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與子

哥哥和姐姐的婚姻


奶奶埋葬在離部落十多里遠的一座山丘上,這是族人傳統的埋葬之地。從這里往下看去,也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雪原,就像在家里一樣。示羅希望奶奶能有靈魂,在這個美麗的山丘上和很多逝去的先人的靈魂一起,永遠不會孤單。


生活還要繼續,生活在小部落的人們還要和大雪嚴寒抗爭。雖然羊羔還在不斷凍死,狼群還在不斷襲擊牧場,但是人們互相救濟,互相援助,終于陽光開始強烈起來,大雪也被驅散,部落山崗平臺上那棵碩大的槐樹長出了第一個嫩嫩的芽。緊接著,草地開始死而復生,灰色的草地,慢慢地變成綠色。羊羔不用擔心寒冷,狼群也因食物變得充足而不再游弋于牧場周圍。人們慶祝春天的到來,他們換上輕便的衣裝,在草原上縱馬馳騁。


溫暖的陽光,也驅散了示羅心里的陰霾。他本是一個樂觀的孩子,他也知道奶奶雖然離去,但是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讓他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現在他還擁有很多:美好的青春、溫暖的家庭、誠摯的友情,還有那萌動的愛情。只是他感覺自己長大了,也更知道親人之愛的寶貴。往往一樣東西在你擁有的時候你并不知道珍惜,而當你失去了,你才知道它的可貴,親人之愛就是這樣。示羅決心好好地愛他在世的親人,讓他們過得更加快樂幸福。他比以前更加孝順自己的父母,也不再惹哥哥和姐姐生氣。親人們也都愈加地喜歡他。


另外,還有一件喜事。示羅的哥哥亞伯要結婚了。新娘是示羅部落附近的另一個同族部落的首領的女兒。雖然有點個政治聯姻的感覺,但是亞伯和他的新娘互相愛著對方。


婚禮這一天。示羅家熱鬧極了。大家都穿著自己最好看的衣服。鄉鄰們紛紛前來祝賀。在院中用竹竿和彩布搭起了漂亮的彩棚,作為新人洞房的象征。亞伯穿著五彩細麻布做成的長袍坐在彩棚下的床上,阿爸阿媽還有示羅和塔娜圍坐在他的身邊,大家一起等待新娘的到來。眾人們則伴著鼓聲跳著舞,唱著歌。中午時分新娘準時到來,蓋著蓋頭,在自己家人的陪伴之下步入院中。鼓聲和舞蹈也暫停了,人們都退到彩棚兩旁。主持婚禮的長老阿巴葉站在彩棚的中間等待兩位新人。亞伯在伴郎的陪伴下,來到新娘面前圍繞著新娘緩緩轉了三圈,而新娘也圍繞著亞伯轉了三圈,這是新人表示互相尊敬的方式。然后他們一起來到彩棚前。等待長老給他們祝福。


長老阿巴葉長著長長的胡須,面容慈祥,他莊嚴地對眾人說道:“感謝神賜給我們靈魂和肉體,讓這對新人能夠相識并結合,我很榮幸能夠見證這場婚姻,并代表神來給他們以祝福!祝你們恩愛與日同增,白頭到老。請新郎把新娘的蓋頭揭下來!”


亞伯于是用手把新娘的蓋頭揭下,新娘漂亮的面容浮現在新郎和眾人面前。


接著長老阿巴葉讓助手端來一個酒杯,里面盛滿了酒,說道:“現在請新娘和新郎一起喝下這杯酒,這意味著他們以后要同甘共苦,永不分離!”


亞伯和新娘彼此看看對方,于是一起把酒喝下。


長老阿巴葉最后說:“現在,神作為永遠的證人,兩位新人正式結為夫妻!”


眾人們都鼓掌祝賀。然后兩位新人同坐在彩棚下的床上,來賓們則繼續舞蹈歌唱。


示羅和劉瑩都看著這一幕,心里為亞伯哥和新娘高興。這段時間的交往,讓兩個孩子的感情更深了。他們都彼此喜歡對方。大人們也許不理解孩子的感情,其實愛情的種子早早地就會在孩子的心中萌發。院里人太鬧,示羅就拽著劉瑩來到院外一處草坡下。兩個人肩并肩坐著。一開始一句話也不說。然后,示羅打破了沉默:“小瑩,等我們長大了,你會嫁給我嗎?”


劉瑩有些害羞,但還是低下頭,喃喃地說:“好的,只要你愛我,我會做你的新娘的。”


然后兩個孩子都不說話了,在那低著頭傻笑。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草坡的那一邊有人在說話,聲音很小,于是他們好奇地趴到坡頂往下看。原來是示羅的姐姐塔娜和劉瑩的哥哥劉剛。他們也并排坐著,背對著兩個小孩,這個角度部落里人是看不見的。只聽劉剛說:“塔娜,你知道的,其實我一直喜歡你,這種感情在我心里已經很長時間了,我現在想問你愛我嗎?”


塔娜憂傷的說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難倒你不愛我嗎?”劉剛有些激動地說。


“不是我不愛你,我們之間的結合是不為我們的習俗所允許的,我們祖先留下的規矩是只能找自己同族的人結婚!“塔娜也激動地說道。


“可規矩是人定的啊!”劉剛又說道。


“我們真的很難,這是我們的信仰,我們都無能為力。”


“我會向你的阿爸提起的,他一定會同意。”


“不,不要,這只會傷害你們的感情,千萬不要提!”


