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家在十八線小鄉村,家里窮,一屁股債。
年前老父親決定關掉抗了幾年的店面,經受不住市場低糜,資金虧損,無奈的選擇背井離鄉。
在工地上管管差事,幫幫忙,勉強糊口。
清明節回家,鄉親鄰里聊起來會抬高兩份音調,強裝有底氣的跟人說:省會工作。
小明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死要面子活受罪’。
墳山上,老父親仗著有兩份人情,死命調戲村長,說他年年不掃墓,臨到墳改葬想起老爸媽。
村長笑笑不接話,人情在,早年小學同事,話說的在理,沒什么好辯。
老書記匆匆路過,帶著四五戶家人,喊村長名字,村長應得十分響亮,老父親沉默了。
掃完爺爺墳還有太爺爺墳,彎彎繞繞往上爬,路過書記家墳頭,老父親頭低到肩膀上,爆竹扔到不遠,炸在心上。
書記身上有案子,聽說被免職了,對外宣傳要晉升。早年招商引資,書記擔保要小明他父親房貸,支持老鄉回家辦廠。老父親覺得既是老鄉要錢,又是書記做保,書記是他學生,老鄉是一家子人,答應了下來。后來廠倒閉,老鄉跑了,老父親急得到處打聽。小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建議打官司。官司告上去,調解,書記承擔連帶責任,需要還錢。書記面上不開心也要還,還了兩三年,房子買了,車子買了,不還錢了,上門要債聲稱要動手。
清明期間,書記被撤掉了,老父親四處找關系,聽說是挪用村款。
一家人松了口氣,慶幸老天有眼。
六月份還沒到,老父親打電話問小明怎么辦,小明說沒辦法,老父親把小明罵了頓。
熟人傳來消息,書記提拔任用,到鄉里居委會任主任。
書記免職期間日夜待在鄉賓館跑關系。小明覺得不對,要求父親追一追法院,盡快拿到錢,跟鄉長通一通電話,不能讓書記上任。父親來回跑了兩趟,法院那邊回復在辦,鄉里那邊父親覺得平民老百姓沒本事發言,估計是碰壁了,氣鼓鼓的父子倆在電話里吵起來。
清明到六月兩個月間,小明多次想跟父親聊聊,跟進事情進展,找不到由頭,腦子里浮起父親動不動抬高兩份音量的氣勢。
小明沒招了,憶起過年在家父親追債的對話:“幾十歲人,欠一屁股債,總不可能叫兒子還”。
小明沒招了,憶起清明期間老父親在電話里回話:“法院不管,可能找了關系。鄉里不管,平民老百姓說話沒用。”
小明沒招了,憶起前兩天老父親問他怎么辦,得到答案后,對著他算總賬。
小明沒招了,跟同事拼酒能喝到進醫院,跟領導談業務敢頂撞,跟網絡噴子能聊一天一夜,跟房東討價還價不帶低頭。
小明沒招了,想到在外為了生存上工廠干活的母親告訴他,“快找個女孩子結婚,我回來帶孩子,工廠做不來”。
小明沒招了,想起過年招待親戚,母親抱怨父親,父親立即翻臉,兩個人直接吵起來。
小明沒招了,對世界說“2018年,我不想再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