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其實很多事情在初現端倪的時候就應該學著接受,只是我一直錯誤的以為破釜沉舟便能等到你歸來。
①
“沈小姐,新書的名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沈清阡用最官方的語氣回答,“只是對文中內容的總結。”
“大家都在猜測您是否是故事里女主角的原型,方便和大家分享一下嗎?”何希希緊盯著她的眼睛,生怕錯過什么重要的信息。
沈清阡狡黠的一笑,“書中十九歲的阿離是個光彩奪目的女生,但我不是。”
“那個時候您是什么樣的呢?”
沈清阡顯然是沒料到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會這么……大膽。這才開始認真的打量她。
何希希繼續窮追不舍,“十九歲那時候不應該是最好的年紀嗎?為什么您會這么說?那個時候您是什么樣的呢?”
沈清阡心想,這丫頭還真是不好糊弄。她思忖一會兒淡淡說,“十九歲的時候,很像貓。”
“貓?”
“很敏感,很多變。”
“為什……”
“因為,那個時候喜歡上一個和星星一樣遙不可及的人。”她的口吻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哀樂。
何希希用探究的目光看她,“喜歡上一個光芒萬丈的人,會很辛苦嗎?”
沈清阡摩挲著食指上的戒指,眼神里秋波微轉,“他喜歡你,就不會辛苦啊。”
采訪結束后,何希希被叫到一邊訓話,“你怎么回事兒?為什么不按稿子念?你看你問的都是什么破問題,你不要以為你能進來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你下次要是再這樣,你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滾蛋……”
眼看沈清阡走出錄音棚,何希希堆著笑說,“不勞您大駕了,我現在就滾,現在就滾。”她摘下工作牌抓起包就馬不停蹄的追了出去。
“沈小姐,請等一等。”
沈清阡疑惑的回過頭。
“我能和您談談嗎?”
“實在抱歉,我先生還在等我。”
何希希的目光越過她看向倚著車站在對面馬路邊的林一凡,而后垂著眉呢喃,“真的已經結婚了啊。”
沈清阡不明所以的看著她,不好意思的說,“那我先走了。”
走出兩步,就被身后的質問聲驚到。“沈清阡,你口口聲聲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沈清阡僵住了身體,回過頭看見女孩晶亮的眸子里全是不屑。
她恨恨的開口,“你根本就不配陸然哥的喜歡。”
陸然,陸然。
是那個陸然嗎?是十九歲的沈清阡懷著一腔孤勇飛蛾撲火般去喜歡的陸然嗎?
②
十九歲的沈清阡不是身材高挑的氣質美女,也不是嬌小可愛的甜美蘿莉,她是各種電視劇里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在女孩都熱衷鵝黃色和天藍色的時候,她只鐘情于煙灰色,女孩子們開始涂各種口紅時,她只是給開始皸裂的嘴唇涂凡士林,在大家都期待著電影情節里的浪漫邂逅時,她只是默默地在角落寫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
在遇見陸然之前,她對很多事情都很自然的漠視,用喬杉的話來說,沈清阡就是行走在大千世界的一縷淡色。
喬杉是沈清阡的發小,兩個人從幼兒園開始就在一個班級,之后一路過關斬將雙雙考到市里的第一中學,她們的革命友誼得以繼續發展。
那天上午,化學老師要求大家組隊做實驗,喬杉偷懶沒來上課,她便一個人坐在角落擺弄那些瓶瓶罐罐。
“我可以和你一組嗎?”
沈清阡抬起頭看見男孩子溫潤如玉的臉龐,呆呆的點點頭,笨拙的將身邊桌子上的儀器挪開。
她能聞到男孩兒身上洗衣粉的香味,困惑的感受著胸腔里沒來由的心跳如雷。
那是沈清阡第一次那么近距離的注視陸然,男孩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在臉龐上投下光圈,線條明朗的側臉輪廓似是融在了從窗外透進來的一大片光影中。
“看夠了嗎?”陸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幽幽開口。
對方冷不防冒出這么一句,沈清阡的臉一下子羞得緋紅,“夠……夠了。”
下午喬杉剛來學校就風風火火跑到她身邊,“阡兒,我聽說你今天早上和陸然一起做的化學實驗?”
“那是誰啊?”
喬杉一臉無語的樣子,“陸然啊,陸然,就是那個已經走上國際T臺的男生。你這丫頭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運啊?這么長時間我就沒在學校看到過他啊。”
“有那么夸張嗎?他不是我們同學嗎?”
喬杉不禁扶額,“阡兒,你真的是……原始人啊。”
隨后在她聲情并茂繪聲繪色的講述中,沈清阡方才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個大致輪廓。
陸然十五歲時在一場選秀中嶄露頭角,因此在父母的安排下和代理人簽約,隨后長年累月跟著各種教練學習T臺表演,他現在在北京學習系統的形體教學,一年里只有幾天會待在學校,而且大多是在考試的時候。
沈清阡不禁好奇,“那他為什么不干脆輟學呢?”