“塔娜,我愛你,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如果你愛我,就暫時不要給我爸說,好嗎?如果上天能成全我們,會有機會的。”


劉剛頓了一下,說道:“好的,塔娜,我答應你,希望上天能成全我們!”


說完,兩人相擁在一起。


示羅和劉瑩聽到這一番談話,心中都驚詫不已。他們第一次知道自己各自的姐姐和哥哥彼此愛著對方,就像他們一樣。但是那條異族人不準結婚的規矩,又讓他們沮喪不堪。他們從斜坡上悄悄地移下來。等他們遠離了斜坡,他們彼此看著對方,一言不發。最后,又是示羅說話:“小瑩,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讓習俗見鬼去吧,如果它非要阻止你和我,我愿意為你離開這里。”


劉瑩聽到這個話,眼淚不覺地流了下來:“示羅哥,你真好!”


四目相視,兩個人的目光中都閃現著純真的堅定……


哥哥亞伯的婚禮之后,生活過得比較平靜,氣候雖然還是有些惡劣,但是卻沒有這次大雪災這么嚴重了。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同樣是在春天,示羅的小侄子出生了。示羅阿爸給他起名何珥。就在孩子滿月那天,示羅阿爸把一家人都聚到一起,舉行了一個慶祝晚宴。晚宴上,示羅阿爸笑容滿面,抱著自己心愛的孫子,可是小孫子卻不老實,揪著爺爺的胡子就是不放,讓示羅阿爸又好氣又好笑。示羅嫂子急忙把孩子從他爺爺手中抱過來。示羅也開心地笑著,他很喜歡這個孩子,而且這個孩子和他長得很像。


就在這時,示羅阿爸對大家說:“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的小長孫滿月了,他是我們家庭新一代的希望,他一定也可以像我們家庭所有的男人一樣成為有擔當的人。”這時,他又看看示羅姐姐塔娜,說道:“塔娜也已經大了,前些日子,我去參加族人首領們的聚會,北辛部落的首領向我詢問結親之事,他的孩子不錯,我想如果塔娜不反對,我就把塔娜許配給這個孩子了。”


示羅向姐姐那邊看去,他看見姐姐眼里閃現出淚光。示羅明白姐姐有心愛的人——劉剛大哥,這件事對她無疑是晴天霹靂,他心里同情姐姐,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這時示羅阿爸也注意到了示羅姐姐的異樣。驚訝地問道:“孩子,你怎么哭了?”


“阿爸,沒有什么事,我只是想到要離開你,這才忍不住哭了。”示羅姐姐應付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呵呵,好孩子,這個男孩據說也是武藝雙全,和你很般配的。”示羅阿爸安慰道。


他越這么說,示羅姐姐越難受,于是對他說:“阿爸,我有些累了,能先回屋休息嗎?”然后起身離開回到自己房里。


大家都很驚訝,示羅阿爸更是感覺有些莫名奇妙。他本身就是一個心比較粗的人,從來沒有仔細關心過女兒的生活,從來沒有好好地和女兒聊過天。


不過晚宴繼續,大家彼此聊天,談得也很開心。只有示羅心里擔心著姐姐。姐姐心里肯定非常難受,如果阿爸讓他娶一個不是小瑩的女孩,他肯定是要瘋掉的。他有些埋怨阿爸。


第二天一早,阿媽推開門,卻見劉剛站在門外,一臉的疲憊:“伯母,我能見伯父一面嗎?我有事想給他說。”


“好的,劉剛,你快進來,你伯父剛起床,正在屋里,你去找他吧。”示羅阿媽說道,但心里難免感覺有些奇怪。


劉剛推開屋門,見示羅阿爸正坐在床上,剛剛穿好衣服。他見到劉剛進來了,疑惑地問道:“劉剛,有什么事嗎?”


“伯父,是這樣的,您真要把塔娜許配給人家了嗎?”


“那當然,女兒的婚姻大事,都由阿爸做主,這是我們的規矩。”


“伯父,不瞞你說,我和塔娜互相愛著對方,只是她礙于異族不能通婚的規定,沒有像您說起。”


示羅阿爸一聽大怒,說道:“什么!劉剛啊,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異族不能通婚是我們祖先的規定,是我們的信仰,這決對是不能破的,你可以出去找一個漢人的姑娘回來,不要打我女兒的注意了!”


“我愛塔娜,他也愛我,伯父,希望您能成全我們!”說著劉剛跪倒在地。


“不可能!這是族里的規定,我身為首領,怎么能夠帶頭違背,別人怎么服我!”


這時,屋門又開了,塔娜哭著跑了進來,也跪倒在地:“阿爸,我愛劉剛哥,他也非常愛我!我們已經私定終身,請阿爸能夠成全我們!”


示羅阿爸氣的胡子起得都翹起來了,大聲說道:“這是不可能的,要么你嫁出去,要么讓這小子從這個部落里面滾出去!”


兩人跪著哭成一團,可示羅阿爸沒有絲毫讓步。然后猛地推開房門,離去。


這一切都讓隔壁躺在床上的示羅聽得清清楚楚,他也不覺得流下眼淚,想起自己和小瑩有可能也會這樣悲慘,他更是傷心不已。阿爸啊阿爸,為何你這樣固執,你難倒一點也不能體會兒女的心嗎?


