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天氣稍微好點,似乎抬頭就能看到那亙古不變的月了。對月的記憶似乎不能用“月是故鄉明”來訴說。那么是什么時候對月有印象的呢。每天抬頭就能看到的月,就向每天呼吸的空氣,總是在無形中就忽視了。而月卻是并不在乎我是否關注她,月只專注于它自己的軌跡。只剩下自己在無人的夜里輕嘆一聲,在深深的月色里絮叨。
很多年前,當我還上一個懵懂的小孩時,記憶中似乎是月色深深的。那是什么時候呢?老爸坐在老屋的沿階上一遍一遍的講那些在我看來莫名其妙卻又深深信任的故事,月色似乎是把屋頂的瓦片撒上了一層朦朧的白,我們就裹在月色輕紗般的溫柔里。月色就那樣在老爸的故事中,順著我的記憶,從老家的大門口,沿著門前那條小路,穿過門口的楊桃樹,穿過牛欄,在竹子的斑駁里一直延伸到那個很古老的茅房,在茅房的門前再往路的盡頭看,呵,那里有什么盡頭,左前邊是那一口深井及淺淺的魚塘,再往前看就只能看到那棵足球場那么大的龍眼樹的陰影里,往前還有什么,是層層黑影籠罩下陰深深的群山!右前邊的小岔路是通向一個一個伯公家的,但那條路對我來說卻最是恐怖,傍晚以后我總是對那里感到恐懼,我總覺得哪里有些我看不到的東西,月色下更讓人覺得害怕。大概是因為大山的包圍。
大山里的月色好像并不是那么的浪漫,思緒又那么的遙遠,仿佛只有我一個人還記著,記著那時候的故事,記著那時候的深深月色,念著那段模糊的歲月。
或者冬天凜冽的月色更讓我記憶深刻。那年冬至,在整個村子都安靜下來的夜里,和奶奶在慘白的夜色里也是走過了一程又一程,天地間似乎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周圍都是那么安靜,月亮圓的發白,整個地面都是籠著輕煙的白,天地間就只剩下茫茫的白,深深的夜以及兩個從大水山老家向新家奔波的婆孫。那晚的月色就像那荒蕪的洪荒初始的混沌,那晚的記憶也就只剩下靜夜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月色里行走的路程,至于當時是否還說了什么,天氣是否寒冷全然沒有了印象。或許很久以后,久到我再也想不起曾經有過這么一個夜晚,偶爾的記憶碎片還是會閃現那一老一小在霜月里的純白背影吧。
在很小的時候,很喜歡在樓頂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凝望晴空中的月色,那時候眼睛還是那么的明亮,沒有模糊的近視,看的分外清晰。有時候蒼茫的夜空上會飄灑濃淡不一的云,在月色的映襯下,月與云就好像幻變出另外一世界,一個澄明、潔凈而又神秘荒涼的世界。那時候課本學習的文章都有插圖,有一篇文章早已忘了講的什么,卻分明記得那插圖是有長長的蘆葦,有深深的沼澤,倒映月色填空的水塘,透過蘆葦鑿開水面就能抓到一條一條的魚,水面倒映著蘆葦,蘆葦底下是那云的陰影和月的光華。這樣的記憶和夜空中的月色時常交叉重疊,那幅插圖就像是我看到的月與云幻化出來的世界一樣,記憶和現實在深深的月色底下纏綿糾結,直到再也分不開。有時候我會想,或許真的有那樣一個澄明、清靜美麗而又神秘荒涼的世界吧,至少在我的世界里它是存在的且被小心翼翼的守候著。
是有多久沒有好好的再靜靜地對月凝望了呢!那日益浮躁的心使人早已忘卻哪些曾經在心中的美好,早已淡去那份在深深月色里凝望的初識。
當我還不懂得去思考的時候,我喜歡對著深深月色故作深沉,而終于,如今的我早該去思考的時候,我卻選擇了漠視。是月的不再眷顧,還是我不再有童年的那份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