條路線的誰對誰錯,而把南北朝,南宋,明末,清末一班民族投降主義者痛斥一番,把那些民族抵抗主義者贊揚一番,對于當前抗日戰爭是有幫助的。只有一點,對于那些“兼弱攻昧”、“好大喜功”的侵略政策(這在中國歷史上是有過的)應采取不贊同態度,不使和積極抵抗政策混同起來。為抵抗而進攻,不在侵略范圍之內,如東漢班超的事業等。
毛澤東在信里提到陳伯達,是因為陳在研究中國古代史。
2月1日,關于陳伯達寫的《墨子哲學思想》一文,毛澤東致信陳伯達。信中說:“《墨子哲學思想》看了,這是你的一大功勞,在中國找出赫拉克利特來了。有幾點個別的意見,寫在另紙,用供參考。”毛澤東的意見,主要有:
事物的“質與屬性不可分,但有區別的,一物的某些屬性可以除去,而其物不變,由于所以為其物的質尚存”。
“說因果性的一段,似乎可以說同時即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關系。‘物之所以然’是必然性,這必然性的表現形態則是偶然性。必然性的一切表現形態都是偶然性,都用偶然性表現。”
關于中庸問題,“墨家的‘欲正權利,惡正權害’、‘兩而無偏’、‘正而不可搖’,與儒家的‘執兩用中’、? ‘擇乎中庸服膺勿失’、‘中立不倚’、‘至死不變’是一個意思,都是肯定質的安定性,為此質的安定性而作兩條戰線斗爭,反對過與不及。”
曾經的文藝青年
陳伯達(1904年7月29日-1989年9月20日),原名陳建相,字仲順,福建省泉州市惠安縣人。
15歲那年,陳伯達考入華僑富商陳嘉庚先生創辦的廈門集美師范學校(現為集美大學師范學院)。在集美師范學校讀了兩年半后,17歲的陳伯達回到惠安老家當上小學教員,一年后到廈門小學任教。
1925年春,陳伯達回到廈門。他曾經非常崇拜文學家郭沫若,開始學習寫小說。就在這年初春,還是文壇上無名小卒的陳伯達在當時頗負盛名的《現代評論》雜志上發表了他的第一篇小說——《寒天》。這篇《寒天》竟然緊挨在鼎鼎大名的紅學家俞平伯的文章旁邊。寫這篇小說的時候,陳伯達剛滿20歲,不過以后他再也沒有創作過小說。
大革命失敗后入黨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陳伯達由廈門來到上海,向組織提出加入中國共產黨。之后跟隨王明、李立山、羅亦農、王荷波等人坐船撤向武漢。到了武漢,組織上分配他到中共中央宣傳部擔任出版科科長。當時中共中央宣傳部長,是剛從蘇聯回國不久的蔡和森。不久,陳伯達接到黨組織的通知:派他赴蘇聯學習。陳伯達進入莫斯科中山大學,被分配在一年級二班。
1930年底,26歲的陳伯達回國。1931年春,陳伯達來到上海,接上組織關系。在上海,陳伯達見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同班同學王明,還有校長米夫。
陳伯達在上海逗留了兩個月,被王明派往天津,到中共順直(即河北)省委宣傳部工作,任務是負責出版、編輯一個刊物——《北方紅旗》。
被捕服刑,出獄后參與組織一二九運動
1931年4月8日,陳伯達由上海坐船抵達天津。這一天,中共順直省委機關遭到國民黨特務的大破壞,化名王通的陳伯達,與省委組織部長陳原道、省委書記許蘭芝以及劉寧一、劉亞雄(女)等,計15人一同陷入特務的魔掌。由于省委書記許蘭芝的叛變,特務突破了全案。1931年9月4日,陳伯達與陳原道等人,從天津被押解到北平。陳伯達被判處兩年半徒刑,關進“北平軍人反省院”服刑。1932年,陳伯達出獄。1933年初,黨組織派他赴張家口到吉鴻昌部隊工作。
1935年12月9日,北平爆發“一二·九”運動。次日,陳伯達受中共中央北方局的指派,趕到北平,與李葆華、柯慶施等一道領導當時北平全市學生的總罷課,并負責執筆起草北平學生運動的宣傳大綱。
1936年春,劉少奇以中央代表的身份來天津擔任北方局書記。劉少奇改組北方局,提名彭真任組織部長、陳伯達任宣傳部部長、林楓任秘書長。自此,32歲的陳伯達因擔任中共中央北方局宣傳部長,而在黨內開始有了一定地位。
來到延安
陳伯達到延安時,正值陜北公學剛開始創辦,需要教員。陳伯達曾在北平中國大學國文系教過書,組織便安排他到陜北公學當教員。后又被調往中央黨校當教員。
1938年5月5日,馬列學院在延安成立。這是中共中央培養理論干部的院校,院長是由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張聞天兼任。張聞天跟陳伯達很熟,當即把陳伯達調到馬列學院當教員。
