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騎著一輛共享單車,行駛在這座城市的街道上。他遇見了幾個小學生模樣的小朋友,也跟他騎著一樣的單車。他知道,小學生總有自己的一套,他們不用手機,卻能撬開單車的鎖。他的道德心上來,感慨了一番,覺得莫名的悲哀。
他突然又想起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話,“當自行車是稀缺物品時就容易失竊,而當滿大街都是自行車的時候,以二手自行車為生的上下游的那群人就該全部失業了。”
不多說起了這樣一個故事。
不多講的故事:自行車賊的幸與不幸
(1)
黑子,因皮膚黝黑而得到這樣的稱呼。
黑子是被領養的,領養他的家庭貧窮又落魄,他常被酗酒的養父毆打。黑子讀書讀到初一便沒讀了,后來跟著閑散人員在所謂的“社會”上混著日子。他在本該在學校里讀書的時間,常年混跡于校園圍墻之外,這就是黑子的整個青少年時期。后來,他所在地方的中學因管理不善倒閉了,黑子不能再在學校外混跡了,他只好來到了這里,真正的成為了一個社會閑散人員。
黑子走在路上,他見到路邊河道旁停放著一輛黃色的共享單車,他小跑了過去,用腳把單車踹倒在了地上,他不解恨又朝車輪上踩了兩腳,他的腳被車輪上的鋼絲劃破了一個口子,血從腳上的傷口處流了下來。他破口大罵了一聲:“××,真他娘的倒霉。”他用手擦了一下血跡,然后雙手舉起單車越過石護欄,把單車重重扔進了河里。
(2)
黑子是個小偷,他不偷別的,唯獨喜歡自行車。他熟知各種山地車、公路車或者普通自行車,什么捷安特、美利達、喜德盛、永久牌、鳳凰牌、甚至是閃電、Nicolai一類的他都了然于胸。他不像其他小偷那樣急于銷贓,每次他得手一輛自行車后,必要悉心清洗護理一番,給鏈條清理、檢測變速器、調整剎車等。他也會騎著新偷來的自行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轉著,自由自在,就像車是自己買的一樣心安理得。等到他發現自己沒錢了,然后才又一次的把車子銷贓出去。黑子熟悉自行車,所以他賣出去車的價格總比別的小偷要高出不少,但他每一次收了錢卻總帶著失落的心情離開。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好像也就這一兩年的時間,黑子突然發現自己能偷到的車子越來越少了,他這些年積累的買他車的老主顧也越來越少了。
(3)
一天,黑子騎著偷來的一輛自行車在城市里轉悠,他突然發現城市的好幾個主要街道上都停放著幾十輛一模一樣的單車。他心里暗自竊喜,他想:“接下來不愁沒生意了,這樣的車子又好盜又不怕被人發現,只要一把扳手分分鐘就能把鎖剪斷。”
剛開始的時候,黑子還真的很容易就賣出去了兩輛,但接著就沒人要收了,他只能把單車當廢品賣給廢品收貨站,但這樣能得到的錢少得可憐,只夠一頓飯錢。可即便這樣,當他再次把新偷來的一輛單車要賣給廢品收貨站的時候,別人卻不要了。黑子罵了一句:“××,這么便宜都不要,這一輛成本至少也五百塊錢。”他發現城市里各個街道里都遍布單車,黃的、白的、藍的各種顏色都有,可他似乎并未意識到些什么。
黑子只能繼續把目光鎖定在個人身上,但似乎偷別人的自行車變得越來越難了,有兩次,黑子在深夜潛入之前踩好點的人家里卻都被發現了,這個月他已經失手了三次。他并未意識到,這是個移動互聯網時代,也并不知智能攝像頭已經非常普遍,各種防盜設備也早已融入百姓的生活中。
(4)
今天黑子要再一次行動,這一次的行動點,他已經踩了一個多禮拜的時間。黑子來到一個舊的小區里,現在是下午六點,他在小區門口石凳上坐著,他不時看了看時間,他有點著急了,已經過了近一刻鐘。這時,一男子穿著運動裝出了小區的門口,他的手臂有一個臂包,一條耳機線從里面引申了出來,他正把耳機頭掛在耳朵上,黑子心里一喜。男子抖了抖腿,此時黑子正望著他,他抬起頭,黑子連忙轉身,假裝與他相反的方向走開了。男子跑了出去,黑子還不敢回頭,他只能慢慢的往前走著,過了片刻,他才又折回來,急忙走進了小區。
黑子上了二樓,樓道有些昏暗,不過并不影響到他。黑子看了看那個模糊不清的“201”門牌號,這家的主人名字叫清忠,黑子故意敲了敲門,然后大聲說道:“清忠在家嗎,你的快遞到了?”這是一個老式的門鎖,外面鐵門本來還另加了一把鏈鎖,但黑子知道這個時候,這家主人并不會鎖上鎖鏈,他只會鎖上原來老門上的鎖。黑子輕易的撬開了鎖,鎖眼上一點破壞的痕跡都沒有。他迅速竄進房里,關上了門。他看見了那輛自己垂涎已久的閃電牌男式訓練級的鋁合金山地自行車,整車炭黑色,車身上印有紅色的文字標識,他輕輕撫摸著車身,仿佛這是他失而復得的心愛之物。
黑子的心在加速跳動著,額頭上往外冒出汗珠,他在努力的想把車子的鎖撬開,他已經花了十分鐘了,可他還是不敢太大力,一方面是怕被鄰居聽到動靜,另一方面是怕車子有損傷。他想過把車子直接扛下樓,但他沒有把握不被人發現。他狠下心,用力敲打了一下,本來昏暗的房間突然亮起了燈。黑子慌了一下站了起來,他想把車直接抗下樓,這時有一個聲音吼道:“你誰,在干嘛,”還沒等對方說完話,黑子慌張的開了門直接跑了出去,對方說,“我看見你了。”
這已經是黑子這半個月里,第四次失手了,他又氣憤又饑餓,他很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摸查得很清楚,清忠明明是一個人住的,而且明明看見他這個時間跟往常一樣出去跑步了,可這屋里怎么會有人?