這件事發生不久之后,示羅阿爸就安排塔娜和北辛部落首領的兒子結婚。劉剛心痛不已,為了不影響塔娜和她阿爸之間的情誼。他離開了部落,去往漢人生活的區域。劉良也心疼孩子,可是卻也無能為力,只能靠在門上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


塔娜結婚了,婚禮毫無快樂可言,只有眼中的淚水。更加不幸的是她的丈夫是一個十足混賬,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打罵她。每次,塔娜回家都要在阿媽的懷里痛哭一陣。


示羅為姐姐的不幸萬分傷心,他生氣阿爸的獨斷專行,把姐姐推向了痛苦的深淵。于是,他經常在很多事情上故意頂撞阿爸。整個家庭似乎都籠罩在一層難去陰霾當中。


父子之間


隨著時間的流逝,羯胡族人也越來越多地與漢人交往。可生活是無情的,平靜和睦的生活沒有持續多久,漢人的皇帝死了,新的皇帝登基,卻是一個無能的昏君。他的手下官吏無所畏懼地欺壓百姓,掠奪百姓的財富,支撐自己奢侈的生活。示羅所在的部落屬于中原并州地區。并州刺史司馬騰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無惡不作,處處抓丁為奴,擄掠少女供其享樂,百姓為此家破人亡的數以千計。他也違背祖上善待少數民族的傳統,加大對少數民族地區的掠奪,示羅的部落因此承擔了沉重的賦稅。但是,他還是不滿足。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示羅慢慢長大了。他長得比他的阿爸還要高大,喜歡和甲篾一起騎馬打獵。他的箭術高超,百發百中。甲篾和部落里的其他年輕人都很佩服他。草原上經常看見他帶領甲篾他們縱馬馳騁的場景。而劉瑩也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如花少女,而且對人彬彬有禮,溫柔賢惠,任何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會喜歡她。


春天的草原上,長滿了各種開花的野草,示羅騎馬帶著劉瑩來到一塊鮮花遍地的山坡上,陽光照耀大地,他們躺在草地上,聞著青草的芳香。這時,示羅看見好多美麗的野花,就用它們編成漂亮的花環,戴在劉瑩的頭上。兩個人含情脈脈,數年來的相處,讓他們更加地愛著對方,他們都知道這一生非對方莫屬。??


“小瑩,過些日子,我就要娶你,不管阿爸是不是反對!”示羅說道。


“示羅,我們相愛,只要能在一起,就算不成為夫妻又何妨。”劉瑩含情地說道。


“不,我要你做我的妻子!給我生兒育女,和我相伴一生。”示羅堅定地說。


“那好,那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劉瑩的眼中也閃耀著堅定。


微風吹來,這是一個多么美麗的時候。示羅知道這就是青春,一個人永遠只有一次的青春。他要好好地享受這每時每刻,然后把它們放在自己的記憶深處珍藏。


他們就這樣一起呆了一個下午,然后示羅騎著馬把劉瑩帶到劉瑩家門口,約好再次見的時間。然后他就騎馬回家了。等快到門口的時候,他聽見一陣爭吵聲,是阿媽和阿爸吵架了。自從姐姐的事情之后,阿媽常常流淚抱怨,而阿爸卻總是堅稱自己做的正確,脾氣也變得暴躁了許多。爭吵總是不斷。可這一次聲音特別大,然后他聽見“當”的一聲,好像是什么東西砸到了另外的東西。他急忙奔向屋里。這時,他看見阿媽躺在地上,頭上流著血,而阿爸正拿著鐵壺,生氣地看著她。示羅急忙把阿媽扶起。撕下自己衣服上的布,給阿媽擦了擦血。阿媽只是說了一聲“示羅”,就又昏了過去。示羅心中燃起一團怒火,看著躺在地上的母親,他又想起痛哭的姐姐,再也忍不住:“阿爸,你真是我的好阿爸,難倒非要弄得家破人亡才算完嗎?你害的姐姐痛苦一生,現在你又把阿媽打成這樣!”


“好小子,你竟敢這樣說你阿爸,看我不打你!”說著掄起鐵壺向示羅打來。


示羅抓過鐵壺扔在地上:“阿爸,你知道嗎?我要娶劉瑩做我的妻子,這次,無論你怎么反對,我都不會像姐姐一樣再聽你的了!”


示羅阿爸聽完此話,更是憤怒難耐,從墻上取下自己的佩刀,就要向示羅砍去。


幸好,這時亞伯趕到了,他奪下阿爸的佩刀,把示羅推向門外:“快走,今天晚上不要回來了!”


示羅往門外走去:“哥,今天晚上要照顧好阿媽!”


“你放心吧,快走!”亞伯回應道。


于是,示羅騎著馬奔甲篾家而去。


只是,示羅不知道今天晚上還會有重要的事情發生。當示羅走后不久,一隊漢人騎兵出現在他家門口,為首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他是來找示羅阿爸談話的。他猛地推開門,帶人進入示羅家里。示羅阿爸還沒有從剛才的事從緩過來,突然見這么多漢人進來,急忙出門應對,他認識這個官員,是司馬騰手下的副官,名叫王能,便問道:“王大人,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王能冷笑一聲,說:“約哈斯,上面規定了,你們部落要再加征五百頭山羊以供朝廷享用,不得有誤!”


