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歌曲串燒
一個月之后他們參加了第一次期末考試,第二天終于等來了他們苦苦期盼而終于步履蹣跚的到來的初中第一個寒假。
有人說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游子總是歸心似箭,像宋南極他們這樣的小半個游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宋南極換上了一身剛洗干凈的衣服和球鞋,卷起鋪蓋,塞進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編織袋,叫上宋燕飛和宋曉勇,興高采烈的坐上回家的公共汽車,向著四十多公里外的家,出發(fā)了!
車?yán)锶撕芏啵蟛糠侄际峭瑢W(xué)校的學(xué)生,但是沒有幾個認(rèn)識的。
“終于出獄啦,呵呵,不容易啊。”宋智慧瞅著窗外漸漸消失在遠(yuǎn)方的學(xué)校輕聲說。
“是啊,我刺兒,終于放假啦,終于要回家啦,哇哈哈!”宋南極有點興奮。
“南極,你這么激動弄干啥啊。對了,你多長時間沒回過家了?”宋智慧問,到了這個學(xué)校之后,原本肥肥的他瘦了不少。看看現(xiàn)在的大胖、小胖,看來這私立學(xué)校真是個讓人減肥的好地方。
“一個半月啦,仨大星期沒回去了都,哈哈。”宋南極自豪地說。
“我家伙,你這么長時間不回去也不想家啊?要是我可受不了,早就想的不能行了。”宋曉軍真心地說。
“也沒什么,習(xí)慣就好了。關(guān)鍵是如果你能多呆一段時間再回去,那么當(dāng)你回去的時候那種感覺會更好,比像你們這種半個月就會一次家的人要更高興,更激動。而且回去之后你家里邊的人也對你更親,哈哈。”宋南極笑談其中哲理。
“話是這么說,不過我就是忍不住,一到大星期的時候要是不回去就不行,實在頂不住。”宋曉軍說。
“那是你沒試過,其實你大星期回家也就是待一天半而已,路上還得花六塊錢的車費。都夠在學(xué)校吃兩天的了差不多。而且咱們也不小了,得學(xué)著點獨立,要不然往后長大了怎么著啊。”宋南極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那下回我也試試,堅持一下,智慧,下個學(xué)期咱們一起到你舅舅家住,怎么樣?”宋曉軍顯然被煽動了。
“沒問題,不過到時候想家的時候你可別哭噢,哈哈!”宋智慧裂開大嘴笑。
“切,男子漢大丈夫,我哭什么。”宋曉軍拍拍胸脯。
“男子漢大豆腐吧你,哈哈,南極,我對你說個秘密。剛來學(xué)校的時候,人家曉軍可是真的哭了哦,哈哈,想家想的。”宋智慧在宋南極耳邊說。
旁邊坐著的宋曉軍聽得清清楚楚。
“哇哈哈哈哈,哎呀,曉軍,沒想到啊,還男子漢大丈夫,我看你真的是男子漢大豆腐啊。”宋南極也笑了。
“切,不就那么一回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說了,想家有什么好丟人的?你們不都想家嗎?又不是就我一個人。”宋曉軍反駁。
“哈哈,俺們就是再想家也不會像你這么沒出息,十好幾歲了還哭,真丟人,哈哈。”宋南極笑話對方。
宋南極萬萬沒有想到,十四歲時候嘲笑別人的話竟然會在十幾年后報應(yīng)到自己身上。雖然當(dāng)時沒有別人知道,自己也僅僅是濕了眼眶,但是他之后不得不承認(rèn):有時候一個人在外地孤獨漂泊的日子,真的能想家想哭了。更重要的是他明白,為了想家而哭,跟有沒有出息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哎哎哎,行了,別老說曉軍了,說點別的的吧。南極,聽說你們班苗峰和劉亞坤談戀愛呢,是不是真的有這事啊?”宋智慧瞬間化身成一名狗仔隊成員,盯著宋南極問。
“我不知道,估計不是真的。俺們一個班這么長時間了,我都沒見他們倆說過話。”宋南極實話實話。
“嘿嘿,南極,我還聽說你跟你們班的那個什么梅的有點那個啥哦,嘿嘿。”宋曉軍感覺自己報仇的時候到來了。
“曉軍,真的假的?那女的叫啥名?嘿嘿,南極,你現(xiàn)在不老實了哦。”宋智慧奸笑著看著莫名其妙的宋南極。
“季冬梅,聽過沒有?”宋曉軍說。
