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重返職場

【2050年8月4日,上海】


早上起來,窗外一片陽光明媚,想必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可我腦海里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明天就要去見海洋了。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勝在保養還不錯,比起剛大學畢業那會兒,更發成熟和女人味了。

整理好頭發,化了個淡妝,噴上我最喜歡的香水,對著鏡中的自己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到自己臉頰兩邊深深的小酒窩格外搶眼,便出門上班去了。即使是在笑著,可是并沒有很開心的體驗。


準時到達山水月美術館,就這樣,正式入駐,迎來了我的第一天上班生活。我是個藝術空間里唯一的人類,說實話,看到這個館內里里外外大量的藝術品,我其實心里挺沒有底氣的,有點為自己捉襟見肘的藝術細胞感到著急。


我用了一個上午跟著冰冰清點館內的藝術作品,以及將來一個月內,有哪些新作品入館,館內又有哪些作品要借出去等等。不停跑上跑下的,不到一會兒的光景,已經大汗淋漓了,感覺自己一年都沒有試過這么大的運動量。我打趣地想著,我居然找了份體力活,順便把身體也一并鍛煉了。這其實和工地里的建筑工人沒什么兩樣,看似光鮮,實則是個藝術民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12:00,我想著終于可以吃個午飯休息一會兒。可是一直到了中午一點,都沒有人要提出吃午飯,我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問冰冰,咱們有午休吃飯的時間嗎?

冰冰好像才反應過來,和我說:“一時間忘了,我們沒有這個習慣。你先去吃飯補充能量吧。休息好了再回來找我。”然后扭頭走了。

我苦笑了一下,也是,他們機器人其實不需要吃飯,只要充好電就行。

因為我是整個館內唯一一個人類,所以也沒有人陪我吃飯。所以我只好獨自出去覓食。

在去吃飯的途中,心中又冒出一個想法:覺得自己身為人類在職場上和他們機器人想比,簡直弱爆了。我,真的不太開心。

我拿出手機,打開軟件,海洋并沒有留言給我。我失望地合上手機。

明天就要見面了,我……要去和海洋見面,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一個聊了很多個晚上的熟悉的陌生人,他知道了我許多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他許多的秘密,就是因為彼此不認識,才可以如此肆無憚忌地傾訴,敞露心扉。可如今,會不會因為見面這個舉動,讓這一層和諧安全的關系化為烏有呢?


我使勁地搖了搖了頭,不管了,等明天和他來了再說吧。我點了根煙,不知道為什么又重新開始吸煙了,吸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我把煙滅了,回去上班。


冰冰告訴我,下午有個采訪,說需要我作為人類嘉賓出境,因為我是館內唯一的人類。我問冰冰具體是什么內容以及我需要準備些什么,冰冰和我說,隨機應變就好。

我,在地球上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上采訪節目,節目內容還要不知道是什么,我竟一絲一毫都沒有興奮的感覺,不知道怎么了。


半個小時之后,采訪節目開始了。我旁邊坐著一位和我年齡相仿的機器人,除了我倆,眼前還有一位儀態端莊的主持人。


“歡迎來到我們的‘藝咖高下’節目組。今天呢,我們節目組特地為大家精心準備了一場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友誼藝術創作比賽。具體比賽內容呢,先保密,在這里給大家賣個關子。好,先來介紹我左右手兩邊的嘉賓。左手邊是來自山水月美術館的石玥,右手邊是來自清風徐來特色畫廊的施逸。她們兩位呢,一位是人類身份,一位是人工智能機器人身份。至于兩位嘉賓的共同點嘛,不用多說,相信大家都已經有目共睹,她們都是氣質極佳的才氣美女。

好啦,精彩的時刻來了,這場比賽有一個萬眾期待的有獎競猜環節,將會送出豐厚的禮品。競猜過程中,我們先不會公布哪一位是人類身份,哪一位是機器人身份。因為在收看過程中畫面已經經過特殊的影像處理,所以你們在觀看的時候是分不清兩位的身份的。她們兩位今天的比賽內容是要以‘家’為主題進行藝術創作,材料風格不限。你們可以在我們的后臺進行留言投票,對這場比賽誰將會是勝出者進行一個競猜投票,比賽結果的判定是由我們邀請的一班在全球美術創造界享譽盛名并且頗有影響力的知名師匠進行打分。而且,每位師匠會在比賽之后對兩位的作品進行機會難得的點評。相信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進行參與到我們這期精彩的節目中去了吧!哈哈,現在先小小地透露一下,咳咳,我們會在猜對結果的參與者中選取一位作為我們的幸運兒,而他/她,將會獲得雙人環球旅行的機會!心動不如行動,記得趕緊按下手中的按鍵關注我們哦……”

主持人隨即將目光轉向兩位參賽者。

“施逸,石玥。很高興能夠邀請你們兩位來到我們的節目組。現在和你們說一下這次比賽的規則,你們眼前呢,有一堆材料,這些材料都可以為你們所用,進行創作。當然你們也可以采取最簡單的方式,直接用畫筆進行繪畫創作。好啦,廢話不多說,你們今天的比賽主題,是以‘家’為主題,進行創作。閉上眼睛,想象一下,家,你從小長大的家,家帶給你什么感覺,是美好的,溫暖的,還是……你們呢,就要把這種感覺呈現在你們的作品上。這個比賽呢,其實人類選手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因為作為人類,與生俱來的想象力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但作為機器人,也不需要太過擔憂,機器人與生俱來就被定義為能夠迅速完成自動學習進化的物種,屈屈一個繪畫想必也能很快達到無師自通的水平。人類用了很多年練就出來的精湛繪畫技術可能對于機器人來說就是通過學習而一蹴而就的事情。究竟是人類創作出來富有特殊情感極具想象的作品,還是機器人畫技精湛的作品更加能夠打動評委的心呢?現在,我們來一探究竟!你們會有一個小時的創作時間,開始吧!”


聽完主持人講的這一番話,我頓時感覺自己的血壓上升,全都上升到腦袋的位置,腦袋嗡嗡地響,渾身發燙。是的,第一次上節目,難免會緊張。可是我感覺這種難受的緊張讓我很不知所措,簡直緊張到嗓門眼了。對于一個根本就不是藝術生的我,沒有任何創作經驗,現在眼前的對手是機器人,還是要和技藝精湛的機器人比賽,這簡直就是一場愚蠢至極的游戲,我心里面甚至開始埋怨起冰冰,怪她擺明就是讓我在節目上出丑,扮演小丑的角色。我的蒼天,我根本就不會畫啊!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也是沒有辦法,得接受現實,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看著眼前的材料,樹枝,毛線,塑料,紙盒,水彩,彩布,鉛筆……

我緊張的有點雙手發抖,感覺前方有千千萬萬雙眼睛在看著我。我輕輕地閉上眼睛,腦海里面,想象著……家。我的家,我的家,長什么樣子。家,對于我來說,是什么感覺……

我想到了,爸爸,媽媽……還有,石依,石冪。

石依是我的,妹妹。

石冪是我的,弟弟。

我的家,是黑白的,我的童年,是荒蕪的,沒有色彩。

所以,家,對于我來說,也是黑白的,沒有色彩。

我縮成一團,蹲在角落,等待陽光照進我的心房;

可是那個角度,陽光永遠無法照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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