示羅阿爸壓了壓火氣說道:“我們的負擔已經足夠重,如果在加征這五百頭羊,我們部落的生計都要成問題了。”


王能見示羅阿爸不樂意,眼珠一轉,說道:“此事一成,我們會私下給你好處的!不要不識抬舉!”


示羅阿爸也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們會像你們一樣欺壓自己的族人嗎?我們的族人就算全部被殺光,也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姐妹的!”


王能聞此,一拍桌子,說道:“好啊,大膽的約哈斯!既然這樣咱就走著瞧吧!”然后出門率著騎兵隊離開了。


漢人走后,示羅阿爸感到了隱隱的不安。他又想起今天下午的爭吵,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他是一個男人,卻承擔了太多責任,而家庭卻又如此讓他傷心。可是,當他思考自己可能會面臨的死亡,好像又把一切都想開了。


他靜靜地來到里屋,望著躺在床上的示羅阿媽,握著她的手,說了聲:“孩子他媽,對不起啊!”眼里閃出淚光。示羅阿媽似乎也聽到了,雖閉著眼,卻從眼角流下淚水。


第二天早上,示羅阿爸早早起床,他知道示羅到甲篾家了,就騎馬直奔甲蔑家而來。到了門口,他大聲喊道:“老巴尼,我兒子是不是在你家,讓他出來吧!”


其實示羅也早已起床,他聽到父親的呼喚,就和巴尼大叔一起出來。巴尼大叔首先

說話:“約哈斯,你有個多好的兒子,可不要再打他了。”


“哈哈,老巴尼,你還挺能說情呢,放心吧,不會了!”他坐在馬上說道。然后他又對示羅說,“孩子,愿意和你老爸去草原溜一圈嗎?”


示羅沒想到阿爸這么快就消火了,聽見阿爸這么說,就答應道:“好的,阿爸,我就和你去溜一圈。”說著也跨上了馬。


兩個人,兩匹馬向著草原奔馳而去。示羅的馬很快,可是示羅阿爸也是好手,他很快就超過了示羅,還得意洋洋地說:“看吧,孩子,姜還是老的辣啊,呵呵!”


他們就這樣跑了很長時間,來到了一片小河邊。示羅阿爸停住了,他對示羅說:“孩子,還記得小的時候,阿爸騎著馬帶你來這邊嗎?那時你真是一個調皮的孩子啊!”


示羅也想起了那時的情景,心里也萬分懷念,看到頭發已經有些發白的父親,想起自己昨天的不敬,也有些后悔,就說到:“阿爸,昨天的事,我說聲對不起了!”


“不,不是你的錯,是阿爸的錯,阿爸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么糊涂的老頭子,能有什么東西比你們的幸福對我來說更重要呢?你的姐姐真的是毀在我的手上啊!”示羅阿爸緩緩地說道。


示羅流下來眼淚:“阿爸,那也不全是你的錯,這時祖上的規定,你也沒辦法啊!”


“不要再說了,是我的錯,而且現在我想給你說我答應你和劉瑩的婚事了,而且明天就舉行!”


“阿爸!謝謝你!”


示羅心里高興,他沒想到阿爸變得這么開明。他們靜默著望著小河,這時他們看見水面上泛起點點滴滴的圓圈,臉上也感到清涼。下雨了。上天好像也為這一幕而感動,掉下了眼淚。雨滴滴在水草上,晶瑩剔透。然后他們在雨中慢慢地打馬回家。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很慢,一切又是那么美好。


示羅阿爸帶著示羅一起來到了劉瑩家,劉良正在家里,見老朋友過來了,急忙上前相迎:“約哈斯兄弟,今天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劉良大哥啊,今天我是來提親的,是我的兒子示羅和你的女兒劉瑩的親事,希望你能應允啊!”


劉良一聽,喜上心頭,他知道示羅是個好孩子,也知道兩個孩子互相愛著對方,他也一直為羯族人異族不準通婚的習俗煩擾著,沒想到約哈斯竟然違背族規,主動前來提親。他忙說:“約哈斯兄弟,只要孩子們愿意,我沒有什么意見!”


劉瑩早就從屋里走了出來,在旁邊聽到了自己阿爸和示羅阿爸的談話,心里非常激動。這時,示羅走過來,拉著她的手,一起跪倒在兩位父輩面前。示羅說道:“劉良伯父!阿爸!我們互相愛著對方,我們的一生非對方莫屬!”


劉瑩也在一旁點點頭。


示羅阿爸和劉良都高興地相視而笑。


這時,示羅阿爸突然變得一臉嚴肅,對示羅和劉瑩說道:“不過孩子們,你要記住愛情和婚姻不是游戲,而是建立在相互了解基礎上的莊嚴承諾,一旦作出承諾,無論面對什么艱難困苦,都要永不相棄。”


“阿爸、伯父,清你們放心,我們互相了解對方,知道對方和自己是合適的,我們將會勇敢地面對未來生活的挑戰!”示羅說道。


“阿爸,約哈斯叔父,示羅哥說的對,我們了解對方,相信對方和自己是合適的,以后的生活無論面對什么樣的艱難困苦,我們都會勇敢面對,不離不棄!”劉瑩也說道。


示羅阿爸和劉良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示羅阿爸又說:“這樣的話,孩子們,我們將給你們最美好的祝福!”


