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周易卦辭、爻辭的基本解釋,請參閱我的專題:周易專題總目錄)
六十四卦中每一卦有六個爻,各爻又是或陰或陽,所以《周易》里總共有十二爻,把玩各爻的共同之處,以及它們在各卦之中的特點,或許有助于我們理解所謂的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乾初九:潛龍勿用。
說到初九爻,自然首先是這個乾初九:潛龍勿用。它高度總結了初九爻的特點:內心強大,但卻在最底層。作為初九,最重要的原則就是要放下一切妄念,踏踏實實做人。
那么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是不是很糟糕呢?有趣的是在整個《周易》的32個初九中,只有一個“兇”,那就是頤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其它的31個都還不錯,其中還包括復初九那樣的大大的吉利。
頤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
頤初九就是沒有能踏踏實實做人,不愿意聽從先哲們的勸告,也不愿意按照社會規范一步步來,羨慕別人奢華安逸的生活,就直接奔著花花世界去了。這樣做是損己廉靜之德,行其貪竊之情,結局當然是這個“兇”字。它忘記了“潛龍勿用”的教誨。
復初九:不遠復,無祗悔,元吉。
而復初九是全卦唯一的陽爻,卻呆在最下層。它是所謂的一陽復始,關系重大,它能時刻審視自己,一旦有偏離,立刻糾正,不會讓那些自己會后悔的事情發生。復初九就是孔子贊揚顏回的“不貳過”
一個國家、一個名族會不會興旺發達,就是看看社會底層還有多少復初九這樣的人。結合復卦的大背景,再看它前面的《剝》卦描述的“全民腐敗”,這個復初九讓我聯想到魯迅先生所講的民族的脊梁。所以復初九的“元吉”是恰當而必然的,我們的民族有了這些人,那就是大大的吉利!
各家在解釋乾初九的“潛龍勿用”時,都會說道這勿用不是消極等待,更不是自甘墮落,復初九給出了這積極等待的最佳例子。
小畜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和復初九很相像的是小畜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也是吉利的結果。這個初九和頤初九一樣,也是在四位有應的,但他不失本性,保持住了自我,雖然跑到了上層社會看了看,但又坦然地沿著原路返回了,當然不會有問題,結局當然就是好。對應頤初九的放棄原則、迷失自我,小畜初九只是去看看,還算是遵守了“潛龍勿用”的原則。
臨初九:咸臨,貞吉。
臨卦是從復卦變化而來,一陽復始的局面到了臨這兒,已經有了初九和九二兩個陽爻,狀況大為好轉,再下去就是泰卦了。但如果臨的初九變成陰爻,臨卦就成了師卦,這師卦的初六就有個兇字,這兇字似乎是寫給臨初九的。所以這臨初九就應該和他的“應”六四真情相感,互為呼應,這樣才能保住陽長的趨勢繼續下去,讓春天能真正到來。
這又是在啟發我們,如同社會變革一樣,先期的困難度過之后,我們需要關注的,是在全社會的基層繼續鞏固得到的成果。需要上下一心,長期堅持。
泰初九:拔茅茹,以其匯;征吉。
到了泰卦的局面已經是陰陽平衡了,陽長已經不是什么不確定的事情了,那么作為基礎的初九,最為重要的就是和大家齊心協力,萬眾一心地繼續前進,才可以保全通泰美好的局面,才會是吉利的結局。
這齊心協力是如此的重要,以致即便這初九變成柔弱的陰爻,泰卦變成升卦,結局依然很好。你看,升卦的初六雖然四位無應,但能和九二、九三齊心協力,也是大吉大利的局面:升初六:允升,大吉。
大壯初九:壯于趾,征兇有孚。
陽爻繼續增多,就到了大壯這一卦:四陽對二陰,陰陽平衡又被打破,作為基礎的初九,已經遠遠不是一陽復始那個時候的情況了。他得意于陽盛陰衰的大好局面,失去了厚道,如同戰勝的一方對戰敗的一方肆意的掠奪與壓迫,這樣肯定不會有好的結局。
這大壯的初九是僅次于頤初九的壞結果。
夬初九:壯于前趾,往不勝,為咎。
