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又再次和她吵起來了。
不是什么別的原因，只是快十一點鐘了，我還沒睡，在筆記本面前瞎折騰自己的文章。
“怎么還不睡覺，這么晚了，眼睛都近視度數這么高了，你瞎了我可不會管你。”不知什么時候，她突然出現在身后，打攪了我的思路。
我不禁有點煩躁，不高興地說：“等等，快了快了，反正我沒寫完我是不會睡的。”
可能就是這句話惹到她了吧，再加上今天白天的事，一瞬間，火山爆發。
戰場，硝煙彌漫……
“我怎么會養一個你這么蠢的東西，早知道當初沒把你流了，養什么崽，養著來害我是嗎？像你這種人怎么不去死，應該早點死……”這對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三句不離死，還真是無比喜愛這個字。
“如果可以，我那天在橋上早就跳下去了。”我左手攥著右手，指甲深深嵌進肉里。沒有任何表情，早已習以為常。
“好啊，那天怎么沒有跳呢？早死早托生啊，反正你不是嫌自己沒有生在一個好家庭里嗎？”我看著她，雙手叉腰，怒目圓睜，氣急敗壞。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這就是我的家庭教育，打擊式，責罵，棍棒……我不是沒有提出過這樣不對，我不是沒有和他們好好談，但依舊一開口這些話語就蹦出來了……
就這樣，任由她說了半個小時，大概是累了，看了我一眼，轉身睡覺去了。（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她哭了。她怕我想不開會去自殺。）
“生日快樂！”一條QQ消息發過來，剛才沒有哭，但這個時候我卻哭了，真好，還有人記得自己今天生日，該死，我居然又想到她，這天她挺不容易的吧，一個還只有19歲的女孩子卻要面臨一個生命的降臨，她那個時候是不是束手無策，懵懵懂懂的像個傻白甜。我是頭胎，她是不是已經被嚇壞了，我頭大，是不是卡著她很疼？那個時候是夏天，是不是她很熱，滿頭大汗？那個時候他們沒有錢，是在農村醫療社接生的，她躺著床上有多害怕，有多痛，我通通都不知道……
該死，又胡思亂想了。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這樣子，明明今天生日，應該好好和她聊天，談談自己小時候做的的那些傻事，嗑嘮嗑嘮家常，可現在……
他們接受的教育程度不高，所以，等我長大了，我的教育一直都是自己教育自己，四五年級，自己慢慢看家長教育讀本，校園法律手冊。我知道他們沒辦法給予我這些教育，我不怪他們，沒關系，我可以自己教育自己。可是，也正是由于這樣，我越來越討厭他們教育我的方式，我討厭他們認為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討厭他們打擊式的教育，討厭他們一次次否定我，我也是有可憐的自尊心和虛榮心的啊。
我躺在床上越想越多，流的淚也越來越多，我要怎么辦呢？面對她，我很想努力和她好好和她說話，可是，一張嘴，就變成了傷害她的話。我的不耐煩，高聲調，無所謂，都在傷害她敏感的心。或許她說的對，我沒有良心。
我已經不知道這是多少次爭吵了，十多年了，她昔日的暴脾氣被我磨得越來越平了，但我卻開始長刺，越長越多，越長越硬。對朋友，對同學，對我討厭的熊孩子，對家里其他人，我都可以很溫柔，不會這樣蛇蝎毒腸，為什么，為什么偏偏碰見她，我就像一只刺豚，“不遺余力”地爆發了。
大人們總是這樣口不擇言，他們不知道這些奇怪的舉動會給面前的小孩子帶來什么。平日里的溫柔善良早已消磨殆盡，一旦回到，仄氣逼人的家，這個四四方方的狹小籠子里，并把所有的負面暴露在空氣下。憤怒的咆哮，惡毒的話語，發泄的破壞，低俗的趣味……他們以為黑夜的黑暗可以把這些全部裹挾，全部遮蓋。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的以為，他們把全部的溫柔，耐心，用在了不喜歡的人，陌生的人，僅僅認識不久的人……然后，把平日里積攢的怒氣，傷害，砸向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對他們來說，真的一點都不公平。
我把頭埋進被子，不爭氣地掉淚，沒有像往常一樣歇斯底里，也沒有聳肩抽泣，這是無聲的眼淚。
我真是一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的良心都用來喂狗了，我寫朋友，寫暗戀的男孩子，寫老師，寫父親……卻一直沒有寫她，說起來還真是有愧。
她說我笨，說我蠢，其實，她比我還蠢，家里教育的“壞角色”總是她在扮演；有什么好吃的，自己總是舍不得吃，留給我；年紀輕輕，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工作，卻為了照顧我，留在我身邊；明明是我不對，每次罵了我，自己卻又像個傻逼一樣，躲起來哭……她真是個大笨蛋，怎么那么笨，那么蠢啊。
原來，我們彼此相愛，卻相互傷害。
我想了很久，哭了很久，我要慢慢拔掉那些刺，溫柔待她這個大笨蛋。因為，她那么笨，我怕她會自己一個人偷偷抹淚；怕她累死累活，卻很少為了自己；怕她突然有一天就再也沒人和我“干架”了……
媽，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