婚禮的籌備工作馬上開始準備了。示羅哥哥亞伯、嫂子,甚至剛剛六七歲的小侄子,還有示羅的那些好哥們都過來幫忙。大家塔彩棚,宰殺羊羔準備食物,還有人去通知了示羅的姐姐回來。部落里人也都很高興,雖然也有些守舊的人認為違背了祖上的傳統,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對新人是情投意合,而且心地善良的人,所以其實最后沒有人反對的。


最高興的是示羅的姐姐,她終于看到弟弟克服了她所沒克服的傳統規定的阻力,與心愛的女人結婚。她趕來,給示羅最誠摯的祝福。阿爸也醒悟了,還給她深深地道歉。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著明天的婚禮了。


第二天早上,在示羅家里,人們伴著鼓聲,跳著舞。示羅被家人相擁著坐在彩棚下的床上。他穿著一身嶄新的五彩細麻布做的婚衣,和幾年前他哥哥亞伯時穿的一樣,只是比亞伯要更加英俊。示羅感覺這一切發生地太快了。這不就是他內心一直渴求的一天嗎?簡直像夢一樣。他看看那些跳舞的鄉鄰,他們多么開心,看看身邊的阿爸阿媽、哥哥姐姐,他們也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是的,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生活。他想起了童年,感慨歲月讓他長大成人,想起了奶奶,他知道奶奶要是能看他今天的幸福那不知會多么高興,他也想起了和小瑩的相識、相知和相愛,期待著小瑩從院門走進的那一刻,她一定會是他最漂亮的新娘。阿巴葉長老也過來了,這個智慧的老頭兒頭發和胡子已經完全白花花的了,但是卻顯得愈加和藹可親。


中午的時候,劉瑩終于在父親和伴娘的陪伴下進入了庭院,蓋著蓋頭。眾人分立彩棚的兩旁。示羅按照族人的傳統,輕輕地圍著劉瑩轉了三圈,劉瑩也圍著示羅輕輕地轉了三圈,以示互相的尊重。他們一起來到彩棚前,阿巴葉爺爺早已等在那里。他表示了對神和來賓的感謝,并給新人最美好的祝福。然后,示羅揭下了劉瑩的蓋頭,他看見了那張最為美麗和幸福的面孔。阿巴葉端來盛著同甘共苦,永不分離的美酒的酒杯。示羅和劉瑩一起喝下。眾人熱烈地鼓起掌聲。阿巴葉爺爺最后宣布:“示羅和劉瑩正式結為夫妻!”樂聲響起,眾人們繼續伴著音樂歡快地舞蹈。示羅和小瑩則坐在彩棚下的婚床上,他們雖不說話,心中卻是最為甜蜜的幸福。


示羅的阿爸坐在院中的一張矮桌旁,獨自喝著酒。他看著兒子和兒媳,心里為兒子找到心愛的妻子高興,現在他了無心事了,三個孩子都已經成家,雖然女兒因為他的原因,婚姻不是很幸福,但是他已經和女兒諒解了,人生不能苛求什么都能最好,知足常樂吧。他看到示羅阿媽、亞伯、塔娜都和來賓們一起跳舞,感覺自己這一生有這么一個幸福的家庭,真的是挺值得的,挺有意義的。但是他心里還是有一種隱隱的不安,他不答應漢人的要求,漢人到底會怎么辦?那天漢人走后,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又陷入了憂慮。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從外面慌忙地跑了進來,直奔他而來:“約哈斯,不好了,我在部落入口看見一大隊漢人騎兵,往咱們這邊奔馳而來,塵土飛揚,足有數百人,你快去看看吧!”


示羅阿爸心頭一驚。他急忙叫停了鼓樂,召集部落里的男人立刻帶好武器,去部落入口集合。示羅也要去,卻被阿爸攔下:“沒什么大事,我想他們不過是過來談判,不敢怎么樣!你今天大婚,是喜事,不要過去了,壞了興致。”示羅只好聽命。


?? 示羅阿爸帶著亞伯和部落里的男人們走了,他們騎馬來到部落入口,看到黑壓壓的漢人騎兵往這邊奔馳而來。馬蹄聲響,草原上泛起一陣塵灰。等他們來到跟前,示羅阿爸看清了,為首的是一他沒見過的官員,披盔帶甲,他旁邊就是那個前天來到他家大腹便便的那個小官王能。兩個人都面露兇相。漢人隊伍在距他們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后那個大腹便便的小官王能大聲喊道:“叫你們的首領過來說話!我們對你們并沒有惡意。”


示羅阿爸聽到這,就驅馬向前,亞伯擔心父親的安危,也隨著前往。


到了近前,為首的那個官員說道:“我是并州刺史司馬騰,這是我的副官王能,前日他來催你們上繳賦稅,你為何不從?”


“該繳的賦稅,我們已經交了,算是履行我們作為國民的義務,可是你的副官卻是無理取鬧,要我們再次增加賦稅,恕難從命!”示羅阿爸回應道。


“混賬!只要是我國的人,都要繳稅,而且我們讓繳多少,就繳多少!今天給你個機會,速速把賦稅繳上,不然讓你們好看!”司馬騰兇狠地說道。


示羅阿爸聞此,大笑一聲,說道:“你看到沒有,這片草原是我們族人世代居住的地方,這里的每一頭羔羊都是我們辛勤汗水的結晶,都是我們族人生存的希望,為什么你們這些人毫無理由地就來拿走它們!我想告訴你們,你們休想拿走它們,除非從我們的尸體上走過!”


