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吉高速七郎廟段打工記:泥沙俱下的風(fēng)雪里埋葬的青春

前言:

這段愛該有多偉大,才能讓他一次次穿透歲月的風(fēng)雨來追尋;而這段情該有多堅(jiān)貞,才能讓他不顧一切的傷痛翻山越嶺來愛你。在苦難與無助之間艱難斡旋的他,在粗糲的生活撲面而來的一瞬間,他用本不屬于那個年齡段的成熟,唱響了一次次命運(yùn)的交響曲。而這些經(jīng)歷回饋給他的,不僅僅是對生活的感恩,還有涅槃后的成長。

眼前的臨吉高速公路一直通向了遠(yuǎn)方,他坐在車?yán)?,感受著這個自己曾經(jīng)奮戰(zhàn)過的地方,感受這它的宏偉寬闊。橋梁、橋墩、防護(hù)墻、護(hù)欄以及山體上的防洪壩,對他來說,是多么地熟悉而又親切。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多年以后,自己會開上車疾馳在自己修筑的公路上。而當(dāng)時的一切諸多往事,如洪水泛濫般,涌現(xiàn)在他的腦海。

他的孩子眼看就快要出生了,挺著大肚子的媳婦依然不辭辛苦地操持著家務(wù)。公婆不在了,家里所有的大小事務(wù)他媳婦都要處理。喂雞、喂狗、洗衣做飯,甚至還要下地干活。

而他又不能出遠(yuǎn)門打工,只能就近找點(diǎn)零工做做。他需要照顧媳婦,還要把該種的地都種上,還要操心掙錢養(yǎng)家,雖然每天的日子都在繁忙中過去,但對于他們兩口子來說,還算過的充實(shí)。

后來,他帶著媳婦去醫(yī)院產(chǎn)檢的時候,醫(yī)生告訴他,他媳婦嚴(yán)重營養(yǎng)缺乏,這樣會對胎兒不好。

聽到這個消息,他感到羞愧難當(dāng)無地自容。他媳婦不顧各方的極力反對嫁給了他,嫁給了大山,而他卻沒能給她帶來幸福寬裕的生活,甚至還讓她在生活上受這種委屈。

所以,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改變這種狀況,不能讓老婆孩子受了委屈。

第二天,他騎上摩托車,來到七郎廟與鋪頭之間的那條馬路上。只見沿線的對面山根下,好多的工人在忙碌,各種各樣的大型機(jī)械設(shè)備不停地轟鳴著。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朝那些工人走去。

打聽了一圈,都不缺人。他只好沿著公路一直往下走。后來,來到鋪頭與灣里的交匯處,一個長治的包工頭看上了他。包吃不包住,每天晚上上工,一直干到凌晨四點(diǎn)收工。工頭承諾,工錢半月一結(jié),每天八十。

他興奮地回去告訴了妻子。這樣一來,他白天可以為家里干點(diǎn)活,晚上還可以掙點(diǎn)錢,聽起來兩全其美。

頭天晚上,他騎著摩托車從崎嶇不平的山路下來,來到了工地。包工頭告訴他,這里的活沒有誰就是專門干啥的,安排讓你干啥你就要干啥,還要有眼力勁。

剛開始,工頭讓他同其他人一起將一大堆石頭搬到工程車?yán)铮驗(yàn)槭^有大有小,用裝載機(jī)的話會損壞車輛。

他沒有戴手套,徒手搬起一塊塊棱角分明的石頭,走到車跟前,靠著胸脯和雙手的共同用力,石頭才能放到車斗里。隨著石頭的增多,車斗被裝的越來越高,這時,有人在車斗里接,有人在底下往上放。

剛裝滿一車石頭,工頭又大喊著讓他們?nèi)デ懊嬗盟嘀鸬拇罂永?。原來,這些石頭是要往大坑里放。

大家爬上搖晃的梯子,來到大坑前。底下有人往腳手架上放石頭,然后有人開動機(jī)器,腳手架就會將石頭運(yùn)上來,大家再將石頭扔到坑里去。

扔一波石頭,就會有罐車?yán)瓉硭酀{。幾個人在底下將水泥漿放到一個鐵制的大桶里,吊車將水泥桶吊到大坑的上方,他負(fù)責(zé)將水泥桶底下的開關(guān)打開,將水泥放到石頭上,直到所有的石頭都被水泥漿淹沒住,再又上另一波石頭。其實(shí),就是用石頭和水泥漿將大坑填平。