好了,陽爻發展到了極點就是這夬卦,五陽對一陰絕對的優勢。是的,上六那個孤零零的陰爻對于五個陽爻毫無還手之力,但你要知道這時候你的敵人或許已經是另外的四個陽爻了,我把這卦比喻成大國制裁小國的故事,那么你作為最弱的一個陽爻,最不應該提倡武力制裁的,不然的話,結局會很尷尬。
大壯初九和夬初九似乎都忘記了乾初九的告誡:潛龍勿用!即便你真的屬于牛人,也不可以用強,做人要厚道在這里不僅是道德呼喚,也是理性判斷。
無妄初九:無妄,往吉。
那么看看無妄初九是怎么做的。我們知道妄念的產生,往往都是因為自己的一些長處,一激動,過了,就成了妄念。無妄卦也是四陽對一陰的優勢局面,初九卻被兩個陰爻壓在下面,換作別人可能馬上就會怨怪社會不公,甚至對六二大打出手。
但無妄初九卻能堅守“潛龍勿用”的告誡,保有一顆純真無妄的心,真正的難能可貴,所以說它是無往而不勝。
歸妹初九:歸妹以娣;跛能履,征吉。
歸妹初九又是另一種的難能可貴,如果“潛龍”沒有機會發展到“飛龍在天”的局面以前,已經落得個“歸妹以娣”的結果怎么辦?那么堅持住“跛能履”,也會是大吉大利的結果。
換成現代語言就是,當我們心中多年的美夢徹底破滅以后,當命運將我們送入一個不希望的結果中,我們能不能一切從零開始,重新設計自己的人生規劃,在剩下的可能的選擇中,選出最好的方向繼續努力,那么我們依然可以實現另一種偉大。
屯初九:磐桓;利居貞,利建侯。
勿用不是不用,更不是不干活,屯初九告訴我們什么是積極的等待。克服誘惑、避免頤初九的“兇”險,保持純正內心,踏踏實實做好組織建設、制度建設這些基礎工作。雖然沒有說吉利,但好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需初九:需于郊,利用恒,無咎。
雖然我們是在社會底層的無關緊要的普通人,但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要有所作為的。這個需初九,險難離他很遠,卻依然積極地為克服險難做出自己持續的貢獻。
論語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那個政字講的是政務,當然要各司其職,但是關于到國家安危、社會風氣這些問題卻需要我們每個人的努力。在這里如果堅持“勿用”那就是誤讀。
噬嗑初九:屨校,滅趾,無咎。
噬嗑初九就是所謂小懲大誡的出處,對人的小懲罰以避免他將來犯大錯誤。我們也可以這么想,在潛龍勿用的積極等待的階段,也要勇于嘗試,最大程度地學習,即使犯了錯誤,也可以從中得到寶貴的經驗教訓。
其實人總是一帆風順并不好,當然歷經坎坷也不是理想人生。最佳的命運就是總能遇到和自己能力相適應的挫折,這就是小懲大誡的寶貴之處。
離初九:履錯然,敬之,無咎。
當然從我們的主觀來說,還是應該謹慎地避免任何錯誤。這個離卦的初九在需要以陽剛之身依附于柔弱的六二時,就時刻保持謹慎,因為自己比六二強大,就更需要以恭敬之心待之,不然遇到的麻煩不會是小懲了。
兌初九:和兌,吉。
兌卦是講交友觀的,這大約是儒家“和為貴”的出處。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初九并不設定什么文化宗教、興趣愛好為擇友前提,一切以處得來為準,這固然帶來了中國人是非觀念不強的毛病,但也成就了一個和諧社會,所以是吉利的。只是能注意到所謂的“君子和而不同”就更好。
家人初九:閑有家,悔亡。
社會需要和諧社會,家庭更是如此,而家庭的和諧主要是天然的血緣為基礎。不過家人初九告訴我們,僅僅依靠親情而全然沒有規矩,也會使得家庭的治理變得困難,所以儒家思想除了要建立“君臣”秩序,也要建立“父子”秩序。
震初九:震來虩虩,后笑言啞啞,吉。
我把震初九比喻成宗教領袖,那可是像耶穌那樣的原裝宗教領袖,強大但卻真正的是在社會的底層。這“震來虩虩,后笑言啞啞”既可以是時間上的先后,也可以是同時達到的兩個方面。好的宗教就應該像這震初九這樣,既能震懾住人心里的種種惡念,又能給人們的生活帶來歡歌笑語。
大畜初九:有厲,利已。
大畜初九大約是道家學派的人,不愿意接受征召,覺得為國家效力就是牲口一樣,不如隱于民間更為自在,周易未置可否。至少隱士沒有對社會起破壞作用,有時甚至是消極的抵制了邪惡。
