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四年,天子大赦天下,國泰民安。
茶館里的說書人白胡子飄飄,一身粗布薄衫,搖著扇子,神態愜意,嗓音淳厚地訴說著一段兒女情長的往事。
“文家有兩位女兒,生的可都是花容月貌,沉魚落雁的,文老爺年事已高,就琢磨著大女兒文小月出嫁的事,湊巧季府的公子季殊之前來提親,人家柳公子也是風流倜儻,溫潤如玉……”
“不過又是佳人配才子的故事罷了,是不是那文大小姐后來逃婚?然后被抓回去和柳公子日久生情?老套了!”底下有人不服氣,拍了拍桌子。
老人哈哈一笑,繼續娓娓道來,“逃婚是逃婚,不過啊……最后和文小姐情投意合的另有其人。”
……
文府前的大紅燈籠經過時光的洗滌,變的蕭條,大門緊閉,扣著一把陳舊的老鎖,青苔爬上臺階,郁郁蔥蔥。
昔日里門庭若市的文府只停留在少數人的記憶里,那時的文府晝夜通明,雕欄玉砌,可惜風霜不留情,曾經的一切都被一場名叫歲月的風暴所掩埋。
一
“大小姐,大小姐,快下來!上面危險!”四五個丫鬟緊張地在下面大喊。
文小月撇撇嘴,又往屋頂下瞟了眼,頓時一個哆嗦,媽呀,好高。
她壯著膽子向前走了兩步,丫鬟們尖叫不止,“大小姐,你別想不開啊!你好好跟老爺說,老爺定會體諒你的!”說完又左顧右望,羅公子怎么還不出現,大小姐都要掉下來了。
別吧,文小月一想到爹那張臉,就……唉,她想告訴丫鬟們,我說再多遍,你們老爺都不會同意的。
文小月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縱身一躍,只見裙袂微揚,杏色的春衫在空中劃過,風聲過耳,她仿佛聞到了春日里的百花沁香,如料想中一般,穩穩當當地落到了一個人懷里。
丫鬟們的尖叫聲戛然而止,拍拍胸口,對著不遠處的兩人欣慰道:“羅公子,還請好生照顧大小姐。”
走的時候還嘀咕著:“這羅公子每次都在危急時刻才出現,好嚇人。”
“是呀是呀,大小姐都跳了三回了。”
“也就羅公子肯隨著大小姐胡來了。”
……
羅淵拖著她的腰,獨特的女子香在鼻尖打轉,絲絲縷縷地撩撥著被他藏在心底深處的妄想。“文大小姐,以后還請不要這么胡鬧。”羅淵冷冷開口,好不疏離,淡漠地將她放下。
文小月收回環住他脖頸的手,咂咂嘴,“我爹都讓我嫁給別人了,我再不胡鬧一下,以后就沒機會胡鬧了。”
羅淵默默地退后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文小月打量著他,棱角分明,俊邪冷媚,抿了抿唇,試探性地出口:“喂,我說,我爹讓我嫁人。”
“嗯。”羅淵依舊筆直地站在離她三步遠的位置,一身黑衣,站如松。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應該聽從你父親的。”
明明還是她所習慣的冷淡語氣,可是文小月就是很生氣,她問道:“倘若我爹把我許配給你呢?”
“……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文小月憋了一口悶氣,在肚子里上上下下,終是化為聲:“也對,你無權無勢,沒家境沒背景,我爹瞎了眼才會把我嫁給你。”
看著對方還是無動于衷,她只覺得一股子委屈升騰而起,濕著眼眶跑開,小巧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羅淵的視野里,她一走,這一園的春光仿佛突然泄了靈氣,變的枯燥無味。
夜色朦朧,月梢弄影。
文小星還沒進房就聽見了哭聲,看了眼丫鬟,丫鬟為難道:“大小姐午時回來就這樣了,奴也不知。”
小星推開房門,皎潔的月光洋洋灑灑地偷進了屋,參雜著夜里的涼氣。
“姐姐這是怎么了?”
文小月抽抽搭搭的,哭得梨花帶雨,根本沒法應答。
小星若有所思地撫了撫發簪,遲疑地開了口:“姐姐可是不情愿嫁于季公子?”
文小月一聽這個,頓時止住了哭聲,眼睛紅紅的。
“可是……因為羅公子?”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人,文小月的眼眶瞬間又是亮閃閃的,癟著嘴,不肯哭出聲。
“他知曉你的心意了?”
小月搖搖頭。
“那你這是?”
“他心里沒有我。”小月低聲了一句,淚水滾滾。
“這……羅公子為人內斂,他若心里有你,自然是藏得極深的。”
“真的么?”小月像是發覺到了一點希望,淚眼婆娑的抬起頭。
“當然。”
“可是……我都要嫁人了……他再不給點反應我就要成親了。”
小星皺了皺眉,朱唇微張,道出了她心底的想法,“姐姐可以逃婚。”
二
夜里,文小月在床上思忖了很久,直到入夢。
羅淵年少時被文老爺所救,因為武藝出眾,便被派到了才十二歲的文小月身邊做她的貼身護衛,一陪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