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中無我,在世何人——《霸王別姬》觀后(段小樓篇)

壘石成樓,小石頭成了段小樓。

為什么是這樣一個名字?小樓,就寢之地。自古以來,深入人心莫過于“小樓昨夜又東風”,又或者“小樓一夜聽春雨”。小樓不是高樓,不是朱樓,更不是樓臺,卻可以是青樓,是春夢安歇之所,是一身寄處之地。

一樓住身心,只不合一個小字。

樓若高,成了樓臺,便可高瞻遠矚;樓若朱,成了府第,便可遮風擋雨。不想卻是個小樓,是個女子之樓,足以寄春色,何以載丈夫?容納一個女子,只怕已是極限了。

樓小已是難堪,何況還姓段!

本是寄托人的私心夢境之所、念想之地,著了一個段字,就成了夢斷心碎之象了。斷了念想、斷了自以為是吧,就是這個名字要說的。

古人說,人如其名。如段小樓這樣一個名字,就是人生的批命書了。作為小石頭,是渴望成為霸王;到了段小樓,是想以霸王之姿活著。可惜段小樓的一生,恰如所演的霸王,到最后是一個不斷失勢、失控、失落自我的過程。

段小樓念念不忘的,是想在人生之中活成一個霸王,萬馬陣中顯出身手,露出自我。但人生所遇,不僅僅在自我意愿,更在命運所帶來的一切。命運恰如洪流,會沖毀所有的虛而不實,帶走所有的破碎支離,只留下真正的堅定不可移,面對毀滅。何況是一個想要通過逞能來顯露自我的人呢?

到頭來,不過是,一座風雨之中的小樓,慢慢地被風雨所侵而最終垮塌。

袁世卿初見段小樓的時候,說霸王回營,按理該走七步,但段小樓只走五步,豈不成了江湖上的黃天霸。這不是說他的為人,而是說他的行為,威而不重,不見王者氣度,不過是綠林行徑。

一針見血的老辣啊!

人生處世,他人不會在乎、也無從可知你究竟是怎樣的自我,只會看見你如何的行為,做事手段的高低,與人進退的氣度。袁世卿說的不是段小樓本質上是什么樣的人,而是說他格局不大,手段落了下乘。在他眼里,段小樓這個霸王,不在王字上,落在了一霸字,降了格調。

不得不說,袁世卿輕描淡寫地就把段小樓點透了。雖然從小石頭成了段老板,但段小樓的處世仍舊逃不脫蠻干逞能的底色。被他師父所評價的下三濫玩意兒,成了他的看家本領,幾乎是跟了他一輩子,滲透在他所有的行為之中,每每事到臨頭,只好拿出這殺手锏!

不過是逞能之下的一場蠻干!

說逞能,不是貶低他危急之際的挺身而出,是說他無章法,不高明;說蠻干,不是否定他發自內心的熱血豪情,是說他無自修,不長進!蠻干逞能是勇中無智,不知條理,不懂分寸,一味好強使氣,把事情想得簡單,處理方式更為單一。判斷事情的依據,不是人情世故,而是自己一腔喜好,一肚子情緒。這樣的行事風格,順風順水的時候顯得豪邁仗義,容易成為被恭維的冤大頭;走下坡路的時候難耐躁動煩悶,容易成為怨天尤人的窩囊漢。

他去花滿樓找菊仙,面對刁難,還是一揚手,一個茶壺砸到自己的腦門,一股子狠勁鎮住了在場犯橫的浪蕩八旗子弟。日寇入城,奪了他的戲服,面對那二鬼子,段小樓也是不管進退如何,做了什么呢?仍是一茶壺拍了下去。雖然這次是在別人的腦門上,但這兩次簡直和小時候如出一轍。少年如此,還可說是急中生智;做了段老板,仍是如此,只能說秉性使然,不知長進,他有一個如此的自我!

菊仙離開花滿樓來找他,幾句話就讓他上了樓梯下不來臺,哄得他覺得十分有面子。婚姻大事,在前可以在青樓里胡亂封許,在后可以在只言片語之中隨意敲定?乍一看來是浪漫奇情,人間佳話,細想來都是沖動之舉,要了場面,不經思量。

后來經歷變故時,段小樓答應菊仙不唱戲了,就整日待在家里斗蛐蛐。被一幫閑漢騙了錢去不說,又在家里摔東西,沖著自己的老婆大聲嚷嚷,口口聲聲是別人不讓他唱戲,竟絲毫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選擇,指天罵地,全無擔當。

當初為了她人逞英雄,此時反倒埋怨起了旁人。這樣的人,可稱大丈夫嗎?