“哎,聽過聽過,八班的才女哦,長得也不錯,南極,你小子有眼光啊。小萬事通配小才女,哈哈,郎才女貌啊。”宋智慧彎起兩個大拇指笑得很淫蕩。
“啊呸!我說你們都從哪兒聽誰胡說八道的?這么大的事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啊!曉軍,你聽說瞎說的?”宋南極笑著反駁。
“就你們班大胖說的,唉,你就認(rèn)了吧,這事假不了。”
“對啊,認(rèn)了吧。我見過那女的,南極,我說的是實話,人家長的真的不賴哎。”
“這個死胖子,就知道到處造謠,開學(xué)回來非收拾收拾他不行。”宋南極笑著對在一邊樂開花的宋智慧和宋曉軍說,“你們倆可別瞎說,我跟那個季冬梅就是同班同學(xué)關(guān)系,頂多再加一條:都是黑板報組的。別的真沒有什么。你們可別造謠了啊。”
“就是,這是咱們知道就算了,別告訴別人昂。”宋曉軍眨著眼睛對宋智慧說。
“就是就是,南極你放行,俺們保證不告訴你家里,嘿嘿。“宋智慧奸笑。
“哎呀,你們看,下雪了外邊。”宋南極則突然發(fā)現(xiàn)了窗外剛剛開始飄下的白衣精靈。
“我操,真的哎,這是1998年的第一場雪吧。”旁邊的一個胖子興奮的望著窗外。
“哎呀,壞事了,咱們還得騎自行車回家呢,這雪下的可真不是時候。”宋曉軍有點懊惱的說。
“希望它別下太大。“宋智慧伸手出去接了一片雪花放進嘴里。
宋南極看著車窗外邊緩緩飄落的雪片,回家的興奮勁兒依然不減,“沒有事,不就是下個雪嗎,屁大點事有啥好擔(dān)心的。苦不苦想想紅軍長征兩萬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輩。哈哈,這種天氣騎自行車回家更能鍛煉咱們的意志力。”
“就是,哈哈,想起來我就精神抖擻。”宋智慧也興奮起來了。
車窗外的雪片漸漸大了起來,密了起來,路上的行人極少,眼之所見幾乎都是平房,楊樹,槐樹,田地和模糊的遠(yuǎn)山。
車開到縣城的時候雪勢依然不見小,但好在不是暴雪,而且風(fēng)也不大。宋南極他們?nèi)齻€取了自行車也沒有稍作停留就迎著風(fēng)雪往家里邊沖了。此刻,再大的風(fēng)雪的阻擋不了他們那股回家的熱情。
在被白雪覆蓋的路上,三個人騎著三八大卡,后衣架剎著被子和衣服,背上背著包,嘴里呼著白氣,腳下飛速的等著腳踏板,在雪花滿天飄的曠野中穿行。
“反正現(xiàn)在也沒人,咱們唱個歌唄!”宋智慧提議。
“好啊,唱個歌,咱們唱啥呢?”宋曉軍問。
“《家有仙妻》里邊那個歌怎么樣?”宋智慧說。這個電視劇曾經(jīng)是他的最愛。
“那個叫《失戀陣線聯(lián)盟》吧我記得,哈哈,可以啊,就唱那個先——咳咳——”宋南極一不小心被雪花鉆了空當(dāng)飛到喉嚨里去了。
她總是只留下電話號碼
從不肯讓我送她回家
聽說你也曾經(jīng)愛上過她
曾經(jīng)也同樣無法自拔
你說你學(xué)不會假裝瀟灑
卻叫我別太早放棄她
把過去全說成一段神話
然后笑彼此一樣的傻
我們這么在乎她卻被她全部抹煞
越疼她越傷心永遠(yuǎn)得不到回答
到底她怎么想應(yīng)該繼續(xù)猜測嗎
還是說好全忘了吧
找一個承認(rèn)失戀的方法
讓心情好好的放個假
當(dāng)你我不小心又想起她
就在記憶里畫一個"X"
……
歌聲在風(fēng)雪里飄散,在曠野里傳播,帶著三個大男孩的笑聲,還有自行車鈴鐺時不時的脆響。那段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卻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找到極為簡單的快樂,并且很快的沉浸其中,樂在其中。而長大之后,雖然錢多了,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偶爾有高興的時候,卻很難再想當(dāng)年那么純粹了。
每個年齡段都有屬于自己不同的快樂和幸福,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把握住它們,每當(dāng)回憶過去的時候我們能夠坦然而無悔的說:我沒有浪費過我的時光,我抓住了屬于我的每一次快樂和幸福!
