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蘭州
我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腦袋很痛,像是酒后醒來的感覺一樣。我搖搖頭站起身來,洗了把臉,用紙簡單擦了擦,手機黑屏的反光照了照自己,還真是憔悴,蓬頭垢面的。
我慢慢走回我的臥鋪車廂,隨意的瞟了一眼表,已經十點多了,不知不覺過去了將近三個小時。一個身材很好的女孩正在床上梳理著她的頭發,她是我那邊臥鋪的最底層,我倆之間還有一個人,是個男生,但還在睡,真佩服這樣可以安穩睡覺的人。
我對面第三層已經沒有人了,興許是已經下車了吧,下兩層是一對夫妻,看樣子應該都是四十多歲不到五十歲的樣子。
“我能在你這坐一會嗎?”我試探性的問了一下
“啊!什么?”可能我突然的一聲把她嚇到了。
“能讓我在你這坐一會嗎,我上去有點費勁。”是真的費勁,我覺得我完全沒有力氣上到頂鋪。
“嗯,沒事,你坐吧”說完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補她的妝了
我在女孩的床上坐了下來,當然只是靠在邊上,忽略了不好意思。我現在的心情還是很沉重,腦子里全是擔心著小乖他們怎么樣了,只能無聊的翻看著手機,開屏,鎖屏,來回重復。
“小伙兒,小伙兒”*
“額,怎么了,不好意思”我感覺是叫了我好幾聲我才聽見
“你是來旅游的嗎?” 說話的是我對面的那個大叔,怎么說呢,他在微笑著看我,讓我有一種放松的感覺,也或者是我的小眼睛和他很像,一時讓我的心情舒緩了一些,至少沒有讓我產生不想回話的想法。
“嗯,是啊,我去拉薩。”
“呦,終點站啊,遠著呢。”這句話是他旁邊的阿姨說的,細細打量一下說話的阿姨,發現這對夫妻真像,是那種在兩個人周圍無形的氛圍,又好像似實質的什么東西圍繞著他們,不管放在哪里肯定都會被一眼認出來他們是夫妻。
“是啊,還有挺久的呢。叔叔阿姨你們呢,是去哪?”
至少別讓場面很尷尬,我也隨口問了劇。
那個大叔回答道:“我們到蘭州,快到了,越到這邊天倒不好了,這雨也不知道下車時候能不能停。”
這時我才發現,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天微微有點陰暗,火車玻璃上的水滴一顆一顆的滑過,看樣子雨還不小。
“那叔兒你們也是來玩的嗎,聽你們的口音和我一樣也是東北的吧。”
“哈哈,小伙子耳朵挺好,我們是大連的。算是來玩的,其實本來我是來這邊見老朋友,說好了我們幾個單聚,你阿姨偏要跟著,弄得我在外面有人了似的。”
“哈哈哈,這不是阿姨在乎你嘛。” 大叔這話可真把我逗樂了
“你個biang(我記得是這個發音),啥話都當孩子面前說。別聽你叔瞎說,你叔身體不允許喝酒。可這幾個人見面肯定又得胡吃海喝的,我不跟著照顧照顧怎么整。”
看著他們斗嘴想起我爸媽了,不由得感覺更加親切。
“叔叔阿姨你們感情真好。”
聽到我這么說兩個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叔兒啊,你當初是怎么追到這么漂亮的阿姨的。” 我不禁的打趣道
“當初啊,這可真要好好想想了”接話的是阿姨,而大叔正一臉寵溺的在旁看著她
這時大叔轉過頭來對我說:“用你們現在的話,是一見鐘情吧。”
接下來的故事暫時用G先生代稱(大叔)和H女士代稱(阿姨)。
兩家是鄰居,H女士的母親和G先生的父親本就是一個單位的職員,所以兩個人認識的早。但要說真正發生點什么,還要從高中說起。
他們的年代和我們不同,對于咱們現在所說的情竇初開的年紀第一反應應該都是初中,當然,不否定某些小學就談戀愛的,在他們那個時候,青春朦朧感覺的開始是在高中那個年紀。
H女士比較貪玩,性格很開朗,所以相對的身邊男孩子不少,總會約一幫小伙伴在樓下的臺階上打撲克,而G先生好像很不屑于參與,H女士也沒管他,叫他一次不來,那不來就拉倒。
G先生比H女士要大一歲,所以對應的,年級就高了一屆,兩個人除了不是同班,其余的幾乎都是一樣的,相同的路徑去上學,相同的方式去上學,一人一個自行車,晚上,又是相同路回來。
所以每次到家后,G先生總可以看見H女士把書包甩開后下樓打撲克。他想了個辦法。雖然他對和一幫人打撲克沒興趣但是可以干干其他事。