因為砸了二鬼子一茶壺,被日寇抓了進去,賴程蝶衣的相救才得以釋放,卻不分青紅皂白,只嗆一句“你給日本人唱戲了?”不知周圍所有人都可以罵程蝶衣,唯獨他不能。既然覺得程蝶衣做得不應該,怎不念自己是因此才撿回一條命的。若是真霸王,豈能受此屈辱;又豈能受人恩惠,反面相向呢?難道這是程蝶衣所愿嗎,還不是因為你?

一股情氣,沖毀一切,護不住這人間細膩,豈不只是個黃天霸嗎!連個恩怨分明都算不上,不過是任情使氣罷了。

這就是他的小!

想必在袁世卿見到段小樓的時候,眼中心里,應該有這么一句吧,“不成想這霸王竟是這等貨色!”

袁世卿暗諷段小樓不過是個江湖上的黃天霸罷了,是個假霸王,因為他覺得自己才是真霸王。他之所以這么想,自然只有一個原因,為了這個真虞姬,程蝶衣。

戲院里,袁世卿初見程蝶衣,那坤上前諂媚,讓他斷斷是不是到了人戲不分,雌雄同在的境界。人戲不分,是不再扮演,入紅塵便是真身;雌雄同在,是沒了性別,在人間卻無本位。

袁世卿不答,目光炯炯,眼神曖昧。

袁世卿這個名字有意思,取其諧音,意思便成了“原為世代公卿”。世代公卿,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個貴族的概念,絕非土豪。有錢未必真富貴,三代才成世家子,講究的是在財富積累之外,更有文化和內涵的積淀。

一眼看穿段小樓的格局,豈是常人!否則,何以成累世之卿呢?

文化是什么?在某種意義上,文化就是一種恰如其分的對待方式,這也是段小樓不及袁世卿的地方。比如見袁世卿出場送禮,只送程蝶衣,毫不在意段小樓,便是一傲;送出的禮物,不只是貴重,更是送進了程蝶衣心里,讓他不忍拒絕,但開口卻先說自己失禮,更讓人無拒絕的余地。隨口信口談來的,是對戲的精深精熟,呼應程蝶衣的內心,意思是,我懂戲,所以我懂你。

稍后表露自己的意圖,說的是“有那么一二刻,袁某也恍惚起來,以為虞姬轉世再現了!”說的是戲,談的是情,既說出了心意,又顯得含蓄,即便面對段小樓刻意的打斷舉動,也是立即隨圓就方的譏諷一陣,送出了一個黃天霸的評價!

不露喜怒,卻自重其威,連段小樓對邀請的拒絕也能不動聲色的接了下來,一句“另有雅趣”,就輕輕揭過了,不讓自己受一點尷尬。

有定力,更有手段!

相比之下,段小樓一會兒脫衣,一會兒抖衣,一會兒撲塵,一會兒撿衣,仍是有些不離下三濫的做法,的確有些不上臺面。這不是明抗,而是暗斗,不是正面較勁,而是暗里壞事,有著自尊心產生的反叛情緒,更有藐視權威的江湖之氣和老子就是不配合的暗暗自得。不真誠,說怪話,用曖昧的色情話題和猥瑣的情欲表達,戳破袁世卿的一身矯情的文化氣。

段小樓就一個意思,袁四爺您這一通的云山霧罩,說白了不還是和我去花滿樓一樣,想嫖嗎?你覺得我們師兄弟,是能讓你嫖的嗎?

這一段對抗后,袁世卿告辭而去,段小樓也隨著離開,離開的時候不由自己都失笑了一聲。這一笑,是自得,為自己剛才的做派得意,為自己的機智而自豪。他覺得這樣一種對抗,是把袁世卿拉到了地上,心底特別滿足。

段小樓和袁世卿為何不對付?

