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摘錄:《生活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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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語堂

一句話概括:愛好人生,玩世而不過度;察覺到塵世間的空虛, 卻不逃避;養赤子的易覺之心,能見之眼;豁達,閑適、幽默地享受生活各處情致。

關于女性家庭的章節不以為然,其他甚好,尤其是欣賞自然、石、樹、花等頗有啟發。讀完以后對中國文化欣賞水平提高了無數個檔次!其精髓就是自然的手筆永遠遠超人工的,王羲之最美的書法比不上一棵老松樹枝的形狀。以籠子養鳥,不如種樹邀鳥。自然的手筆永遠不是孤立的,石不可無苔,柳不可無鶯,風云、雨雪都是景中的一部分。


各國人民的性格要素

中國人的哲學是清逸、近乎愉快的哲學中國人性格:偉大的現實主義、不充分的理想主義、很多幽默感、對人生和自然的高度詩意敏感性。

作者認為最佳的公式:現實三、夢想二、幽默三、敏感二

現實感指安于人生現狀的態度,不用逃避人生。即使人生如夢,讓我們在夢境里盡量過美好的生活吧。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夢拼命爭斗,所以人生的高度緊張生活即松弛下去了。這種哲學把一切不必要的摒除,只留下精華-家庭的享受、生活的享受、大自然和文化的享受。因此我們對任何哲學觀念、信仰、派別都不愿專心相信或過分起勁地研究。比較接近大自然,不太重視智能、敬重肉體也尊崇精神,智慧、快活、世故、天真。最后的產品就是對于詩人、農夫和放浪者的崇拜。夢想指理想主義。智慧就是用適當的幽默感把理想和現實調配起來。敏感性指對人生的適當藝術觀念,中國人認為塵世是美好的,對人生感到熱誠的愛好。中國哲學家的價值觀就是詩人的價值觀。(西方:哲學與科學掛鉤)

人類是一種好奇的、有夢想的、幽默的、任性的動物,喜歡頑皮。


Reasonable Naturalism

儒家把人和天、地并稱為三靈。人類在世總有一些熱情欲望和精神vitality,無論好壞只是天賦本性。文化的用處,便在于怎么樣使這些熱情和欲望和諧地表現。如果能和這些天賦本性和諧相處,便可以和天、地并列。儒家提出的文化即“中庸”,做一個“合乎近情的人”,介于崇高的思想和卑鄙的欲之間。上天賜予我們幾十年壽命,如果我們心志太高傲,想要永生不死,這是很短的。如果我們平靜一點,這是很長的。在人生舞臺閉幕的時候,也應該心滿意足站起來,說一聲“這是一出好戲”而走開。

人生幾乎像一首詩,有韻律和拍子,也有生長和腐蝕的內在循環。從童年到老年,像欣賞大交響曲一樣欣賞人生的主旨。我們也許應該有一些恒河般偉大的音律和雄壯的音波,慢慢地永遠向著大海流去。莎士比亞或是梭羅都和大自然本身相似,他把人生當做人生看,他不打擾世間一切事物的配置和組織。

人類的演進和西游記多么相似---孫悟空代表人類的智能,豬八戒代表卑下的天性,沙和尚代表常識,玄奘法師代表智慧和圣道。人類的生命也隨著在動植物界的行列中永久向前走,出生、長成、死亡,又把空位讓給別人。知道人類看透了塵世的空虛時,才開始覺悟起來,像是莊周夢蝶。

人生 真是 一場 夢, 人類 活像 一個 旅客, 乘 在船上, 沿著 永恒 的 時間 之河 駛去, 在某 一個 地方 上船, 在另 一個 地方 上岸。

我們的口腹

口腹具而生計繁矣,生計繁而偽奸險之事出矣。我們既有這個無底洞,自須填滿。故而有中國之飯局,一個人在盛宴當時是多么精神煥發啊!當他肚腸填滿時,多么容易喊出人生是美妙的??!身體上的滿足折射出精神上的快樂。東方人是靠著本能的,而本能說肚子好了,一切都好。所以吃時不妨津津有味。何必沉默無聲,拘泥于餐桌禮儀呢?中國人用他們偉大肚腸去思想,滿腹經綸,愁腸百結,肝腸寸斷,腹稿,肚里有數。 在眾目昭彰 之下, 做 喂 飼 自己的 工作 而 毫不 害羞, 這真 是 不幸 中的 大 幸,

論肌肉:天使 完全 以 說話 去 解決 爭端; 禽獸 完全 以 肌肉 和 爪牙 解決 爭端; 唯有 人類 拿 拳腳 和 說話 去 解決 爭端。 天使 絕對 相信 公理; 禽獸 絕對 相信 強權; 只有 人類 以為 強權 就是 公理。

論靈心mind:人類的靈心多變動而不可預測,因此很可愛,世界才有趣。我們在除夕回顧新年計劃的時候,發現只做了一半,另一半忘了。人生之美就在這里。

人類尊嚴的精華在哪里?

由放浪者(中國文學上所尊敬的人物)的四種特質所造成:嬉戲的好齊心,夢想的力量,糾正這些夢想的幽默感,在行為上任性的、不可測度的質素。此即為人與動物不同之處。

放浪者典范:惠特曼“magnificent idler”

只有當幽默的思維方式普遍盛行時,那種以生活和思維 的 簡樸 為 特性 的 健全 而 合理 的精神才會 實現。幽默一定和明達、簡樸、接近自然聯系在一起。只有完全消化了知識的人,才能以簡樸明了的語言表達出來。思想變得明澈,一切無關緊要的部分被踢除。

當 一個 民族 向 另一 民族 宣戰 時, 他們是 太 嚴肅 了, 他們是 半 瘋狂 的, 他們 深信 自己 是對 的, 上帝 是 站在 他們 這 一邊 的。 具有 健全 常識 的 幽默家 是 不會 這么樣 想。 你 可以 聽見 蕭 伯 納 在 大喊 愛爾蘭 是 錯誤 的, 一位 柏林 的 諷刺畫 家 說 一切 錯誤 都是 我們 的, 勃 朗 恩 宣稱 大半 的 蠢事 應由 美國 負責, 可以 看見 里 科 克 坐在 椅子 上 向人 類 道歉, 溫和 地 提醒 我們 說, 在 愚蠢 和 愚 憨 這一 點上, 沒有 一個 民族 可 以自 譽 強過 其他 民族。

世界 最 偉大 的 不列顛 帝國, 存在 的 目的 便是 使 一個 住在 蘇 賽 克 斯( Sussex) 的 人民 可以 過著 幸福 合理 的 生活; 但是 謬誤 的 哲學理論 會說 那個人 是 為了 大不列顛 帝國 而生 活的。

誰最會享受人生?

