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城市今天什么氣候
艷陽高照還是吹著冷風
被我牽過的手
現在被誰緊握
( 真 實 事 件 改 編 )
阿木跟小思分手兩年了。
這兩年來,我與阿木雖然偶有聯系,卻從未見面。所以當他昨晚破天荒的約我今天出來聚聚,說是見見老朋友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瞬間的失神。
尤其是在我同意之后,他發來的那條信息,讓我陷在回憶里恍惚了好久。
老地方見。
老地方,還能有哪個老地方呢。
六年前,在我還不認識阿木的時候,他和小思是高中的同班同學。深知早戀猛如虎、卻偏向虎山行的兩人,闖過家長老師的槍林彈雨、黑色高考的狂轟濫炸,總算在同一所大學安全著陸,玄之又玄的愛情開始扎根發芽。
大學時期的小思是和我一個部門的干事,那時的她,總是穿著顏色鮮艷的棒球衫,因為嫌棄自己微胖的身材幾乎從不穿裙子,剛認識的時候靦腆內向,講話輕聲細語,活脫脫軟妹子一枚,沒想到熟了以后才發現是個能侃會玩的無雙女漢。
部門里就屬我跟小思的關系最好,因為除了是同事,我們還是一個班的同學,所以每次部門工作都會結伴同行,讓當時不明情況的阿木沒少吃醋。
第一次見阿木,是在一場晚會結束之后,當時我和小思忙著清場,只看見一個清秀的男生默默走到她的邊上幫著一起清理垃圾,我感動的那叫一個淚流滿面,還以為是路見不平的同學心疼我們工作人員的辛苦,這才主動幫忙。
我走過去拍了拍小思,調侃她說:
“這小伙子不錯啊,是個好男人的料子,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啊,趕緊的,拿下再說。”
沒想到早已在我們面前暴露過本性的小思,罕見的露出剛見面時的靦腆笑容,有些含羞的說:
“他是我男朋友......”
我懵了,阿木的腰板到是挺了,嘴上帶著滿足的笑,客氣的跟我打招呼。
“經常聽小思說起你,剛進部門那會兒還虧的你老幫她解圍,麻煩你了哥們兒。”
我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拍著阿木的肩膀,自來熟的跟他開玩笑:
“感情就看著我們幾個出笑話呢?哥們兒你這可不厚道啊,麻煩到說不上,都是同學,講這話就見外了,不過你倆啥時候好上的?怎么連個聲響也沒有啊,不行不行,這得請客吃飯啊,順便帶上幾個美女,哥們兒我可還單著呢。”
他哈哈一笑,連聲說沒問題,包在他身上。
本是一句拉近關系的玩笑,我壓根兒沒往心里去,沒想到幾天以后,阿木還真就湊了個飯局,拉上幾個朋友,喊我一起吃飯,還特意囑咐我也把好說的朋友帶上,就當組個小團體了。
于是那個晚上,一群正值青春的年輕男女,在可以忽略不計的初識尷尬之后,放開了喝酒唱歌,好不痛快。那時候的關系,還真就是吃飯喝酒聊出來的,雖然還帶著些不著調的稚嫩,卻始終干凈單純。
之后的四年里,我們這一群躁動不安的人,換著法兒的尋歡作樂。半夜騎著自行車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狂飆,在最高的樓頂天臺喝酒燒烤,對著遙不可及的夜空喊到聲沙......那段歲月,是我青春里最放肆自由的日子,現在想起,仍就覺得美好的不像話。
一直到大四,我們這個小圈子里的人來來走走,最終人數穩定在九個。可除了阿木和小思,包括我在內的七個,都在尚且無知無畏的愛情里分分合合,居無定所。
當然,他們也是有過分手的,只是不僅是他們,就連我們都清楚這所謂的分手不過是一時氣話,沒過幾天,就又如膠似漆的令人發指,惹的我們一陣嫌棄,以至于這樣反反復復幾次之后,我們幾個可憐人都不把他倆的分手當回事兒了,反正再怎么樣都分不掉,權當是看場熱鬧。
是啊,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一定會走到最后,異地、實習、部門工作、身邊人的追求,都沒有讓他們分開過,一次都沒有,我們甚至說好了一起去喝他們的喜酒,還幫他們早早的取好了我未來干兒子干女兒的名字。
那時候我們最常去的就是一家叫做櫻桃的咖啡館,后來咖啡館的老板跟我們關系很好,熟到可以把店門鑰匙交給我們的那種。只要沒事,只要有空,一群人就會聚在那兒,天南海北的聊天扯淡,哪怕到最后實在無話可說,面對面玩手機看視頻都覺得幸福感爆棚。
我想那時的阿木和小思一定是最幸福的,最喜歡的人依偎在自己身旁,最好的朋友圍繞在自己身邊,透過窗戶的和煦陽光溫柔的正好,順著玻璃劃落的雨珠滴答發響,映在他倆的臉上,都遮不住那時想要定格成永遠的時光。
關于這一對在當時被視為模范榜樣的情侶,他們之間的浪漫太多了,六年的時間,為彼此精心準備的驚喜可以讓我寫出一本虐狗特輯。可我記得最清楚的,永遠是那一天。
那是小思大學畢業前的最后一個生日,阿木省吃儉用了兩個月,在哥們兒幾個的救助下才艱難的湊齊所有準備費用。
那天晚上,等了一天卻只等來一句生日快樂的小思有些難過,眼看著生日就快過去,可阿木還是沒有什么反應。
就在小思快要放棄希望的時候,阿木發來信息:
我在操場等你。
上一秒還愁眉苦臉的小思立馬喜笑顏開,一路蹦蹦跳跳的來到早已空無一人的操場。
十點半的學校操場,沒有路燈,四周黑漆漆的有些嚇人,她還不知道就連巡邏的保安大叔都已經被我們搞定了。
小思有些怕,剛想打電話給阿木,就看見遠遠的有一個人在操場對面跟他招手。
那一定是阿木了,小思這樣想。
