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你開始妥協，一旦你開始容忍自己的底線被松動，接著你便會節節敗退，你的意志就會被溫水煮青蛙地漸漸消耗掉，直到后來自己能夠心甘情愿地接受原本覺得無法接受的東西，并會為自己的妥協找各種借口。
(四十八) 奇葩中的戰斗機
文|菀柳青青
在我離開那家貿易公司后還不到一個星期時間內，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再次和那土圓肥坐到同一個餐桌前。我真懷疑那土圓肥的腿有什么問題，只要他坐下來，不管身體的其他部分在做什么活動，腿都不會停止抖動。
吃飯的時候，土圓肥一個勁地向我吹噓，他家的某個叔叔多么有權勢，某個姑姑多么富有，某個鄰居家開了工廠。吹噓了一大通之后，土圓肥還表示要幫我安排工作，給了我好幾個選項，比如姨媽家的餐館，舅舅家的雜貨店，表姐家的奶茶鋪……
一旁的姜美玲也覺得有點看不下去了，對那土圓肥說，“人家可是大學生，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土圓肥有些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大學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認識的哥們上過大學，他們都說在大學里就是瞎混的，什么都學不到。我見過很多大學生在車間里打工，一個月拿一千左右的工資，幾造業哦！”
我懶得同他爭辯什么，一言不發，面不改色。那土圓肥卻一臉傲然地向我遞過來一張紙，上面列了十來個書名，“別看我只有初中學歷，但是我讀的書不比你少。《平凡的世界》你讀過沒？”
迫不及待地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淺薄，面對這種可笑行為，我覺得只有保持沉默才算是禮貌。
見我沒有反應，土圓肥以為自己的博學鎮住了我。他面帶得意地說，“除了讀了不少名著以外，我還喜歡中國傳統文化，特別是中醫。我曾經仔細研究過華（此處被讀成二聲）佗的《本草綱目》……”
聽到這些，我差點一口水噴出來。李時珍若是泉下有知會怎么想？
結賬的時候，土圓肥向服務員招一下手，叫一聲，“呃，你過來！”。服務員走過來，很客氣地說，“一共九十塊”。土圓肥將錢包里所有的百元整鈔拿出來，攤開成一個完滿的扇形，然后輕輕上下抖動兩下，服務員再次強調，“是九十，不是九百”。土圓肥毫不理會，再次將錢上下抖動了幾下，瞠目結舌的服務員只好從中抽出一張來。
土圓肥這一怪異的舉止，讓周圍的人側目。更讓人覺得猥瑣的是，他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還偷眼觀察我的反應。
那種惡心的感覺，就如同被人用剛刷完廁所的刷子在我的心臟上猛地蹭了幾下。
這個土圓肥信心滿滿地以為這一頓飯下來，他在我心目中豎立了一個偉岸多金的形象，回家后頻頻電話短信聯系我。在電話里，他除了吹噓自己以外，也不忘嘲笑別人，尤其是姜美玲。
在土圓肥的口中，姜美玲就是一個饑不擇食的大齡剩女，一只看見男人就恨不得撲上去的惡鷹，她對劉五星這個一無是處還帶著拖油瓶的老男人死纏爛打多年，終于算是有點成果了。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對別人的事情津津樂道，并熱衷于制造，傳播流言蜚語。關于姜美玲的事情，我進公司不久之后就有所耳聞。姜美玲是武漢本地人，家中條件尚可，她有一個雙胞胎妹妹，還有一個弟弟，都已成家生子，只有作為老大的她單身。
姜美玲那個和她長相氣質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妹妹姜麗玲在適婚的年齡毫無波折地走進婚姻殿堂，所以可以肯定姜美玲成為剩女的原因，絕不是因為相貌。雖然姜美玲性格比較大大咧咧，但是到底還是扛不住世俗的壓力，隨著年紀的增大，也開始著急上火了。幾年前，姜美玲經人介紹認識了劉五星這個四十多歲，離異有孩子，只有初中學歷的外地男人。在別無他選的情況下，決定和劉五星交往。