司馬騰從示羅阿爸的話語和眼神中知道,這個人不是一個輕易妥協的人。他向王能使了個眼色。王能手臂一揮,一排弓箭手突然在隊伍中閃出,還沒等示羅阿爸和亞伯反應過來,幾只雕翎箭就射了過來。示羅阿爸突然感覺胸口發熱,低頭看去,一只長箭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充滿憎恨地看著司馬騰,想要舉起手中的刀,可是手卻沒有了力氣,接著他在馬上晃了晃,栽倒在地上。亞伯也中數箭,他同樣用憎恨地眼光看著司馬騰,他還能戰斗,提起刀向漢人沖來。可是命運并沒有給他機會,又有幾只箭射來,刺入他的胸膛,他手中舉著刀也栽落馬下。兩個鐵錚錚的男人轉眼間便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死在自己曾經縱橫馳騁的草原上,死在保護族人的戰斗中。他們都是族人的英雄!


部落里的人們一陣混亂。


“約哈斯,咱們的首領被漢人殺了,我們和他們拼了!”有人這樣喊道。幾匹快馬就要往前沖去。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攔在了大家的前面,正是長老阿巴葉。他怒斥著大家:“難倒大家都想死嗎?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讓我去跟他們談!”


鑒于長老的威望,大家都停住了,阿巴葉長老挪動他那瘦小的身軀,來到司馬騰等漢人面前。悲傷地說道:“大人,我們的首領已經被你們殺了!我是部落里的長老,我們并不想與你們廝殺,你們回去吧,我們會把羔羊如數送上!”


司馬騰冷笑著:“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一群下賤人!”然后他調轉馬頭一揮手,漢人騎兵便跟隨他揚長而去。


阿巴葉悲傷地坐在地上,他向后一喊:“來人!把我們的首領和首領之子抬起,送回他的家中安息!”人們爭先過來,把示羅阿爸和哥哥圍起,又高高地舉在頭頂,向部落中前行。長老阿巴葉流著眼淚在前面走,眾人托著示羅阿爸和哥哥的尸體走在后面。沿途街上的男人、女人看見皆傷心落淚。示羅的阿爸,他們的首領為了部落里每個人的幸福殫精竭慮,而他自己卻家庭清貧。他把他的一生都獻給了這個部落,獻給了這里的人們。首領的兒子亞伯也是一個多么樂于助人的好小伙,沒想到孩子剛剛六歲,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示羅還和劉瑩坐在婚床上,心中焦急。就在這時,他聽見外面一陣喧囂。眾人們托著阿爸和哥哥的尸體就來到院中。他知道出事了,急忙奔人群而去,阿媽、姐姐、嫂子、侄子和劉瑩也奔了過去。當阿媽看到丈夫和兒子的尸首,她哭著,暈倒在地。劉瑩忙把她扶起。示羅為眼前的這一幕震撼了,他不明白為什么阿爸和哥哥剛才出門時還好好的,現在卻已離他們而去。他撲到阿爸身邊,看見阿爸那熟悉的面孔閉著眼睛,嘴角流著鮮血,一根長箭還插在胸口。他放聲大哭:“阿爸!阿爸!”姐姐塔娜也撲來過來,兄妹倆抱著父親的尸首,哭著大聲呼喚,可阿爸卻再也不能起來。示羅的嫂子和侄子也撲在哥哥亞伯的尸首上,痛哭不已,可憐的小侄子,只有六歲,就失去了父親,嘴里喊著:“阿爸!你醒醒啊!”可是亞伯也永遠不會醒來了。眾人們看見如此場景,都潸然淚下。整個院子都沉浸在悲痛當中。


當示羅從悲痛中緩過來,他大聲問道:“是誰殺死了我的阿爸和哥哥?”


人群中有人回應:“并州刺史司馬騰!”


示羅恨得牙根都癢癢:“我要殺了他!為我阿爸報仇!”說著他提刀上馬,就要去追趕。甲篾和其他一群年輕人也按耐不住,一起提刀上馬,要去追隨示羅。


這時,那個嬌小的身影又出現在眾人馬前,是阿巴尼長老。他大聲喝道:“示羅,你的父親和哥哥都是英雄,我們一定會為他們報仇,可是你們現在過去,在漢人騎兵刀下,豈不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示羅他們被喝住。示羅也是明白的,憑借他們的力量豈能和漢人數百騎兵相抗。


阿巴尼長老又沉痛的說道:“示羅,你現在是約哈斯唯一的兒子,你不能再無謂地死了,如果你再死去,豈能對得起你戰死的父兄!”


示羅痛苦地從馬上下來,跪在地上不停地嗚咽。


這時阿巴尼長老讓人拿來約哈斯的佩刀。捧著對示羅說:“示羅,接刀!這是你父親,我們族人中最英勇的勇士的佩刀,現在我要把他傳給你,你要用它,為你的父兄報仇,用它為我們的族人雪恥!”