最 合于 享受 人生 的 理想 人物, 就是 一個 熱誠 的、 悠閑 的、 無恐懼 的 人。 孟子 列 述“ 大人” 的 三種“ 成熟 的 美德” 是“ 仁、 智、 勇”。 我以為 把“ 仁” 字 改為 情 字 更為 確當, 而以“ 情、 智、 勇” 為 大人物 的 特質。

情:passion, sentiment, sensibility, romantics,或稱為“赤子之心”或是人類的情感。我們生而有之,但是我們 在 獲取“ 世事 經驗” 的 過程中 對 我們 的 天性 曾 多方 摧殘, 我們 學 會了 硬 心腸, 學會 了 虛偽 矯 飾, 學會 了 冷酷 殘忍, 因此 在 一個人 自夸 他 已獲 得了 很多 的 人世 經驗 時, 他的 神經 顯然 已 變成 不 敏銳 而 麻木 遲鈍。

智勇:人生是嚴酷的, 熱烈的心性不足以應付環境,熱情必須和智勇聯結起來,方能避免環境的摧殘。警惕幾大騙子:名、利、權力、風尚(別人的看法)

老子:水 便是 柔 弱者 的 力量 的 象征—— 輕輕 地 滴下 來, 能在 石 頭上 穿 一個 洞; 水 有 道家 最 偉大 的 智慧, 向 最 低下 的 地方 去 求 它的 水平線: 江 海 所以 能為 百 谷 王 者, 以其 善 下 之, 故 能為 百 谷 王。

中國 最 崇高 的 理想, 就是 一個人 不必 逃避 人類社會 和 人生, 而 本性 仍能 保持 原有 快樂。 “鬧市中的隱士實是最偉大的隱士”, 因為他對自己具有充分的節制力,不受環境的支配。做一個半玩世者是最好的玩世者:名字 半 隱 半 顯, 經濟 適度 寬裕, 生活 逍遙自在, 而 不完全 無憂無慮 的 那個 時候, 人類 的 精神 才是 最為 快樂 的, 才是 最 成功 的。

我們 看見 積極 人生觀 已經 喪失了 愚蠢 的 自 滿心, 玩世 哲學 已經 喪失了 尖銳 的 叛逆 性, 在 梭 羅 身上 還可 找出 這種 特質—— 這是 一個 不成熟 的 標志, 而 人類 的 智慧 第一次 在 寬容 和 嘲弄 的 精神 中 達到 成熟 的 時期。所謂 理想 的 哲學家 即是 一個? 能 愛好 人生 而 不 過度, 能夠 察覺到 塵世 間 成功 和 失敗 的 空虛, 能夠 生活 于 超越 人生 和 脫離 人生 的 境地 而 不 仇視 人 生的 人。

享受人生的典范是陶淵明:也許 有人 以為 陶 淵 明 是“ 逃避 主義 者”, 但 事實上 他 絕對 不是。 他 要 逃避 的 僅是 政治, 而 不是 生活 的 本身。 如果 他是 邏輯 家, 他或 許 早已 出家 做 和尚, 徹底 地 逃避 人 生了。 可是 陶 淵 明 不愿 完全 逃避 人生, 他是 愛好 人生 的。 在他 的 眼中, 他的 妻 兒 太 真實 了, 他的 花園, 那 伸到 他 庭 院里 的 枝 丫, 他所 撫摸 的 孤 松, 這 許多 太 可愛 了。 他 僅是 一個 近情 近 理 的 人,所 以他 要 周旋 于 周遭 的 景物 之間。 他 就是 這樣 愛好 人生, 由 種種 積極 的、 合理 的 人生 態度, 去 獲得 他所 特 有的 能 產生 和諧 的 那種 感覺。 這種 生 之 和諧 便 產生了 中國 最 偉大 的 詩歌。 他為 塵世 所生, 而又 屬于 塵世, 所以 他的 結論 不是 逃避 人生, 而是“ 懷 良辰 以 孤 往, 或 植 杖 而 蕓 耔”。 陶 淵 明 僅是 回到 他的 田園 和他 的 家庭 里 去。 所以, 結果是 和諧, 不是 叛逆。

樂夫天命復奚疑

生命的享受

人生的目的除了去享受還有什么呢?精神和物質享受實在難以區分,肉體和精神間只有及其薄的隔膜。一切享受都是生物性的快樂,從感官出發。衣服飾品整齊寧靜舒泰,食物可口,自然美麗。

世界 豈不是 一 席 人生 的 宴會, 擺 起來 讓 我們 去 享受—— 只是 由 感官 去 享受; 同時 由 那種 文化 承認 這些 感官 的 歡樂 的 存在, 而使 我們 可 坦白 地 承認 這些 感官 歡樂 的 存在;我們 必須 重新 信任 這個“ 身體” 的 優美 收受 器官, 我們 把 輕視 感覺 和 畏懼 情感 的 心理 一律 摒 除。

藝術、 詩歌 和 宗教 的 存在, 其 目的 是 輔助 我們 恢復 新鮮 的 視覺, 富于 感情 的 吸引力 和 一種 更 健全 的 人生 意識。 當 我們 的 感覺 將 逐漸 麻木,幸虧 還有 幾個 大 詩人 和 藝術家, 他們的 那種 敏銳 的 感覺, 那種 美妙 的 情感 反應 和 那種 新奇 的 想象 還沒 失掉,來刺激我們。

梭羅描述蟋蟀鳴叫產生的崇高美感

它們 就這 樣 永恒 地 在 草根 腳下 唱著。 它們 的 住處 便是 天堂, 不論 是在 五月 或 十一月, 永遠 是 這樣。 它們 的 歌兒 具有 寧靜 的 智慧, 有著 散文 的 平穩, 它們 不 飲酒, 只 吃 露水。 當 孵卵 期 過后, 它們 的 寧靜 無聲 并不是 戀愛 心境 受了 阻 抑, 而是 歸 榮耀 于 上帝, 與 對 上帝 的 永恒 享受。 它們 處于 季節 轉變 之外。 它們 的 歌兒 像 真理 那樣 永垂不朽。 人類 只有 在 精神 比較 健全 的 時候, 才能 聽見 蟋蟀 的 鳴聲。

惠特曼對自然的感受兩則:

此時 視覺、 聽覺、 嗅覺, 一切 的 感覺, 都得 了 微妙 的 滿足。 每一 雪片 都 飄飄 地 降 在 常青 樹、 冬青樹、 桂樹 的 上面, 靜靜 地 躺著, 所有 的 枝葉 都 穿 起 一件 臃腫 的 白 外套, 在 邊緣 上 還 綴 著 綠寶石—— 這是 那 茂盛 的、 挺直 的、 有著 紅 銅色 的 松樹—— 還有 那一 陣陣 輕微 的 樹脂 和 雪水 混合 的 香味

是一 個 天氣 晴朗 的 日子—— 空氣 干燥, 有微風, 充滿 氧氣。 在 我的 四周, 有著 足以 使我 沉醉 的 奇跡, 那些 健全 沉靜 而又 美麗 的 樹木、 流水、 花草、 陽光 和 早霜—— 但 最 吸引 我 盯著 的 還是 天空。 它 今天 是 那么 澄清 細致, 那 秋天 特有 的 藍色, 又有 那 透明 的 藍 幕 上浮 著 朵朵 白云, 或大 或 小, 在 偉大 的 蒼穹 中表 現 它們 靜穆 的 神靈 動作。

