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長大一點,我要打死你個豬娃子”,我一邊擦著鼻血一邊大聲哭泣。流出的鼻血當然是我那個大舅給我打出來的,因為我不尊老愛幼直呼他的乳名,所以他也不顧我是晚輩,是否能禁得起他那一巴掌,雖然只用三成的力度,但足以讓我這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天旋地轉!
? 小時候,我寄養在舅舅家,如今我已成人,我的大舅也已快到甲子,歲月卻將他侵蝕的像個暮年的老者,花白的頭發越發斑駁,面頰的皺紋如同他那犁地產生的溝壑,年輕過度的勞累使他如今脊背更加佝僂!
? 小時候的記憶中,他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卻懂得我們很多不懂得東西,他喜歡講故事,但是經常要我們付出勞動的代價。夏天的傍晚異常悶熱,飯后乘涼成了我們痛并快樂的時光。
? 飯后,他也不顧地上的泥土,就往門口的臺階上一坐,伸出他那大大的赤腳板,如同一個山大王一樣,我們幾個兄弟做完作業就輪流著盤弄他那腳上厚厚的繭子,當然撕扯腳上的繭子開始前沒有幾盆水是不夠的,因為每次泡了第四盆水的時候,才將他腳里面泥土洗凈,還得拿刷子刷刷。準備完畢他就開始了講故事,雖然是他臨時編的,卻也不曾重復,經常把我們幾兄弟笑的前俯后仰,有時候也嚇的面面相覷!一會兒的功夫地上的蚊子尸體就一大堆了,有的蚊子不是被拍死的而是撐死的,我們卻樂此不疲!
? 那時,最開心的時候莫過于得到母親快要從外地要回來的消息,母親回來基本上離過年也就不遠了,對于小孩子來說,沒有什么比過年更快活的事兒了!
? 電話還沒有現在這么普及,母親快回家的消息還是大舅告訴我的,前一天他走了很遠的山路去趕集時別人告訴他的,他從街上回來的時候還特地把頭發修了修。
? 那天,我迷迷糊糊的聽到大舅叫我起床,他平時勞作雖也是很早,但我感覺今早比平時更要早很多,簡單洗漱完畢,他還不忘回身在看看鏡子里面的自己,的確收拾完的他確實比平時精神很多,他回身照了兩三次才做罷,我因剛剛起床,還在呵欠連天所以也懶得計較!
? 我們走了很久,頭頂上月明星稀,空曠的山間偶爾傳來幾聲異聲,嚇得我不自覺的像他靠靠,到了街上,天剛剛微明,太陽也慵懶的才冒尖兒,街邊落了一地的枯葉,街上的人還在夢鄉!
? 我們來到街上唯一座天橋邊,他坐在階梯上就開始打盹兒,想到快要見到母親,我早已褪去了剛剛那股困勁兒,在他打盹兒期間我沿著天橋旁的階梯不知上躥下跳多少個來回。漸漸的街上人多了起來,玩久了我感到有點兒餓了,知道他囊中羞澀,也就沒有開口,我要留著我的胃等待著母親歸來!
? 等了很久很久,依舊沒有看到母親,我開始有點兒泄氣了,埋怨他是不是搞錯了,他很堅定的說不會錯的,但是眼里的懷疑一閃而過!我也學他那樣坐在臺階上,將腳努力的像他那樣往前伸,怎樣都不能伸到他伸到的那個臺階,我往下挪了兩個才夠到。這時候一輛車喇叭響了一聲,我問他是什么車,他看都沒有看竟然說對了,后面又來了好多,他沒有一輛猜錯的,我對他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 臨近中午,母親坐的車像我一般有氣無力的爬了過來,見到母親我興奮的飛奔過去,我的大舅也蹭的一下跳了起來,走到母親身邊接過司機遞過來的大包小包,他像個駱駝一樣的背著它們,我們隨便找了家吃飯的地兒,點了稀飯和包子,大舅光拿菜包吃,把肉的全給了我,飯畢,我們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 我一直哭泣,他還在那兒喋喋不休的訓斥我,他訓斥的越厲害我越發憤恨,哭聲越發嘹亮,他看到我鼻血流的的不止,伸出手來拉我一下,被我一甩,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自覺沒趣,訓斥了幾句就離開了,后來鼻血止住了,我自己也就不哭了!
? 如今我大舅依舊孑然一身,幾年前,和我大舅相依為命的外婆也去了天國,他也終于不用像以前那樣辛苦的勞作了!
? 每次回到小鎮上,我都要去那個天橋臺階看看,如今我已不用挪就可以伸的比他那時候伸的還要遠,只是每次來去匆忙,來不及細細體味!
? 天橋呀,你已屹立近百年年不變,能否佑我親人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