示羅跪著接過父親的佩刀,站起身,拔出刀鞘的寶刀,對著蒼天起誓:“我,示羅,約哈斯之子,是要用此刀為父兄報仇!為族人雪恥!”刀光閃閃,眾人們無不慷慨激昂。


第二天,他們把阿爸和亞伯埋葬在族人埋葬先人的山丘之上,就在示羅奶奶的墳旁。若有靈魂示羅的父兄當與奶奶團聚了。示羅的阿媽和嫂子都撲在自己丈夫的墳頭,久久不愿離去。他們怎忍把朝夕相處的心愛的人放在這孤零零的山丘呢。示羅的小侄子同樣跪在自己阿爸墳旁不住地痛哭。示羅和劉瑩心中更是傷心欲絕,可是他們知道自己要堅強,因為以后這個家就要靠他們來支撐。一陣風吹來,阿爸墳旁的一棵槐樹上落葉嘩嘩飄下,示羅又向山下望去,見草原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微光,牧人驅趕著羊群往家中趕去,他心中默念道:“無論生活是多么殘酷,人都要堅強走下去,就像奶奶說的“只要我們心地誠實堅強,沒有什么困難能難倒我們!”就這樣,一家人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墳地。


回到家里,夜已深沉。等阿媽和嫂子、侄子都已入睡,示羅和劉瑩來到自己的新房。他們坐在床上。示羅呆呆地望著窗外,一輪明月升起,一切都是安靜寧祥。可是示羅的心卻不寧靜。他想起以前好多事,想起自己因為姐姐的事和阿爸頂撞,故意讓阿爸生氣,想起阿爸準許他和小瑩結婚那天,兩個人在小河邊的對話,阿爸又是多么寬容!難倒那些他對阿爸所犯的錯誤再也沒辦法彌補了嗎?示羅的眼淚流了下來。


劉瑩看見了,他握著示羅的手說:“示羅哥,你心里有什么話不要悶著,就給我說吧!”


示羅看看身邊的劉瑩,他突然抱著劉瑩忍不住地痛哭:“小瑩,我對不住阿爸!我不是他的好兒子!那時我總是惹他生氣!然而一切都不能彌補了!”


劉瑩也抱緊示羅:“示羅哥,阿爸很幸福的,你給他帶來很多快樂,難道不是嗎?”


示羅哭道:“不,我犯了太多錯誤,不可原諒!”


“你錯了,任何人都會犯錯,你要為阿爸好好生活下去,因為你就是他靈魂的延續,這樣自然能夠彌補那些難免的遺憾!”劉瑩堅定的說。


示羅好像恍然大悟:“對,為阿爸好好活下去,等待時機,為他報仇!到時自然能夠彌補我所犯的錯誤!”


他起身看看身邊的劉瑩。劉瑩眼中也有淚花。然而卻是那么美麗。他們臉慢慢靠近,相吻在一起。在這痛苦的時刻,愛是這么美好,這么溫暖。父兄死后,他們并沒有體會新婚之夜的快樂。而此時,發自內心的相愛讓他們結合了。這是示羅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個夜晚。



意外的復仇


可家里的生計卻越來越難了。阿媽老了,嫂子因為失去丈夫幾近崩潰,身體越來越虛弱,也不能做事,小侄子還小,一家人的生計都落在示羅和劉瑩身上。可是官府的征稅卻越來越重,就像搶劫一般,部落中的百姓生活都很艱難,更別說示羅一家。


還好,劉瑩是一個乖巧的姑娘。她在家里用羊毛紡成漂亮的毛毯,由示羅送到漢人居住的城里販賣,換來糧食,家里因此勉強地可以支撐下去。可是沒想到這件事卻險些給示羅帶來殺身之禍。


有一天示羅騎馬帶著羊毛毯去漢人城里的集市上販賣。他在靠近城門的一個地方擺下攤子。看著來往的行人,等待著買主。天很熱,他流了滿頭的大漢,不斷用長毛巾擦拭。很多人看到漂亮的羊毛毯,停下來翻看,決定購買。不一會羊毛毯就賣完了。示羅心里很高興。他準備收拾攤子回家。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一陣喧囂,不遠處圍了一堆人。示羅還隱隱的聽見哀叫的聲音。示羅便牽著馬,來到人群外。他不看則已,一看立刻怒上心頭。


原來,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正在毆打一位胡族老伯,嘴里罵著:“狗東西!老子拿你這點東西,你還問我要錢!我叫你要!”


而那位老伯躺在地上,被踢得奄奄一息。


一瞬間,示羅好像看到了父親,想起父親躺在地上胸口插著長箭的情景。憤怒猶如烈火般燃燒起來。他看了看周圍,這個官員帶著幾個士兵,那幾個士兵都在旁邊咧嘴笑著看。不遠處就是城門,城門的守衛正坐在地上依著墻打盹。示羅摸了摸腰間,自己的佩刀還在。于是,他把馬牽到靠近城門一側人群邊上。取下擦汗的毛巾,圍住自己下半部臉,只露出兩只憤怒的眼睛。他拔出刀,輕輕地擠進人群,那位漢人官員還在那用力踢著那位胡族老伯。示羅緊張地兩手冒汗,可一瞬間也不知哪里來的力量,他沖了過去,腰刀沖著漢官的胸膛扎了過去。“噗”的一聲,漢官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扎了一個透心涼。圍觀的人們大嘩。示羅急忙把刀拔出,推開人群,騎馬向城門逃去。跟著漢官的那幾個士兵,也被突然發生的情景驚呆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示羅已然騎馬逃跑。他們大喊:“抓人!”就一起追趕示羅。城門的守衛,也被喊聲驚醒,他看見一匹馬往這邊飛馳而來,后面跟著幾個漢人士兵,立刻起身去關城門,可示羅早已飛奔過來,一刀將他砍到一旁。出城門奔馳而去。