享受 悠閑 生活 當然 比 享受 奢侈 生活 便宜 得 多。 要 享受 悠閑 的 生活, 只要 有 一種 藝術家 的 性情,聰明 到 不把 周遭 的 世界 看得 太 認真, 在 一種 全然 悠閑 的 情緒 中, 去 消遣 一個 閑暇 無事 的 下午。 這 樣子 的 心情 是一 種 超脫 俗世 的 意識 而 產生,? 把 人格 看得 比 事業 的 成就 來得 重大, 把 靈魂 看得 比 名利 更緊 要。這種 悠閑 的 生活 也 必須 有一個 恬靜 的 心地 和樂 天 曠達 的 觀念, 以及 一個 能 盡情 玩賞 大自然 的 胸懷 方能 享受。

正如 梭 羅 在《 瓦 爾 登 湖》( Walden) 里 所說 的, 要 享受 悠閑 的 生活, 所費 是 不多 的。

YOLO

阿 瑟· 凱 茲 爵士( Sir Arthur Keith, 蘇格蘭 著名 人類 進行 化學家) 曾 說過 一句 和 中國 人的 感想 不謀而合 的 話:“ 如果 人們 的 信念 跟我 的 一樣, 認 塵世 是 唯一 的 天堂, 那么 他們 必將 更 竭盡全力 把這 個 世界 造成 天堂。” 蘇東坡:”事如春夢了無痕“。李白 在《 春 夜 宴 桃李 園 序》 “ 浮生若夢, 為 歡 幾何?” 王 羲 之在 和他 的 一些 朋友 歡宴 的 時候, 曾 寫下《〈 蘭亭 集〉 序》 這篇 不朽 的 文章, 把“ 人生 不再” 的 感覺 表現 得 最為 典型。所以 那 么 深刻 堅決 地 愛好 人生。

中國 哲學家 把 一切 的 抽象 理論 撇開 不談, 認為 和 生活 問題 不發 生 關系, 以為 這些 東西 是我 們 理智 上 所 產生 的 淺薄 感想。 他們 只把 握 人生, 提出 一個 最簡單 的 問題:“ 我們 怎樣 生活?” 西洋 哲學 在 中國人 看來 是 很 無聊 的。 西洋 哲學 以 論理 或 邏輯 為 基點, 著重 研究 知識 方法 的 獲得, 以 認識論 為 基點, 提出 知識 可能 性的 問題, 但 最后 關于 生活 本身 的 知識 忘記了。

在 道家 看來, 有識之士 在 成功 時 是 不以 為 自己 成功 的, 在 失敗 時 也不 以為 自己 是 失敗。 只有 一知半解 的 人才 把 外表 的 成功 和 失敗 當做 絕對 真實 的。這種 哲學 是說:“ 你 以為 不要緊, 便 什么 都不 要緊 了?!?成功 的 欲望 和 失敗 的 恐懼, 兩者 是 差不多 的 東西?!度淌яR》

講求 效率, 講求 準時, 及 希望 事業成功, 似乎是 美國 的 三大 惡習。 美國人 所以 那么 不快樂, 那么 神經過敏, 是因為 這 三種 東西 在 作祟。 于是 享受 悠閑 生活 的 天賦 權利 被剝 奪了, 許多 閑 逸 的、 美麗 的、 可愛 的 下午 被他 們 錯過 了。 一個人 第一步 應 相信 世界上 并無 災難, 也應 相信“ 把 事情 放著 不做” 比“ 把 事情 做好” 更要 高尚。 大體上 說, 一個人 在 接 信 后 馬上 寫回 信, 結果是 好壞 各 居 其 半。 如果不 寫回 信, 雖然 也許 會錯 過 幾次 良好 的 約會, 但也 會 避免 幾次 不歡而散 的 約會。

享受自然

我們 不能 不承認 這 地球 本身 就是 一個 天堂。大自然 的 景物 聲音 氣味 和 滋味, 實在 是 和 我們 的 看 聽聞 吃 器官 具有 一種 神秘 的 和諧。 這 宇宙 的 景物 聲音 和氣 味 和 我們 的 感受器 官 的 和諧 是 如此 完美 這件事,

大自然 本身 永遠 是 一個 療養院, 即使 不能 治愈 別的 病患, 至少 能 治愈 人類 的“ 自大狂” 癥。 人類 應被 安 置于“ 適當 的 尺寸” 中, 并 須 永遠 被 安置 在用 大自然 做 背景 的 地位 上, 這就 是 中國畫 家 在 所畫 的 山水 中 總將 人物 畫得 極 渺小 的 理由。游山玩水使人清心 凈 慮, 掃除 不少 妄想。

常 和 大自然 的 偉大 為伍, 當真 可以 使人 的 心境 漸漸 也 成為 偉大。我們 隨著 天地 之 大而 大, 如 中國 一流 的 浪漫 派 才子 劉 伶 所謂“ 大丈夫” 的“ 以 天地 為 廬”。這 星球 上面 還有 幽 靜的 山, 都是 近乎 治療 式 的 幽靜。 如 幽 靜的 峰、 幽 靜的 石、 幽 靜的 樹, 一切 都是 幽靜 而 偉大 的。 我 確信 偉 大年 久 的 樹木 和 山居, 實 具有 精神上 的 治療 功效, 并不是 治療 一塊 斷骨 或 一方 受 著 傳染 病的 皮膚 的 場所, 而是 治療 一切 俗念 和 靈魂 病患 的 場所。

石頭、書法、樹木

石頭是魁偉 雄 奇, 崢嶸 古雅 的 模范。米 老 之 相 石 也 曰:“ 要 秀、 要 皺、 要 透、 要 瘦。”此外 還有 所謂“ 危” 的 感想,要 充分 領略 石頭 在室內 和 園內 的 用處, 我們 須 先 研究 一下 中國 書法, 因 中國 書法 專 在 抽象 的 筆勢 和 結構 上用 工夫。天然 的 拙 皺, 老子 在他 所著 的《 道德 經》 中常 稱贊 不 雕 之 璞, 最好 的 藝術 結晶 也和 好的 詩文 一般 須 像 流水行云 的 自然,? 所謂 不露 斧 鑿 之 痕。老 樹根 所 雕 成 的 凳子, 太湖石石 上 都有 水波 的 紋理。 有 時取 到 的 石塊 如若 還 不夠 嵌 空 玲瓏, 則用 斧 鑿 修 琢 之后, 依舊 沉入 水中, 待 過 一 兩 年后, 再取 出來 應用, 以便 水波 將 斧 鑿 之 痕 洗刷 凈 盡。

在 數千 百 種的 樹木 中, 中國 名士 和詩 人 覺得 有 幾種 的 結構 和 輪廓 由于 從 書法家 的 觀 點上 具 著 種種 特 別的 美 處, 所以 尤其 宜于 藝術家 的 欣賞。