記得那時候天氣特別的奇怪,尤其是到了大半夜,一會刮風(fēng),一會下雨,一會甚至?xí)杏陫A雪。

工頭安排他負(fù)責(zé)在坑里放水泥漿,然后再用振動棒將水泥振平。

凌晨三點(diǎn)多,天氣突然風(fēng)雪交加,坑上面的防爆燈光下,不知是雨還是雪花,被風(fēng)吹的一會左一會右。他站在坑里,找了一塊木制的黝黑的模板頂在頭上??v使如此,雨雪很快就將他全身打濕。然而,工頭并不讓停工,該干的還得干。

不一會,一桶水泥漿上來了,他示意吊車停下后,打開了鐵桶開關(guān),放完了水泥,吊車將桶吊走后,眼前的石頭都被水泥漿淹沒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小心翼翼地在水泥漿里移動著??墒牵徊恍⌒?,他的一只腳就深深地踩進(jìn)了水泥漿里并被石頭卡住了。沒辦法,他只好脫掉鞋,抽出腳后再將鞋拿出。可是在水泥漿里,站又站不穩(wěn),更別提一只腳站著了。他一不小心,拔出了鞋卻把自己閃進(jìn)水泥漿里,渾身雨水的他此時成了渾身水泥。

他咬著牙,忍著渾身骨頭的酸痛,忍著冰冷的寒氣,繼續(xù)賣力地干著。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媳婦和孩子不能受委屈,一定要掙錢給她買上營養(yǎng)品。

十天后,工頭給他們發(fā)了工錢。八百塊錢握在他的手中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

他知道老婆不舍得花錢。他沒有告訴她自己領(lǐng)了工資。天亮下工后,他來到古城鎮(zhèn)上,買了孕婦吃的一些藥品,又在超市買了各種水果和營養(yǎng)品。

回到家,老婆責(zé)怪他亂花錢,他說道,哪里亂花錢了,這些都是給你和孩子吃的。我干活又不累,歇一歇還能去地里翻地。

工地上的伙食真的很差很差。每天晚上十二點(diǎn)是吃飯時間,吃的飯就是面條加白菜。說是白菜炒肉,其實(shí),吃了很多次,他一塊肉都沒見到。后來,有一次,他端起飯碗坐在昏黃的燈光下準(zhǔn)備吃飯??吹酵肜镉幸粔K乳白色的東西,他以為是白菜,就將它扔到了地上,可是,他低頭仔細(xì)一看,居然是塊肥肉!他苦笑著,認(rèn)為自己根本就沒有吃肉的命。

后來,包工頭又承包了另一個工程,就是給高速路打路基。工頭將他跟幾個人帶了過去。這個工程是在地上挖一個兩米寬的坑,需要用一根根木頭將模板頂住,這樣,水泥漿灌下去后凝固住就會成型。

他跟其他人扛著木頭遞到坑下人的手里,那些人被工頭稱為技術(shù)工,也叫模板工,只負(fù)責(zé)建模,不負(fù)責(zé)干,人家還掙的多。

他扛著一根長長的木頭,剛準(zhǔn)備遞給下邊的人,卻不想腳下一滑,木頭滾落在地,然后直插進(jìn)土坑下,碰在了一個中年人的腳上。

只見那個人慘叫一聲,幾個人將他拉上來后,他的腳腕子開始發(fā)黑發(fā)紫。工頭看到后,趕緊將那人送醫(yī)院,回來后,說是將人家的血管碰破了,流了好多血。他想這下麻煩了,鬧不好要給人家賠錢。

后來,工頭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也許是給了那人一些錢吧,讓他回家養(yǎng)病去了。只對他說讓他好好干,以后干活小心點(diǎn)。

他心里還想,這個工頭還不錯,沒有讓自己出錢看病??墒?,一連干了近一個月后,還不見工頭發(fā)工資,大家都急了,商量好第二天早上問個明白。

第二天,大家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工頭門前。工頭說,這幾天上面沒有給工程款,他倒是有一些錢,大家要是著急要,就先拿去。