在那之后,H女士打撲克后面總會站著一個“跟屁蟲”,不和他們一起玩,也不吱聲,就在她后面站著,一天,兩天,三天......別說這個辦法真的很有效果,后來路過院子里的人發現,每天在樓下打撲克的一群小年輕人漸漸沒有了。
他們和我說到這的時候,我問阿姨怎么沒去告狀,而阿姨說
“咋沒告狀啊,我和我父親說了那時候他老跟著我這事的時候,奇了怪我父親竟然說,都是小孩一塊玩去唄,就再也沒說其他的,當時弄得我一頭霧水。后來結婚了你叔他才告訴我,那時候他攢了點錢,在纏著我之前先給我父親那老頭塞了一條煙,弄得我哭笑不得的。”-
(望廣大讀者傳閱,男同胞想追女同胞之前不妨先賄賂一下老丈人。)
就這樣,不大不小的套路,G先生追上了H女士。兩個人畢業后都上了大專,所以兩個人工作的時間都早,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很浪漫,是在單位后面的一棵丁香樹下面。 我想那時候的他們比我們現在要強的很多,聞著樹花的芬芳,聽著心上人的聲音。一切安靜的剛好,不嚷不燥,也不知什么時候牽起了手,也不知什么時候靠在了另一個人的肩,總之,那是一個美好的天氣,只有風輕輕偷笑著討論他們。
那個年代的愛情沒有太轟轟烈烈,更多的是順理成章,順理成章的在一起,順理成章的結婚。H女士說跟著G先生可受了不少苦(當然是開玩笑的語氣),結婚的時候婚車還黃了,結果兩個人搭的公交車去結婚,現在說起來,倒是很值得回憶的事情。
婚后兩個人也總有吵架,或是柴米油鹽的小事,又或是工作的繁事。嚴重的時候家里的東西都被摔了很多,不過也應了那句話,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還是一樣恩愛如以往。
剛結婚的時候畢竟G先生的年紀也不大,好像是生意有過失敗,那時候所有人包括G先生自己都覺得生活無光的時候,H女士默默的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現在動不動有些女生就說著我會陪你吃苦、我會陪你奮斗,但面對現實放棄的人不在少數。很羨慕G先生遇到這樣一位妻子,我想,這也是每個男生,哦不,每個男人最心安的事情,古人果不曾欺我。那句話是什么來的,對了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生活,總是一件有一件事情打的你措手不及,熬過了那一段。沒想到G先生又得了重病,我記得好像是腦溢血,很突如其來,在大半夜的時候送去了醫院搶救,好在及時,保住了性命。
G先生一共在醫院躺了整整二十一天,在那二十一天里G先生說他也是很害怕的,可是想到妻子和女兒,就覺得怎么也要堅持下來。沒錯,他們有個女兒,說年齡和我差不多或者一樣大也說不定。
每天H女士都會陪在G先生身邊,從早到晚。特別是到了晚上的時候,剛開始還是觀察期,不能確保真的沒有生命危險,就要每一個小時叫醒G先生一次,就這樣連續了好幾天,G先生終于熬了過來。
阿姨說:“那時候啊,一個小時就要叫一次其實真的挺累的,可是當你叫他他有反應的時候就瞬間來了精神,因為想想如果真的,真的哪一句沒了回應,我真不敢想象我該怎么辦。”
在回憶這段故事的時候,阿姨的眼角微微泛紅,用力抓著大叔的手,是那種不需要刻意感受,用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很用力,我們都懂那種感覺,那是對珍愛之物放在心上的感覺。
我說怎么沒叫家里其他人幫忙著看著,一直都是阿姨一個人在忙活。
問道這的時候阿姨一下笑了:“怎么沒叫別人幫忙,可他說除了我老婆誰也不用,連自己親女兒都不行。”
看著叔叔一臉窘迫,我莫名的笑了。
后來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大叔的身體恢復的也很好。兩個人的工作更加穩定,親愛的女兒在班級里是第一名的成績完成了高考,現在的他們有著更多的時間去享受生活。偶爾時候也會拌拌嘴,夫妻嘛,吵吵鬧鬧我覺得如午飯后的溫水一樣,可以解一下生活的煩膩。下班后兩個人如果沒事還會喝點小酒,嘮一嘮身邊的人,從前的事。他們跟我說,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好。