(5)
傍晚的時候,黑子實在餓得慌,他只好出來碰碰運氣。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昨天那驚心又懊喪的一幕還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又罵了幾句:“××,真他娘的倒霉。”
他走著,遇見旁邊一位十二三歲的小朋友正在測試著一輛共享單車的密碼,他看了有一會兒了。“真他娘的傻×,”他罵著走了過去。
“你叫什么名字?”黑子問。
“小米。”小米戰戰兢兢的回答。
“哥來幫你吧。”黑子說著,隨手拿出一個扳手把車鎖翹掉了。
“怎么樣,這不就開了嗎?小米是吧,哥幫了你,你是不是也應該幫哥一個忙?”黑子說到。
“什……什么……什么忙?”
“瞧你嚇的,不是傻傷天害理的事,就是,”黑子停頓了一下,”就是哥一天沒吃飯了,請哥吃頓飯吧。”
“哦,我,我不夠錢請你吃飯。”
“那,你有多少錢。”
"5塊。"小米從口袋里拿了5塊錢出來,黑子猶豫片刻搶了過來,說道:“這算哥向你借的,下次遇見還你。”
黑子從路邊的一家小吃包子鋪走了出來,他打了個嗝。他看見不遠處一輛共享單車,他自語到:“嘿嘿,老子吃飽飯正需要運動運動解解氣。”他朝共享單車走了過去,非機動人行車道邊是一條護城河,黑子站在河邊,他旁若無人的舉起單車,在這同一條河里,他已經扔過三輛共享單車了。
與此同時,小米正騎著那輛黑子幫忙撬開的共享單車由遠及近快速行駛而來。小米騎得很快,就在靠近小黑的時候,小米突然“啊、啊、啊……”叫了起來,他徑直撞向了黑子,黑子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經掉進了河里。小米騎的共享單車剎車線斷了,他來不及剎車。
小黑不會游泳,他在河里撲騰掙扎著,小米站在河邊焦急呼喊著。
(6)
清忠跟往常一樣,正繞著河邊跑。他從遠處聽到有人喊救命,他加快速度朝聲音的方向跑了過來,順著小米手指的方向,直接縱身跳下河里。
清忠把小黑的身體從河里救了起來,小黑軟軟的躺在地上,小米站在邊上已經嚇懵了,清忠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城市的河水很臟,清忠清除了黑子的鼻腔和口腔里的泥土和異物,他又湊到黑子的鼻子、嘴邊,又摸了摸黑子的頸動脈,他又貼在黑子的胸口檢查是否有心跳,隨后立即用雙手按壓黑子的的腹部,不一會兒有水從黑子的嘴里吐了出來,但黑子并沒有醒過來,清忠立馬有給黑子做了心肺復蘇。小黑輕輕咳了一生,睜開了眼,清忠擦了擦滿頭的汗水,松了口氣。
清忠平靜了下心情,安撫著小黑,跟他說話讓他保持清醒。突然,清忠覺得小黑有些熟悉,黑子的衣服身材跟昨天進入他家里的小偷非常相像。清忠走到一邊拿起手機,對比了下手機截圖的攝像頭的影像,并撥打了報警電話。
清忠回到小黑身邊,揚了揚手機,對小黑說:“救護車馬上過來,你需要做個全面檢查……”
救護車來了,后面跟著一輛警車。
小黑這時候意識已經比較清醒,被抬上車的那一刻,他眼神復雜地望著清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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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的故事 》第十九篇 // 文: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