她沿著塑膠跑道慢慢的走近,在離那個人相距二十米的地方,地上開始出現玫瑰花辮,由粉到紅,一層一層鋪向那個已經在視線范圍之內的人。
嘩啦啦
身邊突然響起一陣點燃的聲響,小思左右兩邊的跑道瞬間沖起二十道美麗的冷焰火,仿佛二十顆閃閃發光的寶樹,潔白的光映照在跑道上,地上鋪滿的玫瑰花辮在那一刻艷麗的醉人。
十秒鐘后,冷焰火漸漸熄滅,隨即亮起的是四周插滿的玫瑰夜燈,在深夜里組成一片夢幻的花海。
與此同時,我們足足三十個人在操場展臺的最高處,開始不斷的往天上投射降落傘燈,一瞬間,這個沒有星星的夜晚有了一場淡藍色的流星雨,在夜風里緩緩飄落。
此時,早已準備好的音響響起王若琳的《I Love You》,在地上的花海,和天上的星海之間,阿木手捧著鮮花,一步一步走到哭成淚人的小思面前。
他看著她笑,她看著他邊笑邊哭。
阿木一把抱住小思,在她耳邊溫柔的說:
“寶貝,生日快樂。”
后來的小思說,在她最好的青春里,所有想像不到的浪漫都是阿木給的,那個晚上,踩著花瓣緩緩走來的阿木,滿足了所有她對愛情的幻想,這輩子有人這樣愛過她,值了。
我多希望這就是他們故事的結尾,可美好的永遠事與愿違。
年輕的時候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不懂,不好。
阿木和小思原以為結婚對于他們倆來說,是一件看似遙遠卻必然會發生的事,可現實就是喜歡以最庸俗泛濫的方式,給你的滿腔熱血澆上一盆冷水。
他們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原本以為尚在遠方的婚姻中雨近在眼前,近到你沒法裝作看不見。
阿木的家境普通,雖然他能力不凡又肯上進,可要在短短幾年之內,在深圳這座大城市拼出一套房一輛車的生活,還是太難了。
小思是愿意等的,但她的父母卻不這么想,他們希望自己的女兒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而這個好的標準,代表著他們眼里必不可缺的優越物質。
他驕傲敏感的自尊心,和深埋心底的偏執與自卑,還有她承受的來自家庭以及未來的無形壓力,終于在現實的一手安排下,狠狠撞在一起。
他們爭吵,冷戰,又一次次在心存僥幸的安慰自己之后和好,我們都以為他們會撐過去,可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如今的和好不再是以前的吵吵鬧鬧,每天都要強顏歡笑著假裝很好,但一切還是都慢慢變了味道。
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阿木這樣和我說。
我無從安慰,只能默默陪他抽煙喝酒。
他們的聯絡越來越少,不再頻繁的見面,深怕被熟知彼此的對方看出自己內心的動搖。每天的信息不超過十條,更多時候就像是例行報告,甚至沒有幾個標點符號。
近六年的感情,在那七個月里被一點一點蠶食,最后消耗殆盡。
他們分手。
沒有誰主動,只是都覺得累了,夠了,走不動了。
那天夜里,喝酒幾杯就倒的阿木,一個人在大橋上喝到凌晨三點。
等我們幾個匆匆趕到的時候,那個人前驕傲的像一輪太陽的阿木,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中,左手夾著一根早已燒完的煙,肩膀松動哽咽聲無比壓抑,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淚流滿面的悲慟,他只是把臉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我鼻子一酸,第一次埋怨起那個狗娘養的人生。
我走到阿木邊上坐下,拿起一罐沒喝完的啤酒,看著大橋遠處的燈火。
我對他說:
哭吧。
然后我就聽到阿木原本壓抑沉悶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最后淚如雨下,哭的的痛不欲生。
阿木說,愛小思是我活到現在堅持最久,也是最驕傲的一件事。可是現在突然告訴我說,我不能再愛了,我沒有資格了。就好像有人生生的用刀子在挖你的肉,疼的我喘不過氣,然后我這些年的所有都被掏空了,我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我不明白。
那天之后,我再沒有見過阿木。
“帥哥,到了。”
司機師傅的聲音把我從回憶里拽出來,我愣愣的回過神,不好意思的對他笑笑,結賬下車。
上午十點半,站在櫻桃咖啡館的門口,我看著店門外的小黑板立牌發呆。上面寫著:
今日特飲:Con Panna。
甜膩的鮮奶油覆蓋著濃縮咖啡,就成了康寶藍,真像他倆的故事,先甜后苦。
眼睛的余光里好像有什么在晃動,我抬頭一看,阿木在二樓笑著對我招手,我沖他一笑,點點頭走進店里。
一直到他面前坐下,我才發現,這里真的什么都沒變,不管是裝飾還是布置,好像都還是那個兩年前被我們一幫人視作據點的櫻桃咖啡。我仿佛還能看到那些人的輪廓,還能聽到留在這兒的嘈雜說笑,可有些看不到的東西還是變了,這兒也就真的成了老地方了。
我坐下的時候,面前已經擺著一杯拿鐵,和一杯白水。拿鐵是阿木的,白水是我的。
兩年不見,阿木是有變化的,以前最愛的運動裝,換成了現在略顯成熟穩重的小西裝外套,發型也改了,不同于以往的帥氣中發,而是干凈清爽的精神短發。
他嘴角帶著輕輕的笑,在我之前開口:
“好久不見,知道你不喝咖啡,這兒的果汁也不愛喝,就按你以前的習慣給你要了杯白水,不會嫌我小氣吧?”