“下雪啦,天晴啦,下雪別忘戴草帽;下雪啦,天晴啦,下雪別忘戴草帽。”宋南極唱上癮了。
“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你往前走——”宋智慧一改往日老蔫本色,在風(fēng)雪的掩護下吼了一嗓子。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我的九妹——”宋曉軍用他那獨特的跑調(diào)嗓子使勁兒叫喚著。
“劉德華的《回家真好》你們會不會唱啊?”宋南極喊。
“會——”
“會——”
“預(yù)備——唱——”
電話不停在吵 老板不停的鬧
總逃不開工作表 做完了又來了
怎樣也甩不掉
回家感覺真好 別管世俗紛擾
把一整天的面罩 忙和累的大腦
都往熱水里泡
讓每一顆細(xì)胞 忘掉煩惱
我的家就是我的城堡
每一磚一瓦用愛創(chuàng)造
家里人的微笑 是我的財寶
等回家才知道 自己真的重要
雙手能為家人而粗糙
啊 多么榮耀 那么驕傲
你為我把飯燒 我為你打掃
啊回家的感覺實在真的太好
……
“大噶好——歐系華仔。”
“大噶好——歐系學(xué)友。”
“大噶好——歐系富城。”
“下雪嘍——嗷——嗷——”
“放假嘍——嗷——嗷——”
“回家嘍——嗷——嗷——”
宋南極他們到家的時候雪依然沒有停,已經(jīng)變成雪人的宋南極騎車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看到早就等候在大門口的父親宋一民和母親趙慧蘭。
“哎呀,下這么大的雪就先到你姑姑家住兩天再回來唄,這種天氣還往回走,趕緊把身上的雪拍拍進屋去。”趙慧蘭心疼的說。
“俺們也是上了車開了一會才開始下雪。”宋南極朝幾乎凍僵的手哈了哈氣。
“嗨,沒事,下雪不冷,趕緊進去吧,你娘知道你今兒個回來還特意包了點餃子。手冷的話把手套摘了,倆手一塊搓搓,哈氣不管用。”宋一民把車后座的被子拎下來帶頭進屋了,“你沒跟你姑姑說今兒個就直接回來了吧?”
“沒說。”宋南極掀開厚重的棉布門簾,屋里一陣熱氣,煞是舒服,“哎呀,真暖和,還是家里頭得勁兒啊。”
“那可不是,冷就趕緊烤烤火。把爐子下邊的閘門撥開,火歡點。”宋一民說著把下邊擋著爐子通風(fēng)口的閘門給扒開了。
“給,先吃個燒餅。你們學(xué)校也沒給你們裝暖氣嗎?我記得學(xué)費里頭還有什么取暖費呢。”趙慧蘭遞給宋南極一個金黃金黃的燒餅。
“有暖氣,那也冷,教室大,上課的時候我也沒挨著暖氣片。睡覺的時候更冷,一鉆被窩透心涼,有時候半夜的時候暖氣管就涼了,估計是燒鍋爐的睡著了吧,那就更冷了,呵呵。”宋南極把燒餅放在火上烤著。
“那還行啊?這么冷的天氣,把孩子凍壞了咋辦?得找他們?nèi)ダ碚摾碚摚敲炊噱X白交了嗎這不是?真是,你的手凍了嗎?”趙慧蘭問。
宋南極的手套還沒摘下來,所以趙慧蘭沒看見。
“凍了,從小學(xué)就開始凍,都凍成習(xí)慣了,沒事。”宋南極笑著說。
“這第一年要是凍了,后頭基本上每年都得凍。”宋一民說。
“把手套摘下來我看看凍成什么樣了?可別像前兩年子那樣流著膿,看見了我就咯瘆瘆(驚悚)的。”趙慧蘭說著還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zhàn)。
“唉,沒事,就是胖(pāng)了點。”宋南極摘了手套。左手還好點,就胖了小拇哥和無名指,而右手上,除了拇指和半截食指還有個指頭樣意外,另外的三個半指頭都比平時胖了一倍不止,整個右手背跟個小型熊掌差不多,還好沒有裂開。
“哎呀呀呀,我都不敢看你這手。怎么凍成這樣了就。今兒晚上我去凍點凍凌擦擦就好了。”趙慧蘭心疼地說。
凍凌,即冰。 北魏 賈思勰 《齊民要術(shù)·造神麴并酒等》:“隆冬寒厲,雖日茹甕,麴汁猶凍;臨下釀時,宜漉出凍凌,於釜中融之。”
明代王冕《冀州道中》有詩云:“寒云著我巾,寒風(fēng)裂我襦,盱衡一吐氣,凍凌滿髭須。”
現(xiàn)當(dāng)代作家束為《第一次收獲》里邊說:“ 來生家就象河里的凍凌,紋絲不動。”
由此可見,方言中往往帶著祖宗留下來的印記,不能丟,丟不能。
“唉,平時這個手啊,冷得時候你就使勁兒搓搓就不凍了,別老是不動,你越是不動它就越容易凍。”宋一民一不小心還說了個繞口。
“俺們在學(xué)校每天拿著筆寫作業(yè),哪兒有功夫老搓它啊。”宋南極無奈地說。
“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人家現(xiàn)在這是學(xué)文化呢,誰像你們干苦力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