示羅催馬疾馳,心中大快。他不知道他殺死的正是挑撥司馬騰來殺死父親的那個官員王能。示羅又聽身后好像有馬蹄聲,他心頭一緊,知道漢人騎兵追上來了,急忙加快馬速。又奔了很久,好像身后的騎兵已經被甩遠了。這時,他也來到自己部落入口,急忙撥馬回家。到了家,他關上大門,把劉瑩叫過來,對她說:“今天,我痛宰一個欺負胡族的漢人官員!”


劉瑩大驚忙問:“沒有人看見你過來吧?”


“應該沒有,我走得很快!而且我殺人時圍著毛巾沒人看清我的臉!”說著示羅把腰刀解下,用水洗凈上面的血跡,又把衣服脫下,讓劉瑩拿去洗干凈上面的血。自己則換上了新衣。


一切剛剛收拾好,就聽見部落里一陣混亂,接著是馬蹄聲響,有漢人的聲音喊道:“所有人全到部落入口集合,否則格殺勿論!”


示羅知道自己惹禍了,不小心把漢人引來了,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劉瑩急忙過來抱住他,安慰道:“他們認不出你來的!”


示羅阿媽和嫂子、侄子也從屋里出來,阿媽問道:“怎么回事?”


示羅說:“阿媽,我殺死了欺負胡人的漢人官員,漢兵追來,讓我們去部落入口集合,不過我臉上圍著毛巾,他們沒看清我的臉!”


阿媽和嫂子、侄子大驚,但一家人還是穩定好情緒,往部落入口趕去。


部落百姓都已經到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大家聚成一堆。只見對面是上百名漢人騎兵,刀光閃閃,甚是駭人。為首的是一個面露兇光的漢人官員,他大聲向人群說道:“我是西晉洛陽太尉王衍,你們中是誰殺了我兄王能?速速招來,不然你們一個也活不成!”


可是部落里的人們一片靜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王衍大怒,他下馬來到人群面前,猛地拔出佩刀,向一個和示羅差不多年齡的小伙子砍去,“噗嗤”一聲,那個小伙子,脖子上被劃了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倒地死去。他旁邊的一位母親痛哭著撲來過去,邊哭邊喊:“兒呀!兒呀!”又想撲向王衍,卻被他一腳踢倒在地。人們一陣大嘩,卻無人敢上前。示羅心頭一疼,那個小伙子,是他一個好兄弟,沒想到竟然被自己害死了,他怎么能對得起那位母親啊!


王衍兇狠地說道:“看到沒,如果沒有人說,還會再有人死去!”說著他來到部落里另一個小伙子面前,慢慢舉起刀,那個小伙子無奈地閉上眼睛,渾身發抖等待著死亡。


示羅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正要上前承認。突然身邊一個稚嫩的聲音喊道:“我知道是誰殺了你的兄弟!”示羅循聲低頭看去,原來是自己的侄子何珥。他有些生氣,但又想孩子太小不懂事,反正我也要承認了,橫豎都是死,說吧,也無妨。


王衍聽見一個小孩的聲音大喜,心想一個孩子肯定不會說謊的,看來我可以報仇了。于是,來到這個孩子面前,對他說:“嗯,還是小孩懂事,快說,是誰殺了我的兄弟?”


示羅的侄子何珥指著地上被殺的小伙子的尸體大聲說:“是他!我看見他剛才慌慌張張地騎馬進的部落!”


王衍沒有辦法不相信,畢竟是一個剛六歲的孩子說的,怎么會是假話呢。他生氣地來到那已死的小伙尸體旁,把趴在尸體身上的小伙子的母親一腳踢開,又狠狠地捅了幾刀,并把頭顱割下,然后對手下人說:“把他的頭掛在城門示眾!”


示羅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的侄子這么聰明,關鍵時刻竟然救了自己的性命!


死去小伙子的母親已然昏死過去。


帶著小伙子的頭顱,王衍一伙這才離去。


一場大難,就因為一個六歲的孩子化險為夷了。回到家里,示羅抱著侄子放聲大哭。心中發誓要比他父親還親地對待自己的這個聰慧的侄子。


可是,他心中又對死去的那個好兄弟無限內疚。畢竟是自己惹了事卻害死了他,而且還是身首異地。在百般痛苦地掙扎之后,他來到好兄弟的家中。兄弟的家庭條件很不好,而且他的母親只有他這么一個孩子。示羅看見在昏暗的房間中躺在床上的兄弟母親,禁不住地痛哭,他跪下向兄弟母親懺悔,告訴兄弟母親是他殺死了蠻橫的漢人官員,沒想到連累到兄弟。示羅遞上自己的佩刀,說道:“如果殺我可以解恨,請伯母動刀!”


兄弟的母親拿過刀悲傷地看著示羅,舉起刀,卻沒有落下,又把刀還給了示羅:“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作惡多端的漢人政府的錯!你要用這把刀為我的兒子報仇!”


兩個人皆痛哭,自此,示羅就把兄弟的母親當成自己的母親來照顧,直到她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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