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狂人詩
笑笑自然沒有我跑得快,而且我穿的是雙星牌的足球鞋,這種鞋在當(dāng)時很流行,最大的特點就是鞋底有十五個突出來的鞋釘,可以輕松在地面上剜一個小坑并且把土刨到身后。等我到了陳程家門口時,她正在呼哧呼哧的吸我揚起來的土呢!
這使我很得意,因為我比笑笑厲害,盡管在大人們的眼里,笑笑比我乖,比我學(xué)習(xí)好,而且還比我高半個頭,可他們不知道我比笑笑跑得快。他們每回拿笑笑和我作比較的時候我心里可一點都不難過。
我們敲了門,陳程的爸爸從門口出來了,他和我們學(xué)校的校長一樣胖,額頭很寬,臉上的肉松弛下垂,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他的眼睛很小,還沒有我和笑笑的眼睛大。我每次見到他都想知道他那又大又圓的肚子里究竟裝了些什么東西,有一次我忍不住問陳程,陳程朝左右看看,拿手圈住我的耳朵,湊到我耳邊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爸肚子里,裝的都是知識。”陳程的答案讓我深信不疑,因為我們的校長就是學(xué)校里公認(rèn)的最有文化知識的人。看來陳程的爸爸也快要當(dāng)校長了。我爸瘦,沒肚子,看來只能當(dāng)老師了。
“陳程在操場玩呢,你們?nèi)ツ钦宜!标惓贪职终f。
又是一陣塵土飛揚,笑笑肯定恨死我了,我在前面得意的想。
家屬院的后門可以直接通到中學(xué)的操場,這是學(xué)校為了方便住在家屬院的老師們上課留出來的捷徑,同時也是我們?nèi)ゲ賵鐾嫠:完慁i逃課的捷徑。
陳程蹲在操場邊的大楊樹下,拿一根小木棍杵著螞蟻玩。巨大的樹影把陳程包裹起來。風(fēng)把樹葉吹的沙沙作響,掩蓋了我和笑笑的腳步聲,我們的突然出現(xiàn)把陳程嚇了一跳。
“你回來怎么還不去上學(xué),也不來找我們玩?”我說。
陳程握著小木棍站起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們倆,也不說話。他的沉默讓我想起了電視劇里的楊過。
我們總愛在看完電視劇后玩角色扮演,并且總是爭著當(dāng)楊過,笑笑看我倆爭得不可開交樂的拍手,“哈哈,那我就當(dāng)小龍女。”我和陳程異口同聲的說:“你是李莫愁還差不多。”后來陳程主動提出他扮演金輪法王,但條件是笑笑要扮演小龍女。笑笑自然同意,我也為自己能扮演楊過高興好幾天,過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陳程的小計謀。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陳程才是楊過,他手里的小木棍在我眼里變成了楊過的玄鐵重劍,他的眼神讓我有點發(fā)抖。
陳程扔掉小木棍,沒有說一句話就轉(zhuǎn)身走了,他走出了大樹的陰影,但好像被更大的陰影所籠罩。
我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沖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陳程站住,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又繼續(xù)往前走。
再次見到陳程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禮拜后了,他終于來了學(xué)校,老師們對他都格外的熱情,陳程依舊是那一副像楊過般沉默的臉,但他終于開口和我說話了,“這個周末來我家玩吧,我爸又給我買了新的游戲碟。”我受到新游戲碟的誘惑,也不為自己之前說過的狠話感到尷尬,忙點頭答應(yīng)。
笑笑爸爸依舊每個周末都送笑笑來我家,我們家沒女孩,所以我媽總是很歡迎笑笑,她說我太野了,應(yīng)該和女孩多在一塊兒。她看我最近一直都沒有去找陳程,似乎很放心。
我們縣城的春天經(jīng)常有沙塵暴,風(fēng)大的時候我就躲在家里看模糊不清的白楊樹,我擔(dān)心它被風(fēng)吹倒把我家的房子壓塌了。我媽總是笑著摸我的頭說“那樹長得那么大,永遠(yuǎn)都不會倒。”這個禮拜天的周末天氣出奇的好,陽光明媚,陽光好像可以穿透我的皮膚。我媽在這難得的好天氣里開始洗衣服,笑笑在一旁給她幫忙她們都不知道我在她們忙的時候悄悄去了陳程家。
陳程家的窗簾依舊拉的很嚴(yán)實,陽光被擋在了外面,我進(jìn)門后感覺背后有點發(fā)涼,房間里有一股藥水的味道,和我爸實驗室的味道差不多,我看到陳程的媽媽坐在床上,臉龐消瘦,眼窩深陷,原本的長發(fā)消失了,變成了和我一樣的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