明夷初九: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類似的還有這明夷初九,在亂世里逃離了,雖然消極,但不與惡勢力合作也值得肯定。一樣的周易也是未置可否,但我依然以為全社會有大畜初九、明夷初九這樣的人不是件壞事。
益初九:利用為大作,元吉,無咎。
為建立一個太平盛世,避免明夷初九的逃離,減少大畜初九的隱遁,首先要建立一套好的公益體系,而建立公益體系又需要很多像益初九這樣的人,這些有能力又甘于被“利用”的人。他們不為虛名、不講回報,是和諧社會不可或缺的人。
同人初九:同人于門,無咎。
和諧社會還需要同人初九這樣的,能夠走出自己的利益小圈子,保持開放的心理,與全社會各種宗教文化的人都能和平共處。他和益初九看上去都只是一個無咎,但這個無咎已經十分可貴了。都是在避免亂世的到來,都是犧牲小我的無私表現,值得肯定。
履初九:素履往,無咎。
履卦講的是行為規范的,履初九獨自堅守自己的樸素,去干什么都不會有問題。我們被商人忽悠起來的對奢侈品的追求,看上去好像是社會的進步,但一個以奢華生活作為基礎的社會是很難長久的。作為普遍號召,還是堅持簡樸更好。
賁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
這個賁初九更是了不起,情愿走也不愿做他不愛的人的豪車,是個懂得真愛的人。
一個健康的社會,應該能建立起自然的機制,鼓勵社會產生更多像履初九和賁初九這樣的人,而不是頤初九那樣的人(頤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朵頤,兇”)。頤初九就是那種愿意在寶馬車里哭,而不愿坐在自行車上笑的人吧。但有問題的社會會是這樣的結局,坐在寶馬車里最終笑起來了,坐在自行車上的那個人最終哭起來,你讓后來的人再怎么選擇呢?
中孚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和賁初九一樣的還有這個中孚初九,也是一個對愛情堅貞不二的人,在他這兒小三的故事是不會發生。因為他對愛人的信任是以保持各自獨立為前提,他們的真心相托是彼此熟思后的決定。
有時候我們是可以為我們失信找到種種美麗的借口,但作為一個社會,誠信守約還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盡全力去做的事情。
隨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
隨初九就遇到了插足的機會,但他最終拒絕了六二的示愛,雖然出發點是比較庸俗的利益計算,但對于穩定社會還是有功勞的。我們反對從一而終的封建,但也反對愛情至上的論調,你不能因為真的有愛,就可以隨便去拆散別人的家庭。
豐初九:遇其配主,雖旬無咎,往有尚。
我們有時忽略了我們的力量,總以為自己身份地位,改變不了什么,這個豐初九卻能在弘揚正道的事業中幫助了九四,和九四一起獲得吉利的結果。
大有初九,無交害,匪咎;艱則無咎。
即使是大有之年,也不是人人都會分享豐收成果的,如果你在大有之年形式一片大好的時候,依然是處在社會最底層,過著艱苦的生活,繁華的社會似乎與你無關,怎么辦?答案是沒辦法,只能是繼續艱苦努力,否則更糟糕。或者這才是真正考驗你是否能做好“潛龍勿用”的時候吧。
既濟初九:曳其輪,濡其尾,無咎。
與大有初九類似的是這個既濟初九。這是那些還呆在過去里的、能力低下的人,在太平盛世里搞得這么狼狽,開車車壞了,渡河弄濕了自己,但好在還是度過來了,也還好。
節初九:不出戶庭,無咎。
節初九告訴我們新制度推出前要謹慎,有時需要有“讓子彈再飛一會兒”的心態。
睽初九:悔亡。喪馬,勿逐,自復。見惡人,無咎。
在和別人意見產生分歧的時候也不要著急,也要有“讓子彈再飛一會兒”的心態。睽初九告訴我們馬丟了,會回來的;意見和你相左的人正得勢也不要急著怪沒有天理。
革初九:鞏用黃牛之革。
改革的困難,就因為有許多革初九這樣的,固執的如同牛皮一樣無法改變。但這只是開始,如果有有效的辦法,假以時日改革終將成功。
損初九:已事遄往,無咎,酌損之。
當然革命成功之后國家的治理還是要靠嚴格的稅收制度,損初九告訴我們要注意的兩點:時效性和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