因?yàn)楣ゎ^上次那個事情算是幫了他,他沒有問工頭拿錢,其他只有幾個人拿了錢。

又過了半個月,這個工程干完了。工頭還說上面沒有給工程款。

他有點(diǎn)著急,告訴工頭自己媳婦馬上就要生了,急需用錢??墒枪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根本不理會他。其他一起干活的人聽說了后,紛紛找到工頭要賬,一時間,工頭被大家圍起來哪兒也走不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目的都是累死累活地把活給他干完了,不管上面有沒有給他工程款,反正我們是替他干活,他就應(yīng)該給我們把帳結(jié)清。

后來,工頭發(fā)火了,他對大家說,他的卡里有錢,讓我們帶上他去銀行取錢。我們一行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上他來到光華郵政儲蓄所??墒?,等去了之后已經(jīng)五點(diǎn)多了,郵政已經(jīng)下班了。

沒辦法,由于工頭是外地人,怕他跑了,我們就白干了。于是,大家決定住到工頭租的房子附近,輪流看住工頭。

說起來那會也是傻,既然他的卡上有錢,干嘛不叫他拿著卡找個熟悉的商店把錢刷出來呢?

工頭看到我們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這一次是來真的了。他著急地聯(lián)系他的上級老板。

第二天,工頭告訴我們,錢到賬了。我們又跟著他去了光華。取上錢,拿到工資后的他心里踏實(shí)多了。

他騎著摩托車來到七郎廟,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的世界,揚(yáng)起的煤塵飄到他的臉上。他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因?yàn)椋恢?,接下來還有啥工作可干。

來到一個商店,他買了一包煙,然后看到貨架上有賣的包裝好的豬蹄,一問,五塊錢一個。他又買了一個豬蹄,一瓶啤酒。

騎上摩托,他從青馬坡一路往家趕。走到快到章冠的地方,有一個加油站。他將摩托停在了路邊。然后拿著豬蹄和啤酒,來到路邊下的一個小路,靠在路牙子上,大口大口地吃起豬蹄來。

他一邊吃一邊流著淚。對他來說,從來沒有吃到過如此美味的肉了。而他之所以流淚,是因?yàn)榧依镞€有懷孕的媳婦,地里還有一大堆活,而他又沒有什么掙錢的路子。他恨這個世界為什么這么不公平,那些有錢的人越來越有錢,而沒錢的人只有靠受苦,靠出賣體力來換點(diǎn)微薄的收入。他恨自己年紀(jì)輕輕的怎么混成這個樣子。想到這里,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然后點(diǎn)了一支煙。

那個豬蹄真香啊,他自顧自地吮吸著豬蹄,雖然早已沒了肉,但骨頭他也舍不得扔掉。

那頓“豐盛”的晚餐只花了八元錢。他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到家,然后將掙來的錢悉數(shù)交給了妻子。他并沒有告訴妻子自己吃豬蹄的事,因?yàn)樗溃嬖V了她,妻子一定會讓他買肉,好好補(bǔ)補(bǔ)的。他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也不愿意看到妻子為了自己難過。

后來,妻子順利地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這下可把他們倆高興了一陣。妻子安慰他說,現(xiàn)在母子平安,地里也沒有什么事,眼下也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孩子有奶吃就行了,不需要他再在外面受苦了。

看到自己可愛的兒子,他哪里肯歇著?兒子給了他百倍的信心和毅力,他二話沒說,繼續(xù)騎上摩托車外出找活干了。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他順利地在西王一家企業(yè)找了份工作,管吃管住,一月兩千元。天天就是在辦公室處理日常事務(wù),相比于工地,這份工作可謂輕松體面多了。

就這樣,他一干就是三年,工資也漲到了三千。他每天照常下班后騎著摩托車從小路回家。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起床又從小路去公司上班,風(fēng)雨無阻。

由于工作的勤奮和用心踏實(shí),公司老板看在眼里,記在了心里,有什么好事都忘不了叫他。同時,老板也知道了他的家庭情況,沒多久,就安排他去臨汾總公司做了管理人員。

后來,他的生活質(zhì)量一天比一天好。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掙來的。天上不會掉餡餅,只要自己用心干事業(yè),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他對生活充滿了感恩,一個工地上的工人如今能在寬敞明亮的公司辦公室上班,干著體面的工作,都是靠自己的勤奮和妻子的鼓勵?,F(xiàn)在的他與以前相比,可謂華麗蛻變浴火重生。而他又暗暗下了決心:要在城里買房。我知道,他這個目標(biāo),一定會實(shí)現(xiàn),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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