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上帝愛我們嗎?

十多年前,讀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最喜愛的人物是田曉霞,因為她是那么的完美:漂亮的容顏、不俗的家世、過人的修養、獨立的人格——那個暑假,在表哥家看這本書,看到她為救洪水中的孩子而獻出寶貴的生命的章節,我失聲痛哭。

十多年后,重讀這本書,我感動于孫少平、孫少安兄弟,因為他們才是現世中的每一個你、每一個我。盡管平凡如許,卻活得那么用力。他們在能力所及范圍內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

讀《鄉下人的悲歌》,很容易讓我想起《平凡的世界》,想起在苦難中掙扎但從不低頭的少平、少安們,也想起那個距離我們有些遙遠的曉霞。我甚至慶幸,路遙讓她的離世那么的及時,不然,她和少平的結局會不會又是一個少安和潤葉的翻版?

這本美國人J·D萬斯所寫的《鄉下人的悲歌》,嚴格意義上說算是本傳記。作者祖祖輩輩生活在美國阿巴拉契亞地區,是個地地道道的“鄉下人”。他的阿公、阿嬤離開阿巴拉契亞地區去米德爾敦的大企業工作,雖然躋身“中產”但仍未改變底層白人的生活習慣。許是因為童年阿公和阿嬤的爭吵讓兒女們極度欠缺安全感,萬斯的媽媽十幾歲就輟學生子,其后“如旋轉門”一般來來去去的不斷的更換配偶,后來甚至成了“癮君子”。萬斯的世界里充斥的是繼父母的爭吵和復雜的同母異父或無法說清的繼兄弟姐妹關系。而這樣的他卻走向了耶魯大學法學院這樣一個令人高山仰止的名校,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這本書突出了一個社會問題:“難以逾越的階層”。

從早些年對“鳳凰男”的種種吐槽,到那篇紅遍天涯的《寒門再難出貴子》,再到如今階層固化、原生家庭的重要性被反復提及,階層的難以逾越似乎已成為在當下中國根生蒂固的共識。連《圓桌派》里的蔣方舟都在質疑:為什么這么多年后又重新提及原生家庭的重要性?這到底是時代的進步還是倒退?

作者萬斯提到階層固化這個問題,從自己的角度闡述了多方面的原因:貧窮地區的人們更容易飲用過甜的食品,缺乏自律不堅持運動身材更易肥胖,依賴社會福利寧愿領取食品券而不是出去工作,工作時勤奮度明顯不夠,欠卡債購買大量的物品缺乏規劃,信仰缺失,家庭暴力和吸毒普遍存在,孩子的家庭教育未被重視。提到的問題是世界難題,難怪書的封面寫“全世界的絕望和焦慮”。

美國南北戰爭后,平權的思想深入人心。而今天,盡管有“美國夢”鼓舞著這個國度的一代又一代人,但即使在白色人種中間,階層的壁壘仍然無處不在:所住地區不同、受教育程度差異、人脈資源的迥異等等將不同階層的人群之間畫上了深深的鴻溝。就算是通過快速向上的社會通道走上了“中產”的阿公阿嬤,仍然時時處處感受到自己是“鄉下人”。當旁人問萬斯是否耶魯大學的學生時,受過良好教育的萬斯甚至會因為所謂的“文化壁壘”回答“我不是,但是我女朋友是耶魯的。”他們力圖擺脫“鄉下人”的命運需要用盡幾乎所有的努力,而一旦擺脫又在階層的夾縫中找不到自我,這讓人不勝唏噓,更讓人深思。

幸運的是,萬斯走了出來,藥方是愛和努力。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成功的人都有個很棒的阿嬤,以前讀《佐賀的阿嬤》也曾數次動容。這本書中,萬斯也有個很棒的阿嬤。盡管她是個彪悍的能夠拿著槍威脅人的女性,大嗓門有些刻薄,可她用她的愛和信任拯救了漢斯。她在漢斯“無家可歸”的時候收留了漢斯,她重視教育,監督漢斯學業,堅持讓漢斯去工作而不是領取食品券。她給了缺乏“安全閥的善意”的漢斯以家的溫馨,最終萬斯的成績好轉了,他成了不一樣的人。

萬斯的努力不言自明。他在書中寫道,他曾為了生計承擔了三份兼職,每天只睡三個鐘頭,甚至因為過度勞累而生病。即使他進入耶魯大學法學院后,有了全法學院最多的助學金,他也一直在不斷努力學習和工作。

寫到結尾,突然想起書中提到的那個阿嬤講的故事,也是我曾經聽到過的很有名的故事。水災了,有個年輕人被困,先后來了一輛車、一艘船、一個直升飛機來救他,他都拒絕了,說“上帝會救我。”后來他死了去見上帝,向上帝抱怨。上帝回答“我派了三個人去救你啊。”

萬斯的姐姐問阿嬤“上帝愛我嗎?”

我想,回答是:上帝愛你,但你自己也要抓住機會,你自己也需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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