松樹 代表 古樸、幽靜 雄偉 和 出世, 正和 隱士 的 態度 相 類。就 因為 具 著 這種 古色古香 的 性質, 所以 在 樹木 中 得到 特別 的 位置。 正如 隱居 的 高 士, 寬 袍 大 袖、 扶著 竹 杖 在 山徑 中 行走, 而被 認為是 人類 的 最高 理想 一般。老子 說, 石塊 無言, 蒼老 的 松樹 也 無言, 只是 靜靜 沉 著地 立 在那里 俯視 世界, 好似 覺得 已經 閱歷 過多 少 人事 滄桑, 像 有智慧 的 老人 一般 無所不曉, 不過 從不 說話。 這就 是它 神秘 偉大 的 地方。

梅樹 的 可愛 處在 于 枝 干的 奇 致, 梅花 的 芬芳。梅樹 特別 象征 品質 的 高潔, 一種 寒冷 高 爽 中的 純潔。 它的 香味 是 一種 冷 香, 天氣 越 冷, 它 越有 精神。 它 也和 蘭花 一樣 表征 幽靜 中的 風韻?!鞍迪愀釉曼S昏”已道盡梅花的美處。梅花 以 清瘦 見長, 所以 象征 隱 逸 清苦。

竹, 溫潤纖細, 它的 美 處 是一 種 微笑 般 的 美 處, 所 給 我們 的 樂 處 是一 種 溫和 的 樂趣。 竹 以 瘦 細 稀疏 為 妙, 畫 在 畫上 時 只須 兩 三 枝 即已 足夠, 正如 畫 梅花 只須 畫 一 枝。 纖 瘦的 竹枝 最 宜 配 怪石, 所以 畫 竹 時, 旁邊 總 畫上 幾 塊 皺 瘦 玲瓏 的 石頭。

垂 楊柳? 象征 女性 的 絕色 美麗。 張 潮 說:“ 柳 令人 感?!?中國 美人 的 細腰, 中國 的 舞女 穿著 長袖 寬 袍 于 舞 時 都 模擬 著 柳枝 在 風中 回旋 往復 的 姿勢。陣 風吹 過 之時, 便能 激起 所謂“ 柳 浪”。 此外 黃鶯 和 蟬 都 最喜 歡 棲于 柳樹, 圖畫 中 畫到 楊柳 時, 每每 都 畫上 幾只 黃鶯 和 蟬 以為 點綴“ 柳 浪 聞 鶯”。

最重要的 是 愛 樹木, 不 單是 愛 樹木 本身, 而 連帶 愛 著 其他 的 天然 物事 如: 石、 云、 鳥、 蟲 和 人。 張 潮 曾 說:“ 藝 花 可以 邀 蝶, 累 石 可以 邀 云, 栽 松 可以 邀 風,…… 種 蕉 可以 邀 雨, 植 柳 可以 邀 蟬。” 中國人 喜愛 善 鳴 的 蛙、 蟋蟀 和 蟬, 更 勝于 愛 貓、 狗 或 別 種 家畜。 動物 之中, 只有 鶴 的 品格 配得上 松樹 和 梅花。 因為 鶴 也是 隱 逸 的 象征, 一個 高人 看見 一只 鶴, 甚至 一只 鷺, 白 而 潔凈, 傲然 獨 立于 池 中 時, 他 便會 期望 自己 也 化成 一只 鶴。

想要養鳥,不用買籠子。栽樹就好了。頗為認同這種不占有一物,而享受萬物的情感。

鄭 板 橋 在 寫給 他 弟弟 的 信中, 有 一段 論 到 不應 該將 鳥兒 關在 籠中, 最能 表現 出人 類 怎樣 去 和 大自然 融合 而得 到 快樂( 因為 動物 都是 快樂 的) 的 思想: 所云 不得 籠中 養鳥, 而 余 又 未嘗 不 愛鳥, 但 養 之 有道 耳。 欲 養鳥, 莫如 多 種樹, 使 繞 屋 數百 株, 扶疏 茂密, 為 鳥 國鳥 家。 將 旦 時, 睡夢 初 醒, 尚 輾轉 在被, 聽 一片 啁啾, 如《 云 門》《 咸 池》 之 奏。 及 披 衣 而起, 面 漱口 啜 茗, 見 其 揚 翚 振 彩, 倏 往 倏 來, 目 不暇 給, 固 非 一 籠 一 羽 之 樂 而已。 大 率 平生 樂 處, 欲 以 天地 為 囿, 江 溪 為 池, 各 適 其 天, 斯 為 大 快, 比之 盆 魚 籠 鳥, 其 鉅 細 仁 忍 何如 也!

賞花

梅 令人 高蘭 令人 幽, 菊 令人 野, 蓮 令人 淡, 春 海棠 令人 艷, 牡丹 令人 豪, 蕉 與 竹 令人 韻, 秋海棠 令人 媚, 松 令人 逸, 桐 令人 清, 柳 令人 感。----張 潮 《 幽 夢 影》

無疑, 蘭花 的 難于 種植 和 異常 文靜 的 香味, 使它 得到 高貴 的 身價。是 幽雅 的 象征, 因為 蘭花 是 常 生于 幽谷 的。 文 人稱 它 具有“ 孤 芳 獨 賞” 的 美德。

沈 復 在他 所著 的《 浮生 六 記》 中有 一段 極好 的 描寫: 花 以 蘭 為最, 取其 幽香 韻 致 也, 而 瓣 品 之 稍 堪 入 譜 者 不可多得。 蘭 坡 臨終 時, 贈 余 荷 瓣 素 心 春蘭 一 盆, 皆 肩 平心 闊, 莖 細 瓣 凈, 可以 入 譜 者。 余 珍 如 拱 璧。 值 余 幕 游于 外, 蕓 能 親 為 灌溉, 花 葉 頗 茂。

袁中郎《瓶史》于插瓶賞花最為透徹:

插花 不可 太 繁, 亦 不可 太 瘦, 多 不過 二種 三種。 高低 疏密, 如畫 苑 布置 方 妙。 置 瓶 忌 兩 對, 忌 一律, 忌 成 行列, 忌 以 繩 束縛; 夫 花 之所 謂 整齊 者, 正 以 參差 不論, 意態 天然。

他以 為 一個人 不論 對于 什么 藝術, 即 小如 下棋, 也須 癖好 成 癡, 方能 有所 成就, 對于 花的 愛好 也是 如此:

一 花 將 萼, 則 移 枕 攜 襆 睡 臥 其下, 以 觀花 之由 微 至 盛 至 落 至 萎 地 而后 去。 或 千 株 萬 本 以 窮 其 變, 或 單 枝 數 房 以 極其 趣, 或 嗅 葉 而知 花 之大 小, 或 見 根 而 辨色 之 紅白, 是 之 謂 真愛 花, 是 之 謂 真 好事 也。