我笑著擺擺手,沒好氣的說:
“行了,算你還有點良心,怎么?今天吹的是哪門子風?怎么想著把我叫出來了?你這家伙可是難請的很,這么多次他們叫你出來,也沒見你露個面。”
我本是緩和氣氛,沒曾想他卻突然認真的開口:
“不是我不想見你們,是不敢,我怕我一見到你們這群人,就會想起以前,想起她,真的對不起。”
我怔住,有些尷尬的舉杯喝水。
他沒有理會我的沉默,等待一會兒,繼續說道:
“我昨天見過小思了。”
如果說剛剛的話只是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那現在的這句已經徹徹底底讓我亂了方寸。
可是看著阿木臉上平靜的神情,我莫名的也平復下來。
沉默片刻,我問他:
“放下了?”
這次輪到正在喝咖啡的阿木怔住,之后他放下杯子,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傷感和釋然,他笑著說:
放下了。
阿木說,這兩年的最開始,他過得很不好,走到哪里都是他和小思以前的影子。
他們在這家店吃過飯,在那條街看過電影。
吃飯,喝水,睡覺,生活,一切一如往常卻又不同于往常。
在回憶的漩渦里轉啊轉啊,轉的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走出這座六年的牢房。抽煙,酗酒成了他那時的常態,只有酒精跟尼古丁能麻木他的神經,讓他勉強入睡,可逃過了現實的輾轉反側,卻還是逃不過在夢里的情緒拉扯。
他以為這一輩子都要陷在這段故事里渾渾噩噩了。
但人生最狠的莫過時間。
日復一日,他工作,生活,認識了新的人,有了新的圈子,他和他們吃飯喝酒,聊天談心,他承認最開始的時候是故意,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去想起。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小思了。他忽然覺得很恐慌,他不想連回憶這件唯一讓他跟小思還存在交集的東西都失去,然后他一遍一遍的去想過往發生的種種,可盡管絞盡腦汁,還是有好多事情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了。
于是他終于釋然,不再勉強自己。因為他發現當他想起小思的時候,不再有痛苦了,哪怕是看著以前的照片,翻出深藏在柜子里有關他們倆的物件,也終于不再難過,只剩下溫暖的懷念。
他知道他走出來了。
這讓我想到了電影《一天》里的一句話。
我還曾見過這樣一句話:
喜歡是不分開,而愛是分不開。
阿木說,他還是愛小思的,只是這種愛不再有要求,不再需要回應,在這兩年里,這份愛在他的心底沉淀發酵,最后釀成一口釋懷的酒,喝完之后他才明白,最愛的人,不一定要在一起。
真正愛過的人一定清楚的知道,想念有多叫人難受。因為有一種人,叫做你愛過的那個人,不是你的人。而還有一種疼,叫做每當夜一深,往事歷歷割的心好疼。
愛別離苦,有些事你不能想,因為會余音繞梁。想念徹夜咬著你的耳朵,夜里太多燈火,不知道再想起他時你是微笑還是難過。
可你以為漫長的時光,并沒因為你失去或是得不到的痛苦放慢加長,那個刻在你心里的疤,最后還是結了痂,成了你往后人生里最美的一場落幕繁華。
愛而得其人,為至福。
愛而失其人,為次福。
真正的愛不再是霸道幼稚的喜歡,原來這才是阿木與小思命中注定最好的結局。
張國榮飾演的歐陽鋒在《東邪西毒》里說:
有些事你越想忘記,就會記得越牢。當有些事你無法得到時,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
在送阿木上車的時候,我問他:
“你忘記了嗎?”
他怔怔的看著我,又像是在看那段已經不在的時光。
最后他笑著朝我揮手:
我沒有忘記
我只是不在意了
作者:太平,平頭辮子爺,少年馳騁任信步,不須青山埋俠骨,嫁娶個,有情郎,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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