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來,窗外飄起了大雪。上鋪傳來室友窸窸窣窣地穿衣聲,隱約夾雜著因?yàn)楹涞某闅饴暋?br>
安安擁著被子,慢悠悠地坐起來,腦子一片迷糊,又下雪了。
那是多年前。那時候,還沒有這么多的工廠,沒這么些的汽車,溫室效應(yīng)也還沒這么嚴(yán)重。每年冬天,小城都會有一場大雪。
安安一直覺得冬天是孩子的季節(jié),因?yàn)槎鞎卵4蟮趾⒆佣际窍矚g雪的,厚厚的積雪是他們最好的玩具。
“爺爺,我們?yōu)槭裁匆P雪啊?”小安安戴著厚厚的手套,手里拿著把小笤帚,抬起紅撲撲的臉蛋,迷茫地問道。
“下雪天地滑,咱們把雪鏟了,行人走路就安全啦!”說完,爺爺伸手刮了刮小安安的鼻子。
“可是安安喜歡雪。”小安安低頭囁嚅,她舍不得。
“咱家院子里的雪都是安安的。”爺爺慈祥地看著她。
小安安抬頭,“那鏟完雪爺爺可以陪安安堆雪人嗎?”
“好,給安安堆個大雪人。”爺爺搓了搓手,又開始鏟雪,小安安跟在后面掃雪。
這一路上,堆雪人的,打雪仗的,撒開蹄子滿院兒跑的。小安安停下手里的動作,眼巴巴地看著。
“安安去玩一會兒吧。”爺爺寵愛地看著小孫女。
“安安想和爺爺一起,可是又想去玩,這要怎么辦哪?”她低著頭,小手拽著衣角,一副為難的樣子。
“你先和小朋友玩,一會兒再和爺爺玩。”爺爺拍了拍安安的頭。
“那我很快就回來噢。”說完,小安安跑到了另一邊玩兒去了。
一條街,不長不短,爺爺掃完早已汗水岑岑。
“安安,回去咯。”爺爺擦了擦臉上的汗,扛著鐵鍬,朝不遠(yuǎn)處的安安喊了一聲。
“來啦。”小安安和小伙伴揮手告別,一蹦一跳來到爺爺身邊。
“玩兒高興啦?”爺爺俯下身子捏捏小安安的臉。
“高興!”
“好嘞,回家,給安安堆個大雪人兒。”
一老一小牽著手,哼著歌,走在清理干凈的道路上。
街坊四鄰都說爺爺傻,一大把年紀(jì)了,大冷天的鏟雪,又有誰念他一聲好。爺爺聽過后笑笑,不說什么。
那個時候安安六歲,尚且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可是她知道爺爺在做好事。她的爺爺是個善良的人。
后來,每年冬天只要下雪,安安都會和爺爺一起去鏟雪。直到,爺爺病逝。
爺爺走的時候是冬天。那天很冷,天空飄起了大雪,安安抬頭仰望天空,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這是爺爺留給她最后的牽掛。以后再也沒有人和她一起分享冬天的喜悅。
爺爺去世后,安安回到了父母所在的南方城市。這里有高樓大廈,有汽車地鐵,物質(zhì)條件顯然比小城好太多,只是冬天很少下雪。
算起來安安在南方也生活了十幾年,她還是不喜歡南方冬天的濕冷,有種拖拖踏踏,小家子氣的感覺。又或許,只是因?yàn)槟戏經(jīng)]有雪。
安安去了北方的城市念大學(xué),每年十一月份就開始飄雪。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小時候的歡喜,更多的是一種緬懷,可是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懷念什么。
“下雪了。”安安嘴唇動了動。皮膚暴露在冷空氣中,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迅速地穿好衣服。
室友已經(jīng)出去覓食了,她推開門,站在陽臺上遠(yuǎn)眺。雪早就停了,道路上的積雪已經(jīng)被學(xué)生踩得七七八八,早就成了一坨一坨的冰渣子,滑得很,有不少人摔倒。
她無聲地打量著,突然就被一個身影吸引住了視線,一個老伯正在艱難地鏟雪。偌大的校園一角,他并不顯眼,甚至顯得單薄,卻這樣刺生生的撞入她的心頭。
安安終于知道自己在懷念什么,她現(xiàn)在迫切地想做一件事。她帶好手套和圍巾,朝著樓下那個單薄的身影走去。
“爺爺,我們?yōu)槭裁匆P雪啊?”
“下雪天地滑,咱們把雪鏟了,行人走路就安全啦。”
“可是安安喜歡雪。”
“咱家院子里的雪都是安安的。”
這個冬天,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