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新一期簡書詩刊的發(fā)行,才想起上一次讀詩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遙遠而模糊,記不清句讀泛不起波瀾。
讀到喜歡的詩句,比找到令人歡喜的小說和散文難數(shù)十倍。方向?qū)α?,追逐著自己信任的作家推薦,一篇一篇從書海里拽起漁網(wǎng),多則十之二三,少則百之四五,總有那么些人、風(fēng)景和故事,把你和現(xiàn)實世界隔離開來,身心任由作者操控,縱情感受和煦日光的溫暖或是在風(fēng)暴中顫栗發(fā)抖,讀完恍然一夢。
小說和散文的觸感往往又比較明顯直接,舒服或是不舒服,有的入眼便能感覺,大部分千八百字浮出決斷,是讀下去還是就此放手。極少數(shù)埋藏深意的,自然有前人慧眼點出,讓你磨著性子去細細揣摩。
但這輕巧的工具,在詩的面前卻失效了。辛辛苦苦收攏網(wǎng)子,總會失望地發(fā)現(xiàn),里面盡是些無法辨識的破損陶罐,被人丟棄的雜物,不知名生物的殘骸。那些乖巧的魚兒和耀眼的貝殼,全都縮小身軀從縫隙間溜走,繼續(xù)在海里愉快地歡笑,嘲弄你的無能和淺薄。
詩是從哪里來的?
想必那個時代,詩和歌還沒分家,一旦夜晚降臨卷起寒氣,人們只能躲進洞穴里,聚集在唯一的篝火旁,聽部落里最有知識最聰明的人,用或滄?;蛏詈竦纳ひ?,或緩慢或激揚的節(jié)奏,吐出帶有魔力的字詞。咒語打在火焰上炸出火星,講述者的影子在巖壁上搖曳不定,野獸的嘶吼和鬼怪的哭號、天空暴怒的閃電和可怖的雷鳴,都被這小小洞穴內(nèi)的咒語和光明抵擋在外。火焰守護著人們的身軀,免于野獸和嚴寒的侵害;詩歌守護著人們的心靈,免于恐懼和空虛的摧殘。缺少了詩歌,人類將永遠只是會用火的野獸,察覺到一點風(fēng)吹草動,便表情猙獰,露出爪牙來掩飾內(nèi)心的殘缺和恐懼。
再后來,人們離開洞穴,發(fā)明文字,無所畏懼地把文明越推越快。如今便是咿呀學(xué)語的孩童,也能在家長一臉驕傲表情的鼓勵下,背誦那些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體會的唐詩宋詞。我們已經(jīng)無所畏懼,何談尊敬。古老的詩歌早已被肢解:歌變成了電影電視里取悅他人耳朵獲取利益的商品,詩成了眾人所不理解也不屑于去理解的古怪老人,格格不入惹人嘲笑。
每一首詩都太過獨特,它往往只能在特定的狀況下才能被特定的人理解,而能理解的人當中,也只有那么少數(shù)人才會產(chǎn)生共鳴。詩是被刻在石板上的,你得把心掏出來,在石板上忽輕忽重來回拓印研磨,才有一丁點可能從縫隙間找到讓人顫栗的粉末,放在口鼻間深吸下去,四肢百骸通暢猶如被電流擊穿,煙氣從頭頂腦門發(fā)散飄到云上去。
戲謔詩的時代,越來越多人宣稱自己寫詩的時代,石板層層累積,變成一堵堵高墻把想要讀詩的你埋葬起來。心被磨碎了,卻一次又一次只收獲失望和疲憊。石板砌成詩的城池,詩的國度,也成了埋葬讀詩人的墳?zāi)?。帶著僅剩的一點點心墨,逃到那曠野上去吧。在曠野中漫步,偶爾發(fā)現(xiàn)散落被世人遺忘的古舊石板,尚能停下休憩稍作把玩,感謝命運女神的垂青,賜下賞心悅目的驚喜。
還記得在那些疲憊無助的深夜,偶然翻到《新巨人》,目光掃過“把你們疲憊的人,你們貧窮的人,你們渴望自由空氣的人,都給我;把那些無家可歸的人,飽經(jīng)風(fēng)浪的人,都送來。在這金色的大門旁,我要為他們把燈舉起。”這樣的句子,趴在桌子上痛哭,仿佛這世上便多個幻想中的國度,可作為最后的容身之所;還記得“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fù)何夕,共此燈燭光?!惫雌鹕贂r的回憶和落寞,昔日的玩伴和情誼,都如同以前那明亮的夏夜星空,被城市的燈火暗淡,霧霾掩蓋;還記得告別同事,在離開南京的動車上,看著窗外的樹木和原野輕飄地后退,心里念著“亭亭畫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fēng)雨,載將離恨過江南?!保胍獟侀_過去,卻又有些躊躇,不知道前方那座陌生的城市,有什么在等著自己。
無知輕狂時,總覺得寫詩很容易,寫了一堆“詩”并怡然自得,自娛自樂?,F(xiàn)在雖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無知更甚往昔,好歹被各種敲打折磨得知道去收斂點輕狂。我終于清楚自己是不會寫詩的,并且可以腆著臉皮承認這一點。有時候收不住情緒,寫些散亂的句子,我也不認為它們可以稱得上是“詩”。
每個人對詩的標準想來也是不同的,對于我來說,自己還是一個不會寫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