兩個人本身無矛盾,造成沖突的點其實也各自不同。段小樓的底色是顯露自我,性格是傲氣自負,在他眼里,袁世卿是個想讓自己低頭去巴結的人,也是個讓自己表現骨氣的機會。他自認是個有本事的人,如臺詞說的,“沒他四爺的捧場,咱在北平也照唱照紅”!這就是逞能,有本事和人家要捧你,矛盾嗎?但他就是不想被人說是靠人捧著紅的,這也是段小樓的霸氣之處。因這份霸氣,也讓程蝶衣覺得被呵護。

因此,師兄弟嬉鬧之時,袁世卿闖進來,段小樓就當著他的面脫衣服換衣服,若無其人。這跟袁世卿送禮只送程蝶衣是一樣的,雙方的眼里其實都沒有對方。段小樓是不想被捧,但更不想被瞧不起啊!他的態度很分明,你既瞧不起我,那我也瞧不起你,自顧自換衣服,當你不存在。

袁世卿則不同,他就是為了程蝶衣來的,在他眼里看的很清楚程蝶衣和段小樓的關系。因此,下意識就把段小樓當做競爭對手了。這跟男女之間的三角關系是一樣的,一個男的喜歡了一個女的,但女的卻是有男朋友的。那么這兩個男的之間,自然就是天敵。

段小樓不這么想,但袁世卿卻一定是。他的一舉一動,看似漫不經心,其實都是有的放矢,將挑撥離間,都化入了閑談之中。他的刻意忽視和有意諷刺,無非是想說明自己才是真霸王,想要取段小樓而代之罷了。

一個逞能,一個心機,本是南轅北轍,偏偏就在程蝶衣這里,匯聚成了一種避不開的矛盾。看似是三者之間的相互追逐,卻又奇妙的卷動著彼此的性格、身份、地位,乃至將要遇見的時勢之變。

何為命運,此為命運?命運是如何影響人的,以此。

兩人的爭斗,其實早在此前戲文唱詞之中就有預示,“此一番連累你,多受驚慌!”段小樓和袁世卿硬生生杠起來的時候,一旁機靈應變如那坤都沒了言語,程蝶衣就如一個妻子擔心丈夫一般,給師哥打著各種圓場,可不是多受驚慌嘛!

這一本電影紋理細密驚人,又是如此清機徐徐,水到渠成的自然。每一次京戲或者昆曲出場的時候,唱詞或有重復,或有不同,都在若隱若現的暗示后面的情節,引領或者開啟。留心之下,便可起到相互照應的點睛作用,情節和戲文竟如此氣息相同,在霸王虞姬和段程二人之間,形成更深的宿命照應之感。

如段小樓在花滿樓為菊仙砸了自己一茶壺,師兄弟第一次爭吵后,兩人所唱的霸王別姬里,就有這樣的臺詞“四面具是楚國歌聲,定是劉邦得了楚地,孤大勢去矣!”“依孤看來,今日是你我分別之日了!”

從這一段起,便是段小樓和程蝶衣的動蕩分別之始。在段小樓眼中,他和袁世卿,是項羽和劉邦之爭,但在袁世卿那里,他和段小樓爭的是誰是霸王。

段小樓和程蝶衣的分開,乃是必然。如段小樓說,程蝶衣唱戲是不瘋魔不成活,但要在人世里,在凡人堆里,還那么瘋魔,咱們可怎么活呦!

之前那坤說程蝶衣是人戲不分,也從側面點出了程蝶衣想要對師哥從一而終的心。如程蝶衣說出讓你跟我,會自覺地立即改成我跟你,這就是內心。這份內心,是從小豆子的時候長起來的。是那句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的改變開始的。

程蝶衣是成了虞姬,但是段小樓并不想成為霸王,他只是演了霸王。而且他演霸王,是為了顯出自己。他的霸王,只走五步,不是為別的,只因他要顯出的是他自己,而不是為了演好霸王。

他對程蝶衣,是一個師兄對一個師弟的呵護,是因為小豆子的柔弱處境給了他一個展現雄性魅力、顯露自我的機會。也就是說,在小豆子那里,他其實也不全是為了小豆子,而是為了自己。只要有了出風頭的機會,他就會上前。

有一個細節是,在影片的所有關節之處,段小樓幾乎都是不帶妝容的,這一點和程蝶衣不同,他一直都是虞姬,人戲不分,所以在現實里也多有妝容。很多次和師哥的決絕場景,都是帶著妝的,表露是虞姬的心情。但段小樓一直都是自己的面目,如同小時候在天橋演猴子那一會兒,那一抹臉,露出的就是自己的面目!

