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我第一次獨自一人去參加聚會。

看到眼前敞著大門的暗紅色別墅，我停下腳步，燈光流彩，透過窗戶隱約能看到精致的裝飾布景。

我好像還是有點緊張，不自覺地拉了拉自己的小黑裙。明明已經是二字開頭的年紀了，但還是改不了怕生的性子。今天C辦了生日宴，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兼老鄉，關系還不錯。由于他的生日在暑假，所以我也理所當然的受邀了。

一進門就聽到C的談笑聲，我順著樓梯上去，就看到穿著白T，眉清目秀的他正靠著墻和對面的一男一女聊著天。

“琪琪！”他看到我向我招手示意。“來得挺早的呀，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C拉著我說：“她叫陳滿琪，是我大學老鄉，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C故意拉長了音，看到我瞪著他這才冒出可愛兩字。對面靠在走廊欄桿上的男生輕輕笑出了聲，上揚著半邊嘴角，一臉寵溺地看著C 。“笑啥？吶，我應該跟你提過，我高中死黨張也。”C氣鼓鼓說得看著對面的男孩子。然后又指著男生旁邊那個妝容精致的女孩子說，“這是他女朋友。唉我真是羨慕這小子的福氣啊！”

那個男生好高，他穿著耐克白T，健康的小麥膚色，清晰分明的面部輪廓在整個暖黃色的燈光下也柔和了些。他張開手臂靠著欄桿，左手繞過女孩子身后握著她的手。

“他是不是偷偷說了我很多壞話？”張也突然沖著我說，眨了下眼睛，凹陷的眼窩藏著淺淺的睫毛。

“哈哈哈，他說你很會追女孩子。”我也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了。只是察覺到那個女生看了一眼張也，然后我便覺得空氣似乎有那么幾秒靜止。我下意識地拿手捂住嘴巴，尷尬地看著C，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C往前走了幾步，“我還不是嫉妒他有一個這么漂亮的女朋友嘛！”突然音樂響起來了，充盈著整個房子。C一拍手，對著我們說：“時間差不多了，大家可能都在大廳等著了，我們下去吧。”

我走在最后面，張也和他女朋友就走在我前面。他搭著她的肩下樓，路上還給她來了好幾次摸頭殺。但女生似乎興致不是很高，都是一股冷淡反映的樣子。我噘著嘴，無形被喂狗糧的滋味真不好受。

二

果然大廳里已經很多人了，應該是C的姐姐在招呼著客人。C接過姐姐手中的活，“謝謝老姐幫忙。”說著，C到前邊倒起香檳，嬉笑聲也漸漸停息下來。“今天我都二十歲啦，我爸媽也老是不在家，就叫大家過來熱鬧一下。”C舉著酒杯大聲說，“大家今天隨意吃隨意玩啊！我現在切蛋糕哈哈！”

“C20歲生日快樂！”像是說好了的一樣，隨著大家的祝福聲落，刀也嵌進了軟綿綿的蛋糕里。

C在這樣的場合里總是應對自如，自帶光芒。我向著C看去，但卻不知為什么，目光落在了張也身上。他很專心地吃著蛋糕，但突然又用手刮了一點奶油，抹在身邊女孩子的臉上。我望著他的側臉，喜歡他流暢的下頜線，喜歡他咧開嘴笑的樣子，喜歡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下垂的眼角。

他看起來成熟又輕狂，溫暖又率真，這樣的男生跟平凡普通的我總沒有什么交集。

更何況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我聽厭了歌聲，此起彼伏的旋律在嘈雜的喧鬧聲中顯得突兀，讓我心神不定。我端起一塊蛋糕，向門外走去。派對上的歡笑聲被甩在身后，離我越來越遠。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腳下是一叢叢的小黃花，眼前是錯開躺著的大石塊，不遠處還有一個亭子。我還是往前走著，越來越近時看到亭子里的一個人影。

“陳滿琪？”

“誒？”我似乎看清了對面斜靠在座椅上的男生，“張…張也？”

“嗯。”

我叉起一塊蛋糕送進嘴里，接著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男生收起腳，很平淡地說道，“玩累了。”

“你女朋友呢？”我很自然的就接著問了，說完后又猛吃了一口蛋糕。

“她先回去了。”

依舊是很平淡的語氣，好像真是玩累了沒什么興致的樣子。我突然不知該說什么，手里端著的蛋糕只剩小小一角了，都不夠填滿我滿心的尷尬。偏偏又很不巧的，我撞上了他看我的目光，本是下意識的躲閃，卻在掃到他微妙的表情后停住了。

“你男朋友呢？”

我被張也這句直截了當的話給哽住了，他抬著臉看我，我說不上這是認真的表情還是取笑的表情，半天我才憋出一句話來，“我…我沒有男朋友啊……”

他看了我三秒，然后噗嗤笑出了聲，“不會還沒有過吧。”我也用力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線條簡單溫柔的眼睛，“那又怎么了我就是還沒遇上喜歡的人。”

他站起來，平視的話我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你怎么傻乎乎的呀。”他沖著我輕輕笑了下，“走吧，估計他們已經在樓上玩了。”說著他轉過身去向前走著。我也不知是吃了蛋糕余勁過大還是被他笑容暖到，覺得心里甜甜的。我低著頭跟在他后面走著。