又 對于 賞 花 一事, 他說如下。寒花大約是梅花,溫花如牡丹玫瑰,暑花是蓮花,涼花則為菊花、蘭花等。

茗 賞 者 上 也, 談 賞 者 次 也, 酒 賞 者 下 也, 若 夫 內 酒 越 茶 及 一切 庸 穢 凡 俗 之語, 此 花 神 之 深惡 痛斥 者, 寧 閉口 枯坐, 勿 遭 花 惱 可 也, 夫 賞 花 有 地 有時, 不得 其 時而 漫 然 命 客, 皆為 唐突。 寒 花 宜 初雪, 宜 雪 霽, 宜 新月, 宜 暖房, 溫 花 宜 晴 日, 宜 輕 塞, 宜 華 堂。 暑 花 宜 暑 月, 宜 雨后, 宜 快 風, 宜 佳 木 蔭, 宜 竹 下, 宜 水閣。 涼 花 宜 爽 月, 宜 夕陽, 宜 空 階, 宜 苔 徑, 宜 古 藤 巉 石 邊。

我們 已知 道 享受 大自然 不單 是 限于 藝術 和 圖畫。 顯現 于 我們 面前 的 大自然 是 整個holistic 的, 包括 一切 聲音、 顏色、 式樣、 精神 和 氣氛。 人 則以 了解 生活 的 藝術家 的 資格 去 選擇 大自然 的 精神, 而 使它 和 自己的 精神 融合 起來, 這是 一切 中國 詩文 作家 所 共 持 的 態度。

不過 其中 以 十七世紀 中葉 的 詩人 張 潮 在他 所著《 幽 夢 影》 一書 中 說得 最透徹。

春 聽 鳥聲, 夏 聽 蟬 聲, 秋 聽 蟲聲, 冬 聽 雪 聲; 白晝 聽 棋 聲, 月下 聽 簫 聲, 山 中聽 松 聲, 水 際 聽 欸 乃 聲, 方 不 虛 此生 耳

松下 聽 琴, 月下 聽 簫, 澗 邊 聽 瀑布, 山 中聽 梵 唄, 覺 耳 中 別 有 不同。 水 之為 聲 有 四: 有 瀑布 聲, 有 流 泉 聲, 有 灘 聲, 有 溝 澮 聲。 風 之為 聲 有 三: 有 松濤 聲, 有 秋 草 聲, 有 波浪 聲。 雨 之為 聲 有 二: 有 梧 葉 荷葉 上聲, 有 承 檐 溜 竹筒 中 聲。

對 淵博 友, 如 讀 異 書; 對 風雅 友, 如 讀 名人 詩文; 對 謹 飭 友, 如 讀 圣賢 經傳; 對 滑稽 友, 如 閱 傳奇小說。?

少年 讀書, 如 隙 中 窺 月; 中年 讀書, 如 庭 中 望月; 老年 讀書, 如 臺上 玩 月。 皆以 閱歷 之 淺 深, 為 所得 之 淺 深 耳。

讀 經 宜 冬, 其 神 專 也; 讀 史 宜 夏, 其時 久 也; 讀 諸子 宜 秋, 其 致 別 也; 讀 諸 集 宜 春, 其 機 暢 也。

關于旅行

旅行。 第一 種 虛假 旅行, 即 旅行 以求 心胸 的 必 進。這種 對 旅行 的 不正確 的 概念, 產生了 現代 導游 者 的 組織。第二種虛假旅行,即為談資,事后可以夸說。尤其是 自帶 照相機 的 人, 如 我們 在 巴黎 或 倫敦 的 游覽 中 所 見者, 他們的 時間 和 注意力 已完 全 消耗 于 拍攝 照片 之中, 以致 無暇 去 細看 各種 景物 了。第三 種 虛偽 旅 行家: 定了 游覽 程序 的 旅 行家。我 疑心 這類 旅 行家 在 假期 中, 也是 講究 效能 的。

我 主張 真正 的 旅行 動機, 應 完全 和 這些 相反。 第一, 旅行 的 真正 動機 應為 旅行 以求 忘 其 身 之所 在, 或 較為 詩意 的 說法—— 旅行 以求 忘卻 一切身份、習俗,恢復到一個自然的人。故此,需要去一個沒有熟悉的朋友的地方,沒有 特別 的 朋友, 就是 人 盡可 友, 他 普 愛 世人, 所以 處身 于 其中, 領略 他們的 可愛 處 和 他們的 習俗。

一個 真正 的 旅行 家 必是 一個 流浪者, 經歷 著 流浪者 的 快樂、 誘惑 和 探險 意念。旅行 的 要點 于 無責任、 無定 時、 無 來往 信札、 無 嚅 嚅 好問 的 鄰人、 無 來客、 無目的 地。 一個 好的 旅行 家 絕不 知道 他 往 哪里 去, 更好 的 甚至 不知 從何 處 而來, 他 甚至 忘卻 了 自己的 姓名。流浪 精神 使人 能在 旅行 中和 大自然 更加 接近。 所以 這一類 旅 行家 每 喜歡 到 闃 無人跡 的 山中 去, 以便 可以 幽 然 享受 和 大自然 融合 之 樂。

我以為 除此以外, 另有 一種 旅行, 不為 看 什么 事物, 也 不為 看 什么 人的 旅行, 所 看的 不過 是 松鼠、 麝 鼠、 土 撥 鼠、 云 和 樹。 我有 一位 美國 女友 曾 告訴 我, 有 一次, 她 怎樣 被 幾個 中國 朋友 邀 到 杭州 附 近的 某 山 去看“ 虛無 一物”。

依 金 圣 嘆 之 說,旅行者 所 必需 的 行 具 就是 如 他在 著名 的 戲曲《 西 廂 記》 的 評語 中 所說:“ 胸中 的 一副 別 才。 眉 下 的 一副 別 眼。” 其 要點 在于 此人 是否 有 易 覺 的 心 和 能 見之 眼。 倘若 他沒 有這 兩種 能力, 即使 跑到 山里 去, 也是 白費 時間 和 金錢。 在另 一方面, 倘若 他有 這 兩種 能力, 則 不必 到 山里 去, 即 坐在 家里 遠望, 或 步行 田間 去 觀察 一片 行 云、 一只 狗、 一道 竹 籬 或 一 棵樹, 也能 同樣 享受 到 旅行 的 快樂。

金圣嘆所論旅行的說辭:

今 夫 以 造化 之大 本領、 大 聰明、 大 氣力 而 忽然 結 撰 而成 一 洞 天、 一 福地, 是真 駭目 驚心 之事, 不必 人道 也。 然 吾 每每 諦 視 天地 之間 隨 分 一 鳥、 一 盆、 一 花、 一 草, 乃至 鳥 之一 毛、 魚 之一 鱗、 花 之一 瓣、 草 之 一葉, 則 初 未有 不費 彼 造化 者 之大 本領、 大 聰明、 大 氣力, 而后 結 撰 而得 成名 者 也。 諺 云:“ 獅子 搏 象 用 全力, 搏 兔 亦 全力。” 彼 造化 者 則 真 然 矣。 生 洞天福地 用 全力, 生 隨 分之一 鳥、 一 魚、 一 盆、 一 花、 一 草, 以至 一 毛、 一 鱗、 一 瓣、 一葉, 殆 無不 用盡 全力。 由 是 言之, 然則 世間 之所 謂 駭目 驚心 之事, 固 不必 定 至于 洞天福地 而后 有此, 亦 為信 然也。

