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跟我媽打電話，說著說著就聊到了我爸。
我說，前兩天給我爸發微信，問他今年想要什么禮物，告訴我，過年好送他。我爸回我，好的女兒，我好好想想。
我媽說，甭給他買，他什么都不缺。再說了，這么多年他就沒關心過誰，憑什么給他買禮物，居然還有臉想，想也是白想！說著自己倒先樂了。
我也被我媽逗笑了。這兩口子，老了老了還互相嫉妒起來了。我趕緊告訴我媽，你倆都有禮物，不偏不向哈。
我就想起了有一次我媽跟我弟抱怨我爸越老越沒譜，說到氣頭上，竟然脫口而出，哼，這個死老頭子，氣死我了，你倆以后都不許再理他！晾著他！
嚇得我弟趕緊哄，哄完了跟我媽說，媽，你看，咱家現在吧，就我爸一個人吃閑飯，可是沒辦法呀，咱還就得順著人家，你知道這是為啥不？
為啥？
因為人家心里門兒清，沒有他，咱這一家就不完整了，人家吃定咱們了，沒招呀！
聽我弟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的心里暖暖的。
我們漸漸長大了，父母也漸漸老了。我們離開了那個小村子深處的家，卻把他們的目光，拉得老長，一直拉到一個他們從沒去過的地方。自從離家工作，我爸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從一個重男輕女的老封建變成了一個溫情脈脈的女兒迷。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知道了我的身世。他在村里是個不折不扣的好脾氣，卻在我考上大學的時候狂怒地罵走了托人來說情想見見我的，那個我的生身之父。
記得工作以后的第一個國慶節，我回家看他倆，豪爽地甩給我爸兩千塊錢。我爸欣喜地接過去，一手拿錢，一手沾著唾沫星子，把一疊薄薄得錢數地嘩啦嘩啦響。邊數邊念叨著，終于見著回頭錢兒了。結果沒五分鐘，我爸又湊過來，女兒，有沒有零錢給爸拿點？去打個小牌，算你入股怎么樣？我說，不是剛給了嘎嘎新的大票嗎？我爸一臉無奈，還沒捂熱就給你媽沒收了！
我媽說，你爸就是個老財迷。可我知道，他享受的，不是禮物，不是錢，而是這個女兒對他的惦記和思念。
剛剛他打來電話，女兒，我還沒想好要什么禮物，要不這樣，你弟結婚你早點回來，咱們去逛逛？
我說，好啊，提前給你買好了，省的過年我不回家，我媽又給你克扣了。
他啊了一聲，掩飾不住的失落，你不回家過年啊？你不回來不熱鬧啊。
我鼻子一酸，爸，去年不是在咱家過的嘛！你要是想我，那我在這邊過了初一就趕回去陪你，好不好？
我的爸呀，你的女兒已經出嫁了，你忘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