姜美玲的父母對劉五星的條件非常不滿意，堅決反對。交往幾年，多次努力爭取之后，父母依然不松口，姜美玲索性破罐破摔，與劉五星同居并經常以夫妻名義出現在雙方親友面前。生米煮成了熟飯，父母還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姜美玲無奈之下甚至試著偷戶口本，但是早有先見之明的父母將戶口本藏得好好的，不讓他們有機可乘。就這樣，姜美玲和劉五星不被祝福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在流言蜚語中，在各方面的壓力下，依然不離不棄。
其實我非常能理解姜美玲的尷尬處境，自己家弟弟妹妹的孩子追在她后面抱著她的腿一聲聲叫著，“姑媽”，“姨媽”，讓作為大齡剩女的她如芒刺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種尷尬我一直在遭遇，而我的情況比她更慘。在有些農村，是沒有姨媽姑媽這樣的稱呼的，取而代之的是不分性別的稱呼“伯伯”。我大學畢業第一年過年回家，一個比我小十幾天的表妹在我面前抱著她不滿一歲的孩子，不厭其煩地教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叫我“伯伯”。20出頭，一臉嫰稚如高中生的我居然在眾人面前被冠以一個中年男人的稱呼，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我有多么的難堪，而我也只能默默地接受這個稱呼，并強顏歡喜地遞上壓歲錢。
誰叫我那么著急先從娘胎里爬了出來呢！每當遇到這樣情況的時候，我都會默默地問上蒼，我能不能馬上去死，然后重新投胎？
所以，我完全能理解姜美玲的處境。在這種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如此不堪的劉五星就是姜美玲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須死死抓住。
人生就是這樣，一旦你開始妥協，一旦你開始容忍自己的底線被松動，接著你便會節節敗退，你的意志就會被溫水煮青蛙地漸漸消耗掉，直到后來自己能夠心甘情愿地接受原本覺得無法接受的東西，并會為自己的妥協找各種借口。所以在我們面前的姜美玲，已經真心地將劉五星視作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我曾經也經歷過這樣一個過程，幸運的是，我及時出逃，不然我現在的狀況相比姜美玲只會更不堪。
土圓肥在電話中嘲笑姜美玲，他的魔性笑聲，讓內心里一直比較毒舌犀利的我瞬間覺得詞窮，我的耳朵和心臟也都受了到極大的挑戰。土圓肥的那語氣，分明是在對我說，能遇到他這樣一個檔次這么高的人，我是多么的幸運，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土圓肥粗鄙的言行讓我難以適應，就像學生食堂里的飯菜里偶爾會出現的一塊肥泡肉，看一眼都覺得消化不良。
面對這塊肥泡肉，我極力克制那種不快的感覺，但那種厭惡還是不可抑制的通過面部表情傳達出來，可惜他看不見。
用客氣表示疏遠，對于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來說是不湊效的，于是我就換了冷漠的態度，在電話里鄭重聲明我實在不希望被騷擾。
那土圓肥在電話里一時頓住，然后就是憤怒，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的唾沫星子噴到我的臉上了。“你他媽的以為你是誰啊？老子跟你交往算是抬舉你了。憑老子的條件，找個比你年輕比你漂亮的容易的得很。個婊子……”
我掛斷了電話，突然也很想爆幾句粗口。姜美玲啊，你在不知會我的情況下讓我見這個奇葩，也就罷了，居然還自作主張地將我的手機號留給他。你自己吃了惡心的東西，就一定要讓別人嘗嘗更惡心的，才甘心嗎？
一無是處，粗鄙惡俗到了幾近完美，無法超越的境地，這個土圓肥簡直就是奇葩中的超級無敵豪華戰斗機！見過了這種人，以后看誰都是小清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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