學識和藝術

尋求 學識, 終 不過 是 像 去 發現 一個 新大陸, 或如 阿 納 托 爾· 法朗 士( Anatole France) 所說:“ 一個 心靈 的 探險 行為?!?我們 如用 一種 坦白 的、 好奇 的、 富于 冒險 性的 心胸 去 維持 這個 探索 精神, 則 這種 尋求 行為 便 永遠 是一 種 快樂 而 不是 痛苦 了, 我們 應該 舍棄 那種 規定 的、 劃一 的、 被動 的 強記 事實 方法, 而將 這種 積極 滋長 的 個人 快樂 定為 理想 目標。

藝術 是 創造, 也是 消遣。 這 兩個 概念 中, 我以為 以 藝術 為 消遣, 或以 藝術 為人 類 精神 的 一種 游戲, 是 更為 重要的。 我 雖然 最喜 歡 各式 不朽 的 創作, 不論 它是 圖書、 建筑 或 文學, 但我 相信 只有 在 許多 一般 的 人民 都 喜歡 以 藝術 為 消遣, 而 不一定 希望有 不朽 的 成就 時, 真正 藝術 精神 方能 成為 普遍 面 彌漫 于 社會 之中。我喜 歡 業余 哲學家、 業余 詩人、 業余 植物學家 和 業余 航空 家。 我 覺得 在 晚間 聽聽 一個 朋友 隨便 彈奏 一 兩種 樂器, 樂趣 不亞于 去 聽 一次 第一 流的 職業 音樂會。游戲 的 特性, 在于 游戲 都是 出于 無理由 的, 也 絕不 能有 理由。 游戲 本身 就是 理由。

藝術 實 只是 一種 體力 和 心力 的 泛濫(靈感), 自由 而 不受 羈絆, 只為 自己 而 存在。一個人 一 有 那種 過量 的 力量 供給, 便會 在 一切 行動 中 顯出 飄逸 和 瀟灑, 并 顧 到 合式。在 較為 抽象 的 范圍 中, 我們 能在 一切 做得 好的 動作 中看 到 這種 美 點。

在 藝術作品 中, 最 富有 意義 的 部分 即是 技巧 以外 的 個性。而 一切 初學者 不論 是 書畫 或 演劇, 最大 的 難關 即在 難于 任 著 己 意做 去。 其中 的 理由 當然 是 初學者 每每 被 范 型 或 技巧 束縛 而 不敢 逾越, 但 不論 哪一種 形式, 如 缺乏 這種 個人 的 因素, 便 不能 合式。一切 藝術 必須 有 它的 個性, 而 所謂 的 個性 無非 就是 作品 中 所 顯露 的 作者 的 性靈, 中國人 稱之為 心胸。 一件 作品 如若 缺少 這個 個性, 便 成了 死的 東西。 這個 缺點 是 不論 怎樣 高明 的 技巧 都不能 彌補 的。 在 書畫 中, 尤其 是在 書中, 我們 可以 從而 看到 各式各樣 的 美 點。

這 美 點 可以 是 屬于 古怪 或 任性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粗豪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雄壯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自由 的 性靈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大膽 不 循 俗例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浪漫 的 風韻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拘泥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柔媚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莊嚴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簡單 笨拙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齊整 之類, 可以 是 屬于 敏捷 之類, 有時 甚至 可以 是 屬于 故意 的 鬼怪 之類。 世上 只有 一種 美 點 是 不可能 的, 因為 它 根本 不存在, 這 就是 忙 勞 生 活的 美 點。

讀書

人如 讀書 即 會有 風韻, 富 風味。 這就 是 讀書 的 唯一 目標。 唯有 抱著 這個 目標 去 讀書, 方可 稱為 知道 讀書 之術。 一個人 并不是 為了 要使 心智 進步 而 讀書, 因為 讀書 之時 如 懷著 這個 念頭, 讀書 的 一切 樂趣 便 完全 喪失了。凡是 以 出于 勉強 的 態度 去 讀書 的 人, 都是 些 不懂 讀書 藝術 的 人。 這類 抱著 求知 目標 而 讀書, 其實 等于 一個 參議員 在 發表意見 之前 的 閱讀 舊案 和 報告 書。 這是 在 搜尋 公 事上 的 資料, 而 不得 謂之 讀書。

必須 是 意在 為 培植 面目 的 可愛 和 語言 的 有味 而 讀書。面目可愛指的是腦 中 充滿著 何等 豐富 的 活潑 思想, 好像 隨時 從 雙目 中 爆發 出來。 這就 是 黃山 谷 所謂“ 可愛 的 面目”, 不是 由 花粉 胭脂 所 裝成 的 面目, 而是 由 思想 力 所 華 飾 的 面目。我以為 味道 乃是 讀書 的 關鍵, 而這 個 味道 也 必然 因此 是 各 有所 嗜 的,一個 讀者 如對 于 一種 讀物 并無 胃口, 則 他所 浪費 在 讀書 的 時間 完全 是 虛耗 的, 正如 袁 中 郎 所說:“ 若不 愜意, 放 置之 俟 他人。”海中。 世上 并沒有 人人 必 讀 的 書, 但 有 必須 在某 一時間, 必須 在某 一 地點, 必須 在某 種 環境 之中, 必須 在某 一時 代 方 可以 讀 的 書。 一個人 沒有 到 識 力 成熟 的 時候, 絕不 能 領略《 論語》 中 孔子 話語 中 淡淡 的 滋味 和他 已 成熟 的 智慧。 再者, 一個人 在 不同 的 時候 讀 同 一部 書, 可以 得到 不同 的 滋味。所以 將 一本 書 重讀 一遍, 也是 有益 的 并 也可以 從而 得到 新的 樂趣。

我以為 一個人 能 發現 他所 愛好 的 作家, 實在 是他 的 智力 進展 里邊 一件 最重要的 事情。 世上 原有 所謂 性情 相近 這件事, 所以 一個人 必須 從 古今中外 的 作家 去 找尋 和 自己的 性情 相 近的 人。 一個人 唯有 借 著 這個 方法, 才能 從 讀書 中 獲得 益處。因 思想 和 感覺 的 相同, 竟會 在 書頁 上 會面 時 完全 融洽 和諧, 如面 對著 自己的 肖像 一般。 在 中國 語文 中, 我們 稱 這種 精神 的 融洽 為“ 靈魂 的 轉世”。 例如 蘇 東坡 乃是 莊 周 或 陶 淵 明 轉世, 袁 中 郎 乃是 蘇 東坡 轉世 之類。 蘇 東坡 曾 說, 當他 初次 讀 莊子 時, 覺得 他 幼時 的 思想 和 見地 正和 這 書中 所 論者 完全 相同。不過 數年 之后, 這 魔法 會 漸漸 退去, 他對 這個 愛人 會 漸漸 覺得 有些 厭倦。 于 是他 會 去找 尋 新的 文字 愛人, 等到 他 有過 三 四個 這類 愛人, 把 他們的 作品 完全 吞 吸 之后, 他自己 便 也 成為 一位 作家 了。