“叔叔阿姨你們可真讓人羨慕,說一句老實話,你們現在的生活和我想要的還真就差不多。”
“哈哈,小伙子你才多大,著什么急,還得個二十多年呢。另外有句話別怪叔多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問你是不是來旅游,你說是,但看你面色卻又不像。”
我用手指頭蹭了蹭鼻子(以前是我的標準動作,好久沒這樣了,下意識的做了出來),其實我心里也明白,從這位大叔的說話就看得出來是位老好人,可能早就看出來我心情不好,才故意和我搭的話。
我也沒什么隱瞞的,大概的和他說了一下小乖的事情。聽完之后,旁邊的阿姨也一陣嘆息。
車間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幾乎都聽得到上鋪男生的呼聲,我坐在床位的女生也早就放下了手上的梳子,不知什么時候聽起了我們的談話。
我以為我把氣氛變得沉重了,剛要說抱歉,而大叔指著窗外跟我說
“你看,我們馬上就到蘭州車站了,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已經在蘭州了,有句詩叫‘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古人雖說有話先語,但你說當春風來時,難道你不去迎接嗎?春風不來便享受這孤煙長河,春風來,何不肆意任鳳去吹?總有些事啊,總是怕什么來什么,盼什么沒什么,可咱都得往前看,你們年輕人不是有句話叫‘走得太遠,以至于忘了因為什么而出發’我覺得很適合現在的你,你的目的地還沒到,旅途還沒結束,說不定當你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一切會變得好起來,別人說的是一回事,沒親眼看見,什么都未必。我們不能太著急,它或許來的早些或許來的晚些,你要相信,就像該等的人會回來,生活的美好總歸是會來的。人,到了一定年齡,總會裝著一些心事,然后笑嘻嘻的活下去,但千萬別忘了相信美好,你相信美好,美好就會相信你。”
下車前,阿姨也送了我一句話:“人聰明是天生的,而善良卻是一種選擇。當你背上善良出發,就要以善為藥,心炙通明!”
12點17分,車到達了蘭州車站。
車會在蘭州停靠十多分鐘,所以大叔和阿姨下車的時候我也就跟著下車去送了他們,臨走時大叔要去了我的電話號碼,他也留了他的號碼,和我說,等到拉薩的時候給他打個電話,說他沒去過那個地方,讓我替他去看一看,到時候好告訴他拉薩是什么樣子。
我笑著揮手,說,好!
火車再次慢慢開動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我的心情也漸漸平和,當然,如果現在和你們說我是很開心的那誰也不會信,我還是會很擔憂小乖與大爺的情況,但不會低糜了,大叔和阿姨半輩子的相濡以沫使我看開了許多,與其在那里唉聲嘆氣怨天尤人,不如先把我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也想好了,等這次旅行結束看看能不能托人聯系到小乖他們,若是運氣好興許我還可以幫上點忙。
車正巧駛過山洞,一縷縷光透著雨過天晴的云照射過來,我發現,我好像忽略了這路上的風景,這里的山是泛著微微的白色的,不像家里那邊的樹木繁茂,而是悉悉散散的在鐵路兩旁。 不太能聽到風聲,但感受得到它們就在周圍。
蘭州,我想大家總會想到那些狼煙勁草,馬革裹尸。突然想到我有個西北的大學同學,每當我們總嚷嚷著回家的時候,總感覺她會難過,除了寒暑假,她是回不去的。我問她是怎么度過的。她笑著和我說:“我每次心里不塌實就去吃一碗面,擱好多好多的辣椒和醋,要是有可能,就再剝幾瓣蒜,扯兩塊饃泡在湯里吃。心里的感覺就像是回家了一樣。”
我想,都是這樣的,人的生活都需要心底的慰藉,有的人將希望寄托于愛人,有的人寄托于親人,有的人寄托于自己,但不論如何,我們都有堅持生活,開心生活下去的理由。那是春露邵華的剔透,是慕雪春風的溫暖,是春草初盛的繁景,其實世界的定義,隨處而聞。
那么你還記得嗎?你放在心底的美好。哦?是她(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