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我對夏天有種莫名的好感和歸屬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生在夏天的緣故,還是因為記憶中好多美好都是發生在夏天的,以至于我現在一想到夏天,就是西瓜、樹蔭、流水和星星。

我生長于一個小山村,小時候的家,比現在美;童年就是被一大片一大片楊樹林塞滿的,對當時年幼小小的我來說,“走在樹林里怕迷路”是個很貼切有趣的寫照,雖然長大些之后才發現,小時候以為的看不到頭,后來我走不到個把小時就繞過來了,但他依舊是我兒時的樂園。

夏日的樹林其實有點聒噪,因為蟬不停的在叫,午后的村子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都在家看電視或者睡覺,但我不喜歡睡覺,我喜歡玩。于是我經常趁著媽媽睡著了溜出來,當然是一個人。

一個人最好,多一個人就無心享受了。

從林子中走過,偶爾會遇到幾個撿蟬殼的人,走到中間,會有一條小溪流過,水邊都是樹,太陽曬不到,所以小溪周圍都是涼絲絲的;潺潺水聲,能把人心頭的煩躁全都沖掉。

把鞋子一拖,進去淌水,水底的小石子硌著腳心,癢癢的,悄悄的搬開一塊石頭,就能看到一個或者兩個螃蟹,舉著小鉗子落荒而逃。用食指和拇指卡住蟹腳和殼的交界處,這樣不會被鉗子夾到,舉起來看,能看到他在吐泡沫,透明的泡沫放到太陽下看會有彩虹的顏色,然后放在地上讓他爬,拖著長音數五個數,爬走了就放了他,爬不走就逮起來再玩會,玩夠了再扔到水里,樂此不疲。

但是水里很涼,石子也太硌得慌了,玩一會,也就夠了。于是就坐下來發呆,過了好久好久,會聽到媽媽叫了,再趕緊跑回去。

叫回去有時是喝西瓜的,沒錯,我們家里不是吃西瓜,是喝西瓜,動靜也像;一個西瓜,買回來之后放到桶里,再把桶放到井里,井水是地下水,冬暖夏涼的,天然冰箱,冰一上午,午睡醒來頭腦有些昏沉,便喝上兩塊,神清氣爽,后來有了冰箱,有井的還是喜歡用井水泡,家里大人說“冰箱的瓜沒那味了”;西瓜通常是切成倒三角一塊一塊的,拿起來,頭埋下去在西瓜上一抹,就聽見呼嚕嚕一陣響聲,一塊瓜就只剩了瓜皮,扔到旁邊再接著喝下一塊,我曾經試著那樣吃,確實吃的又快又爽,一股子梁山好漢的架勢;但我總是弄得臉上脖子上衣服上全是西瓜汁,到頭來,也沒學會我爸爸喝西瓜“萬瓜嘴上抹,滴水不沾身”的本事~

傍晚大家就都出來活動了,人們三五一群的拿個小馬扎坐在樹蔭下“涼快”,確實涼快,他們找的地方也好,都是風口,聊天,一直聊到晚上,回家吃飯,吃完飯接著聊,那時候路燈少,基本沒有,有人家在外面扯了燈,附近的鄰居都過來,在燈底下,有人拿凳子馬扎,有人拿一張席,一手拿個蒲扇,邊聊邊扇,有時還會拿撲克牌來打,悠閑極了。

這種晚飯之前的“場”我是不參與的,因為我要去逮“ 節了龜”,就是蟬的幼蟲。拿著手電筒,拿一個杯子或者小桶,裝上水,系上繩,就可以出發了。還是去林子里,楊樹林和桃樹林都成,家里就這種林子多,節了龜也喜歡往這種樹上爬。從樹根往上一照,哎,有個,身上還有土,剛爬上來的,拿下來扔水里去(就淹死了),再去逮下一個,有的開始蛻殼了,就不能逮了。

我不太會捉,每次都只能逮到屈指可數的幾個,同齡人和大人們一個晚上能逮幾十個,上百的也有。泡一夜,第二天早晨用油一炸,撒上點鹽,不撒也成,嚼著吃,可香了。前兩年逮過一次,很少了,我想都被人吃沒了吧。

晚飯后有時就跟著大人們去玩了,他們聊天,我就發呆,有時會逮下螢火蟲;小時候螢火蟲特多,跟下午的蜻蜓一樣多,哎對了,下午的時候,特別是要下雨的時候,蜻蜓滿天飛,一個掃把撲下去,能撲到好幾個!螢火蟲也很多,像《螢火蟲之墓》里面的場景一樣,但是不好聞,逮到之后手上會留下一股味,臭的,可能好看的東西,都只可遠觀吧……哎,不過現在都少了,螢火蟲也少了,蜻蜓也沒了,人啊!

困了,該睡覺了,屋子被太陽曬了一天,熱,爸爸媽媽就說,今晚上去平房上睡吧!

好嘞!

趕緊去屋子里把席子褥子抱出來,去平房上鋪好,點上根蚊香(蚊子可多了),就這么躺著,有風吹過來,非常溫柔的,村子里很靜,有時能聽到遙遠的一聲狗吠,眼前是一片偌大的夜空,點綴著數不清的星星,世界都遠了。

星星特別亮,一目了然,夜空仿佛就懸在我的頭頂上,銀河星帶就這么映入眼底。三體里面有個人說看夜空覺得害怕,因為感覺宇宙是個看不到頭的黑洞。

我不這樣,因為當時的我看不到宇宙,我只看到漫天的星星,我一直相信外星人的存在,我覺得天上的星星,是一個個有生命的小星球。

所以當我躺在軟和的鋪蓋上,抬頭看著廣袤的星空,看著美麗的夜空,我詞窮,我根本不會感到害怕,我只覺得震撼,我覺得幸福,因為星星,因為肉眼可以一目了然的銀河星帶,我覺得我家我村我鎮我的世界我的地球都是美好的,我睜大眼睛貪婪的看,伸出手想摸到星,然后睡意襲來,不舍得睡去。

可那種美好,我長大后,就再也沒見過了。

林子沒了,小溪沒了,知了龜少了,螢火蟲快沒了,蜻蜓也快沒了,星星,也離我遠了……再也不是觸手可得的那種感覺了,而是遙遠的,一點一點的,夜空是蒙了一層塵的黑色。

記憶是美好的,記憶是沉重的,記憶帶給人這種感覺是由于它存在過然后再也找不到了。

但他留給人的印象會一直在,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喜歡夏天。我知道,我曾享受過,我會永遠記得。

其實小時候好玩的事當然不止這些,我也是忽然意識到夏天到了,那些畫面也突然涌入腦中,所以分享幾個比較深刻的場景。

來句帥氣的結尾:

以上。

(中了奇葩說的毒,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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