那么 究竟 怎樣 才算 是 真正 的 讀書 藝術 呢? 簡單 的 答語 就是: 隨 手拿 過 一 本書, 想 讀 時, 便 讀 一下子。 如 想 真正 得到 享受, 讀書 必須 出于 完全 自動。 一個人在 冬天 的 雪夜, 一個人 坐在 火爐 的 旁邊, 爐上 壺 水 輕 沸, 手邊 放著 煙袋 煙斗, 他 盡 可以 搬 過 十 余 本 關于 哲學、 經濟、經濟、 詩文、 傳記 的 書籍 堆 在身邊 的 椅子 上, 以 閑適 的 態度, 隨 手拿 過 一本 來 翻閱。 如 覺得 合意 時, 便可 讀下 去, 否則 便可 換 一本。 金 圣 嘆 以為 在 雪夜 里 關 緊了 門 讀 一本 禁書 乃是 人生 至 樂 之一。真正 善于 讀書 的 人, 對于 書中 的 錯字 絕不 計較, 正如 善于 旅 行的 人 對于 上山 時 一段 崎嶇 不平 的 路徑, 或如 出門 觀看 雪景 的 人 對于 一座 破 橋, 或如 隱居 鄉 間的 人 對于 鄉下 的 粗人, 或如 一心 賞 花的 人 對于 味道 不 好的 酒 一般, 都是 不加 計較 的。

中國 最 偉 大的 女 詞人 李 清 照 的 自傳 中, 有 一段 極盡 描寫 讀書 之 樂 之能事。

她在 所著《 金石 錄》 后 跋 中, 有 一段 自述 說: 余性 偶 強記, 每 飯 罷, 坐 歸來 堂, 烹 一 茶, 指 堆積 書 史 言: 某事 在某 書 某 卷,第幾 頁, 第幾 行, 以 中 否 角 勝負, 為 飲茶 先后。 中 即 舉杯 大笑, 至 茶 傾覆 懷中, 反 不得 飲 而起。 甘心 老是 鄉 矣! 故 雖 處 憂患 困 窮, 而 志 不屈。 收 書 既 成…… 于是 幾 案 羅列, 枕席 枕 籍 會意 心 謀, 目 往 神 授, 樂 在 聲色犬馬 之上。

凡是 期望 成為 作家 的 初學者, 都 應該 叫 他們 先把 寫作 的 技巧 完全 撇開, 暫時 不必 顧及 這些 小節, 專 在 心靈 上用 工夫, 發展 出 一種 真實 的 文學 個性, 去做 他的 寫作 基礎。 這個 方法 應該 對 他很 有 益處。 基礎 已經 打好, 真實 的 文學 個性 已經 培養 成功 時, 筆法 自然而然 會 產生, 一切 技巧 也 自然而然 地 跟著 純熟。 只要 他的 立意 精 譬, 文法上 略有 不妥 之處 也是 不妨 的。

布 封( Buffon) 說得 好:“ 筆法 即 作者?!?筆法 并不是 一個 方式, 也不 是一 個 寫作方法 中的 制度 或 飾 件, 其實 不過 是 讀者 對于 作者 的 心胸 特性, 深刻 或 淺 泛 的, 有見識 或 無 見識 和 其他 各種 特質, 如: 機智、 幽默、 譏嘲、 體會、 柔 婉、 敏銳、 了解 力、 仁慈 的 乖戾 或 乖戾 的 仁慈、 冷酷、 實際 的 常識 和 對于 一切 物事 的 一般 態度 所得 的 一種 印象 罷了。

《紅樓夢》 中的 女子 林 黛 玉, 即是 一個“ 自我 發揮 派”。 她 曾 說:“ 若果 有了 奇 句, 連 平仄 虛實 不對, 卻 使得 的?!?“自我 發揮 派” 因為 專 喜愛 發 乎 本心 的 感覺, 所以 自然 蔑視 文體 上 的 藻 飾, 因此 這 派 人士 在 寫作 中專 重 天真 和 溫文, 他們 尊 奉 孟子“ 言 以 達 志” 的 說法。 文 學的 美 處, 不過 是 達意 罷了。 這 一派 的 弊病, 在于 學者 不慎 即 會 流于 平淡( 袁 中 郎), 或 流于 怪僻( 金 圣 嘆), 或 過于 離經叛道( 李 卓 吾)。 因此 后來 的 儒家 都 非常 憎惡 這個 學派。 但 以 事實 而論, 中國 的 思想 和 文學 全靠 他們 這 班 自出 心裁 的 作家 出力, 方 不至于 完全 滅絕。

文學欣賞

一個 念 文學 的 學生 第一 件事 情 就是: 學習 辨別 各種 不同 的 滋味。 其中 最優 美的 是 溫文 和 醇 熟, 但也 是最 難于 學到 的。 溫文 和 平淡, 其間 相差 極微。最優 美的 文體 就是 如 蘇 東坡 的 文體 一般 近于“ 行云流水”。

當 一個人 讀 了 許多 本 名著, 而 覺得 其中 某 作家 敘事 靈活 生動, 某 作家 細膩 有 致, 某 作家 文 意 暢達, 某 作家 筆 致 楚楚動人, 某 作家 味 如 醇酒 佳釀 時, 他 應 坦白 地 承認 愛好 他們, 欣賞 他們, 只要 他的 欣賞 是 出乎 本心 的。 讀過 這 許多 的 作品 后, 他 便有 了 一個 相當 的 經驗 基礎, 即 能辨 識 何者 是 溫文, 何者 是 醇 熟, 何者 是 力量, 何者 是雄壯, 何者 是 光彩, 何者 是 辛辣, 何者 是 細膩, 何者 是 風韻。 在他 嘗過 這 許多 種 滋味 之后, 他 不必 借 指南 的 幫助, 也能 知道 何者 是 優美 的 文學 了。

初學者 最好 應從 讀 表示 反對 意見 的 作品 入手。 如此, 他 絕 不致 誤 為 騙子 所 欺蒙。 讀過 表示 反對 意見 的 作品 后, 他 即已 有了 準備, 而 可以 去 讀 表示 正面 意見 的 作品, 富于 評 斷力 的 心胸 即是 如此 發展 出來 的。