“高中的時候，幾乎每個周六回家我都會去C家的泳池游泳。”張也回過頭，等著我走到他旁邊，“那個時候真的舒服啊，不像現在總有一堆無關緊要又非去不可的事。”

“哈？我以為你是不想去就不去的人呢。”

“是啊，我不想去的我就不去啊。”張也輕描淡寫地說。

三

聚會的音樂聲又清晰了起來，相伴的還有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和高分貝的尖叫聲。大家都轉移到泳池狂歡了。

“快點啊！”張也沖我喊道。“我帶你玩啊！”

我看了一眼高挑的他，趕緊向前跑了兩步，我好像有了某種難以言說的興奮。

有兩三個女生已經換了泳衣在水里，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女神，濕漉漉的頭發搭在肩上。我看著一排排的食物，腦袋隨著音樂晃著。張也給我遞來一盤沙拉，“吃這個，減肥。”我翻著眼睛瞪他，接過了他手中的小盤子。他或許是沒想到我真的會接，一臉詫異的樣子。他又噗嗤一聲笑了，“你怎么這么可愛的啦。”

不得不說，我真想一直看著他。他笑起來的樣子太好看，他拿給我的東西我也真的很想收著。我抿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算是回報他對我的夸獎。他轉身拿了一顆巧克力塞到我手中。然后就跟著音樂踩起了舞步。我的掌心還在回味他手指的溫熱。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著，“你去前面跳啊，大家都在那呢！”

他低著頭看我大聲說，“一起啊！”

看著他有些挑釁意味的壞笑，“跳就跳。”我嘀咕了一句，然后擺出一副堅定從容的表情，“走。”我徑直向著前面的人群走去，壓根忘了自己跳舞從來就肢體不協調。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我嫌手拿包太礙事，直接往旁邊桌上一丟，然后學著大家的樣子一起搖擺，其實我就是亂晃。我也好像一點都不怕了，也不在意別人有沒有看我，但是我在用余光找著張也的身影。張也湊到我跟前，仍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喂，你跳得也太難看了吧。”

“你跳得好你教我呀。”

“這需要學嗎？就跟著感覺跳唄。”然后他就開啟了自嗨模式，大約就十秒，他好像注意到我在原地沒動，挑著眉毛說“怎么開心怎么跳。”說罷，他把我拉近了一些，跟著節奏甩著我的胳膊。

我敢說我那個時候臉蛋一定是粉撲撲的。身體僵硬了一會兒，但終于還是放下心來，我迎著他的笑而笑，更加大幅度地扭動著身子，毫無顧忌。

四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我有些累了，也覺得有點渴。我出來去桌子上拿飲料喝，也順便打開包掏出手機，我看到顯示的來自媽媽的十個未接電話，一定是催我回家了。但就在我準備回撥電話的時候，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撞得我抬起了手，手機就像個拋物線一樣飛了，我都沒站穩，一步兩步直往后跌。

然后我也以一個很美麗的弧度掉進了水里。

就聽到轟的一聲，我整個臉都感受到了水花的重擊。

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靠在椅子上了，不停地咳嗽吐水。聽到旁邊的C一直問我還好嗎，還用手背貼著我的額頭，還聽到前面的男生一直跟我說抱歉。直到我看到全身濕漉漉的張也，我好像想起來我是被誰的手臂環起來，浮著身子靠岸的。

“快去擦一下身子吧，別又感冒了。”張也把我拉起來，另一只手遞給我我的手機，“那個綠衣服的姑娘幫你撈的手機。”

“你們倆都快去更衣室，別凍感冒了！”C在后面大聲喊著。

不知怎么，我竟有些想笑，今晚怎么這么荒唐？我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張也轉過身來沒好氣地看著我說，“你這只旱鴨子居然還笑？那個撞到你的男的我也是服了，就眼巴巴的看著你嗆水。還是我人好啊。”

我抱著自己的雙臂，腦子里又回想到是他抱著我上岸，我低下臉沒有看他，輕輕說了聲謝謝。

“其實我跟她認識也是因為我救了落水的她。”他突然說，眼睛里悄然劃過一片笑意。

我看到了。我也沒有再說話，越過他走進了更衣室。

“加件外套吧。”張也有些擔憂地看著出來后連打了兩個噴嚏的我，他蹙著眉頭，進更衣室拿了件牛仔外套出來，“我昨天游泳了放在這兒的，就穿過一會兒，你不介意吧？”話是這么說，他已經把衣服放到了我懷里。

“我可以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他點點頭，掏出手機后尷尬地笑著說，“哈哈，它也進水了。”

我也笑了，“好吧，我得先走了，之前就是我媽催我回家了。”

“跟C去說一聲吧，順便用他的手機給你媽媽打個電話。”他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略帶狡黠地說：“可別告訴她你掉進水里了。”

我氣得抬腿踢他，然而并沒有成功。他進了更衣室，示意我先走不要等他。

我找到C后打電話給媽媽報了平安。跟大家都說了再見。

可我還想再跟他說一聲再見。我還想再見他一次。

假如這個夜晚不是快得像一場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