他不入戲,活的是自己,有自己的欲望,所以會去花滿樓找姑娘,會去找菊仙。他每每要掙脫程蝶衣的拉扯,從戲里出來。尤其和菊仙在一起之后,好幾次菊仙都提到,只要不唱戲就好了,只要他離開程蝶衣就好了。什么意思呢?是因為只要和程蝶衣在一起,就會讓他不知不覺得去做他的霸王,一如當初小石頭呵護小豆子一樣。

是此顯露自我的性格難以超越嗎,又或者是在歲月之中形成的情義難以割舍,如何區分呢?這在段小樓身上是難以說清楚的,糾結在了一起,在命運之前如此動蕩。

雖然不離自我的逞能蠻干,到底他的用心,還是如此的真純,是為了師弟好的。段小樓始終是個好人,心底溫柔,且能重情義。雖然魯莽,卻從不害人,縱使任性,但不曾偽裝。

這一點袁世卿恰恰相反!袁世卿是個虛偽至極的人。因為虛偽到了極點,反而開始渴望和愛惜真純。看見程蝶衣,他不是先看見虞姬,而是先看見這是一個人戲不分的真純的人。人戲不分,則必有真情至性。富貴之身,最是難得。

袁世卿的欲望是變態的,他的變態不在同性,而在虛偽透頂。一切的文化在他那里,不過是外在的裝飾的人皮。他的本質只是自私和冷漠,雖然有著向往真情至性的心,但卻不過是以真情至性來滿足自己,并不意味著他自己要付出同樣的真情至性。

所謂的雌雄不分,在他口中是借用觀音菩薩說出男子陽污,女子陰穢,集兩者之精于一身,歡喜無量。既然男女污穢,那么作為男子之身的他成了什么呢?是如觀世音一般嗎?不是的,他只是離開了男女,背離了自我。

他利用這份心境,接近程蝶衣,因為這份心境是和程蝶衣相似的。如之前所說,小豆子成了女嬌娥之后,看似成了女性,但又經歷了張老太監的污穢,已經模糊了自己。他屬于你我他之外的第四種,也因此收養了小四!

你我他之外,就是在男女以及同性者除外,分不清自己的第四者。程蝶衣對此是迷茫的,甚至是自卑的,唯有在師哥的呵護之下,他是安全溫暖和明確的。但此時袁世卿給出共鳴,讓他覺得他們是一類,且給出了答案,一種如觀世音一樣的超然和高貴。

為什么袁世卿又叫袁四爺。以第四種人格存在于世的模樣,就是袁四爺。呼應的正是小豆子撿到嬰兒,取名小四映射自己的處境。

袁世卿深知程蝶衣需要的是一份安全感,一份從一而終的守護,具體的象征,便是那把劍,那把劍正是象征著至死不渝的愛和守護。袁世卿送出這把劍的時候,才說到了紅塵知己四個字。

但袁世卿很快就破功了,只因一句話,就是在程蝶衣拔出那把劍的時候,他驚呼一聲:“別動,這是真家伙!”

程蝶衣頓時淚落如珠,明白了袁世卿不是真的,勾上臉譜,也不過是學個霸王,并不是真的霸王。相比之下,段小樓畢竟還是真情,但當他抱著劍去找段小樓,沒想到段小樓說了一句“又不上臺,要劍干什么!”

他竟然完全忘了當初的話嗎?仗著一把劍,守護他。

一個真虞姬,兩個假霸王。虞姬是真活出來了,但是兩個霸王都是演戲。段小樓的守護是真的,卻不是霸王對虞姬,而是師哥對師弟;袁世卿的守護是假的,不是霸王對虞姬,而是貴族對玩物。程蝶衣在袁世卿眼里,不過是一件難得的玩物。

如果是真的,那么程蝶衣被國民政府以漢奸罪抓起來的時候,他就不會無動于衷,反而要菊仙拿著那把劍,暗示他是主使者,要將他牽連進去,他才肯出手相助。假的真不了,一到見真章的時候,一下子就如風中蠟燭般的吹滅了!