世上 有兩 個 文字 礦: 一是 老 礦, 一是 新 礦。 老 礦 在 書中, 新 礦 在 普通 人的 語言 中。 次等 的 藝術家 都從 老 礦 去 掘取 材料, 唯有 高等 的 藝術家 會 從新 礦 中去 掘取 材料。 老 礦 的 產物 都已 經過 溶解, 但 新 礦 的 產物 不然。學者 在 寫作 中, 大都 借 材 于 別的 學者。 他所 引 用的 舊 典 成語 越多, 越 像 一位 學者。 一個 思想家 于 寫作 時, 則 都 借 材 于 自己 肚 中的 概念, 越是 一個 偉大 的 思想家, 越 會 依賴于 自己的 肚 腹。

關于美

當 天上 的 云 行過 山頭 而遇 到 強勁 的 山風 時, 它 何曾 想到 有意 露出 裙 邊 巾 角 以供 我們 賞玩? 然而 它們 自然 會 整理, 有時 如 魚鱗, 有時 如 錦緞, 有時 如 賽跑 的 狗, 如 怒吼 的 獅子, 如 縱 跳的 鳳凰, 如 踞 躍 的 麒麟, 都 像是 文學 的 杰作。 當 秋天 的 樹木 受到 風霜 雨露 的 摧殘, 正 致力于 減少 它們 的 呼吸 以 保全 它們 的 本 力 時, 它們 還會 有這 空閑 去 涂粉 涂 脂, 以供 古道 行人 的 欣賞 嗎? 然而 他們 終 是 那么 冷 潔 幽寂, 遠勝于 王 維、 米 芾 的 書畫。 所以 凡是 宇宙 中 活的 東西 都有 著 文 學的 美。 枯 藤 的 美 勝于 王 羲 之 的 字, 懸崖 的 壯 嚴 勝于 張 猛 龍 的 碑銘。 所以 我們 知道“ 文” 或 文 學的 美 是 天 成 的。 凡是 盡其 天性 的, 都有“ 文” 或 美的 輪廓 為 其外 飾, 所以“ 文” 或 輪廓 形式 的 美 是 內生 的, 而 不是 外來 的。

書法之美

此外 則 象 爪 如“ 隸書”, 獅 鬃 如“ 飛 白”, 爭斗 時 的 蛇 屈曲 扭 繞 如“ 草書”, 飛龍 如“ 篆書”, 牛腿 如“ 八分”, 鹿 如 小楷。 它們 的 美 都 生 自 姿勢 和 活動, 它們 的 體形 都是 身體 效能 的 結果。 這也 就是 寫作 之美 的 秘訣。

宗教

中國 的 異教徒( 只有 這 一種 是 為我 所 深知 而 敢于 討論 的) 就是 一個 以 任心 委 運 的 態度 去 度 這 塵世 生 活的 人。 他 稟 著 生命 的 久長, 腳踏實地, 很快 樂地 生 活著。 時常 對于 這個 生命 覺到 一種 深 愁, 但 仍 很快 地 應付 著。 凡 遇到 人 生的 美 點 和 優點 時, 必會 很 深切 地 領略 著, 而 視 良好 行為 的 本身 即是 一種 報酬。

對 它的 長處, 我是 始終 感謝 的, 對于 它的 短處, 則 將它 轉變 成 我的 力量。 因為 依照 中國 哲學 的 說法, 一個 人的 生命 是 沒有 所謂 好運 或 厄運 的。

思想

中國 的 文學, 以其 全面 而言, 粗 看似 乎 只見 大量 短詩 和 短文,在這 種 隨手 寫作 的 書札、 日記、 筆記 和 文章 中, 我們 所 看到 的 大概 是對 一次 人生 遭遇 的 評論, 對 鄰村 中 一個 女子 自盡 的 記載, 或 對 一次 春游、 一次 雪 宴、 一次 月夜 蕩 槳、 一次 晚間 在 寺院 里 躲雨 的 記載, 再加 上一 些 這種 時節 各人 談話 的 記錄。 這里 有 許多 散文家 同時 即是 詩人, 有 許多 詩人 同時 即是 散文家, 所有 的 著作 每 篇 至多 不過 五 七百 字, 有時 單用 一句 詩文 即 能 表 出 整個 生活 哲學。 這里 有 許多 警 喻、 警語 和 家信 的 作家, 他們 寫作 時 都是 乘興 所至, 隨后 寫 去, 并不 講究 什么 嚴格 的 系統。 這使 派系 難于 產生。

因為 圣人 談到 生活 都是 以 親身 的 閱歷 為 中心, 才子 則 只 知道 研究 解釋 圣人 的 說話, 而 笨人 更是 只 知道 將 才子 的 說話 咬文嚼字 地 辯論。少數 幾個 對 生活 本身 感覺到 直接 撞擊 的 獨立 思想家—— 如 歌德、 薩 繆 爾· 約翰遜、 愛 默 生、 威廉· 詹姆斯—— 都 拒絕 在 談論 家 的 胡言亂語 中 發言, 并 始終 極 固執 地 反對 歸類 的 精神。

我們 對于 笛卡兒( Descartes) 著名 的 發現:“ 我 思 故我 在?!?這句 名言 所 表率 的 思想 的 疾病, 應該 拿 惠 特 曼 所說 那 句 較為 近于 人性 和 較為 有意義 的 話:“ 我 照 現在 的 地位, 我 已 盡夠?!?去 替代。 生活 或 存在 無需 跪在 地上 懇求 邏輯 代 它 證明 世上 確有 它 這樣 的 事物。孔子 說:“ 道 不遠 人, 人 之為 道 而 遠 人, 不可以 為 道?!?他還 有 一句 聰明 的 話, 很像 詹姆斯 的 口氣:“ 人 能 弘道, 非 道 弘 人。”

近情Reasonableness 這個 字, 中文 譯 做‘ 情理’, 其中 包括 著‘ 人情’ 和‘ 天理’ 兩個 元素。‘ 情’ 代表 著 可以 活動 的 人性 元素, 而‘ 理’ 代表 著 宇宙 之 萬古 不移 的 定律。” 一個 有教養 的 人 就是 一個 洞悉 人心 和 天理 的 人。 儒家 借 著 和 人心 及 大自然 的 天然 程式 的 和諧 生活, 自認 可以 由此 成為 圣人 者 也 不過 是 如 孔子 一般 的 一個 近情 的 人, 而 人 所以 崇拜 他, 也 無非 因為 他有 著 坦白 的 常識 和 自然 的 人性 罷了。在 人事 之中, 不合邏輯 的 行為 常 是最 能動 人的。

近情 精神 使我們 的 思想 人性化, 并且 使我們 不 堅信 自己 總是 對的。 它的 影響 在于 刨 去 我們 行為 的 棱角, 并使 它 調和 起來。

小注:梭 羅 對于 人生 的 整個 觀念, 在 一切 的 美國 作家 中, 可說 最 富于 中國 人的 色彩。 因我 是 中國人, 所以 在 精神上 覺得 很 接近 他。 就在 幾個月 前 才 發現 他, 至今還 覺得 高興。 如果 我把 梭 羅 的 文章 譯成 中文, 說是 一位 中國 詩人 寫的, 一定 不會 有人 疑心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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