陳伯達在馬列學院講授馬列主義基本知識,也教歷史和哲學。有一次開會,毛澤東來了。張聞天當眾向毛澤東介紹陳伯達,但當時,毛澤東并未注意到陳伯達。后來陳伯達被調到中共中央宣傳部,被任命為出版科科長。
引起毛澤東注意
一次偶然的機會,陳伯達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那是一次有毛澤東參加的理論座談會,討論孫中山的思想。會上,對孫中山思想的階級性發生了爭論。一種意見說,孫中山的思想屬于小資產階級;另一種意見則認為孫中山的思想屬于民族資產階級。
雙方激烈爭吵。陳伯達運用對立統一的方法加以闡述,說:“我認為,孫中山的思想有兩個兩重性:既包括小資產階級思想的兩重性,又包含民族資產階級思想的兩重性……”
陳伯達發言完畢,毛澤東很高興地說:“剛才陳伯達同志的發言很好,很恰當地分析了孫中山思想的階級屬性問題……”會后,毛澤東把陳伯達留下來,問了一些關于他的情況。
當天傍晚,毛澤東派人通知陳伯達,要他趕到機關合作社食堂吃晚飯。原來毛澤東宴請一位美國記者。毛澤東對陳伯達說:“今天順便也請你,請你和美國客人。”
閑談中,毛澤東得知陳伯達在北平中國大學開過先秦諸子課,而毛澤東對中國古代哲學也饒有興趣。這便有了共同話題。
經毛澤東提議,陳伯達在延安舉辦中國古代哲學講座。每一次講座,毛澤東差不多都去聽。毛澤東一去,許多人也跟著去。很快陳伯達在延安理論界有了名聲。
1938年秋,延安成立“新哲學會”,陳伯達成為這個團體的領頭人,執筆寫了《新哲學會緣起》,發表于1938年9月《解放》周刊。
1939年1月,陳伯達寫出《墨子哲學思想》一文,請求毛指正。毛澤東細致地讀完后,親筆給陳伯達復了上述的一封信。
陳伯達所擅長的中國古代哲學研究,正是毛澤東當時思索的熱點。陳伯達見毛澤東對他的文章如此看重,于是又向毛澤東呈送上他所寫的《孔子的哲學思想》《老子的哲學思想》兩篇文稿。毛澤東讀后,興致很濃,于1939年2月20日寫了一封更長的信致張聞天轉告陳伯達。在這封信中,毛澤東詳細地寫了七點意見,針對陳伯達的文章,談了自己對孔子哲學思想的看法。主要有:
一、“‘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作為哲學的整個綱領來說是觀念論,伯達的指出是對的;但如果作為哲學的部分,即作為實踐論來說則是對的,這和‘沒有正確理論就沒有正確實踐’的意思差不多。”“孔子的體系是觀念論;但作為片面真理則是對的,一切觀念論都有其片面真理,孔子也是一樣。”“又觀念論哲學有一個長處,就是強調主觀能動性,孔子正是這樣,所以能引起人的注意與擁護。機械唯物論不能克服觀念論,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它忽視主觀能動性。我們對孔子的這方面的長處應該說到。”
二、關于中庸問題,“伯達的解釋是對的,但是不足的。‘過猶不及’是兩條戰線斗爭的方法,是重要思想方法之一。一切哲學,一切思想,一切日常生活,都要作兩條戰線斗爭,去肯定事物與概念的相對安定的質。”“‘過’的即是‘左’的東西,‘不及’的即是右的東西。”孔子的中庸觀念,包含著從量上去找出與確定質而反對“左”右傾的思想。“這個思想的確如伯達所說是孔子的一大發現,一大功績,是哲學的重要范疇,值得很好地解釋一番。”
三、關于孔子的道德論,“應給以唯物論的觀察,加以更多的批判,以便與國民黨的道德觀(國民黨在這方面最喜引孔子)有原則的區別。”“仁’這個東西在孔子以后幾千年來,為觀念論的昏亂思想家所利用,鬧得一塌糊涂,真是害人不淺。我覺孔子的這類道德范疇,應給以歷史的唯物論的批判,將其放在恰當的位置。”
陳伯達收信后,當即遵照毛澤東的意見作了修改,再呈毛澤東。
2月22日,毛澤東又寫一封信致張聞天轉告陳伯達:“伯達同志的文章看了,改處都好。但尚有下列意見,請轉伯達同志考慮……是否有當,請兄及陳同志斟酌。”在這封信中,毛澤東又補充了三點意見。
由此,陳伯達與毛澤東的關系日益密切起來。?
1939年3月4日,毛澤東出席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此次會議后,陳伯達被調到毛澤東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