袁世卿是個裝腔作勢的人,他的自我空洞的可怕,永遠的空虛。直到臨死之前,還想著走出一個霸王的步伐,抖出霸王的威鋒,不想被推了一個趔趄,架子也就蕩然無存了。

從本質上而言,袁四爺就是另一個張太監,沒有分別。小豆子遇見張太監,還是命運的捉弄,那么遇見袁世卿,命運就是惡毒了。

真情卻并非自己所想要的,才有了虛偽趁虛而入的可能。程蝶衣就是如此在段小樓和袁世卿之間搖擺,他要的始終是一份守護,一種溫暖,因為畢竟水太冷了,手都凍冰了。來自世道和時代的寒冷,讓他無力自存,只求庇護,求一個霸王!

袁世卿的霸王是個票友的客串。段小樓則不是真想做霸王,也不懂霸王,所以才無此格局,他有真摯的性情,卻無清晰的認知。面對師弟,他是矛盾的,有心如此,卻無力回天;面對菊仙,他是被動的,是愛場面熱鬧,被逼著下不來臺。這樣的霸王,連一把劍都握不住,如何能夠真正呵護人呢!

當年學戲的時候可以,世事還是簡單,師父的嚴厲其實都是善意。但到了命運面前,一切善惡虛偽都來的時候,段小樓黔驢技窮,捉襟見肘,一股子逞能蠻干當不了本事,接不住這世事的變化和動蕩,成不了霸王!

從本身而言,他知道程蝶衣對自己的感情,不敢承接,確也不敢拒絕,一味的回避,最后形成的是程蝶衣和菊仙之間的爭斗,是他的無擔當。從世事而言,日寇入侵的時候,他惹了禍,也連累了師弟;民國的時候,他無力救師弟,還要倚賴菊仙出馬。

失勢而失控,最終在新的時代之中失落。當新的時代來臨,一切接大否定的考驗之下,他隔著門對程蝶衣說,“你也不出來看看,這世上的戲都唱到哪一出了!”“聽師哥一句勸,服個軟!”

這是霸王該說的話嗎?

程蝶衣閉著門送出一句:“虞姬為什么要死?”

虞姬為什么要死?因為霸王護不住她了啊!

躲不過這命運的波折,最終出現了段小樓揭發程蝶衣的狀況。他要揭發的最后的私隱,連菊仙都害怕的,驚叫而制止。他所有的霸王的外衣都被揭露,內在的虛弱的本質暴露無疑。他終究不是霸王,這不是段小樓的錯。沒有人該有視死如歸的勇氣,但他曾以霸王的姿態活著,得到一切。從這個角度,程蝶衣也好,菊仙也好,都是跟著霸王的。沒想到到最后發現他不是。

無法要求別人,但也抑制不了內心失望到絕望,菊仙之死,就是如此。

霸王為什么成為霸王,因為到了最后關頭,無顏見江東父老,所以自刎烏江。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不是不愛惜生命,要以死證明什么,逃避什么,而是在內心想要呵護的一切面前,生死變得輕了,如鴻毛一般。不是不惜一死,是何惜一死!

但內心未有真正想要呵護的人,到最后就是在生死的天平之上衡量著自我,最后只能是人設崩塌,心碎夢斷。

有的人可以接受茍且的生,有的人不愿意活得茍且。段小樓自以為可以活成一個霸王,菊仙也以為他是,所以可以讓自己內心平平安安的。程蝶衣也以為他是,但和菊仙不同,他渴望他是,卻不逼迫。

生活在動蕩不安之中的人,早已體驗世事對自我入侵的人,都在渴望一份安定,一個霸王。霸王不是劉邦,虞姬也不需要劉邦。但霸王必須是霸王,需要讓人見證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為因為畏葸而瑟瑟發抖的自我,注入一種真正的勇氣。

這個做人的道理,是要自己成全自己個兒。人無法做著霸王的美夢以寬待自身,享受著他人把你當作霸王而為你付出的一切,到最后自身卻夠不上霸王的格調。

當人想要露出一個自我,那么世人就會以此來要求。說是命運,不過是步步的自我,這樣的田地,人人都在其中。

在世享名,名中無我,小樓夢斷,人亦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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