“你傻啊,學生的雙重身份能讓他在形象塑造上比別人更有優勢,當然不能輕易放棄啦。”
“這樣哦。”沈清阡似懂非懂的點頭。
③
在那之后沈清阡在學校的BBS里逛論壇,刷帖子時就格外留意陸然的消息,可是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沒有在學校里看見過他。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關注他太過頭的時候,她才發現原本以為與她絕緣的所謂“喜歡”正在心底悄悄萌芽。
沈清阡興沖沖的去找喬杉支招,可是當她支支吾吾的說“杉兒,我發現我喜歡上陸然了。”的時候,喬杉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喊,“你瘋了?”
于是她去學校的小報亭里買各種戀愛寶典,書上有條攻略說只要女生能在男生面前持續出現二十一天,男生就會習慣女孩的存在。
沈清阡苦惱的自言自語,“可是我們都沒有見面的機會,怎么辦呢?”她拍拍腦門,“對了,我可以在網上和他聊天啊。”
她重新注冊了一個號碼,然后在班級群里找到陸然的號碼請求添加好友。
她那天一整天都在忐忑中度過,晚上回家后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看到驗證通過的時候,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她根據攻略里的方法,把要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認真敲上去,連標點符號都沒有差錯。
說了很多天之后,陸然回了她一句,“你是個很棒的女生噢。”
沈清阡一遍一遍的讀這幾個字,每讀一遍心里仿佛就多涂了一層蜜。
之后的日子里她會給陸然講發生在學校的事,看到冷笑話也會發給他,寫到覺得好的句子時會拍給他看。
幸運的是,她都會收到他陸陸續續的回復。
“要一直這么開心哦。”
“晚安。”
“照顧好自己哦。”
……
有時候她發十句需要十多天才能等到他的一句。而在漫長的等待時間里,她的心情就和過山車一樣時而興奮時而沮喪。
在喬杉眼里的傻瓜行為,她卻甘之如飴。
那天晚上沈清阡在陸然微博上得知陸然要去比賽的時候,為了給他加油,她就在評論區里挑些正能量的評論截屏后加上邊框,然后仔仔細細的粘貼在文件夾里,之后對背景和圖片逐一挑選去制作一份精美的PPT。
淡淡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投在她的桌上,室友們都酣然入睡,沈清阡靜靜地看著照片里陸然的眼角眉梢。
“你這是干什么呢?”喬杉睜著惺忪的睡眼湊到她的電腦前瞬間了然,“瘋狂的女人啊。”
她嘿嘿笑,“吵到你了嗎?快接著睡吧。”
沈清阡熬到兩點半完工后喜滋滋的發送給陸然看,然后困到抱著手機睡著。第二天剛睜開眼就去看消息,對方沒有接收文件。第三天沒有,第四天也沒有。
滿心期望的到最后落空。原來她費盡心思的籌劃連被接收的機會都沒有。
第一次,沈清阡覺得疲倦。
④
五月二十號那天,陸然破天荒的在學校上課。最后一節體育課之后女生們紛紛圍在操場送賀卡,送禮物,陸然被圍在中間,外面里一層外一層擁擠得水泄不通。
沈清阡抱著在花店買的向日葵盆栽遠遠地瞅著,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稍稀疏了些,她緊張的做了好多個深呼吸才鼓起勇氣走向他。
“陸然。”卻被別人搶了先。
她和陸然同時扭頭去看,一個化著淡妝的女孩子站在學校里最大的那棵樟樹下。
陸然淺笑著走到那女孩面前,“淇,來多久了?”
女孩噘嘴,“等好半天了。”
陸然看了眼她微濕的頭發,“下次等頭發干了再出來,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沈清阡悵惘的站在原地看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蔫蔫的轉身回家。
“清阡,我今天收到一個快遞,是你的。”沈媽媽遞給她一個方盒子。
“我沒買東西啊。”
她回到房間,打開那個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個小小的粉色頑皮豹,頑皮豹的胳膊里夾著一張紙條。
淡藍色的信紙上僅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以后的路還很長,我會一直在。
沈清阡欣喜的將遒勁郁勃的一行字看了又看,抱著頑皮豹歡快的跳到床上,“讓我想想給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小豹好不好?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小豹,我知道是他送的,我能感覺到是他送的,我好開心啊。你說,他是什么意思呢……”
那天晚上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話,最后是抱著小豹嘿嘿笑著睡著的。
第二天沈清阡一直忍不住的抿著嘴笑,喬杉打趣她,“阡兒,你這是被誰刺激了?”
她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杉兒,總有一天,我會站在他身邊。”
她神采奕奕,自然看不見喬杉的偷偷嘆息。
“啊?你不知道嗎?陸然不會來學校了,他已經休學了,聽說去英國了。”
沈清阡在圖書館聽到兩個女生聊著陸然便豎起耳朵去聽,結果聽到了這句。
這一天距離五月二十號已經過去了一月,而這一個月里,她還和以往一樣對陸然說些有的沒的,陸然也和以前一樣會偶爾回復,并沒有什么異樣。
當她聽見這句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
⑤
喬杉和沈清阡在美食街的小攤上吃米線。喬杉不無擔憂的問,“你還喜歡他嗎?”
沈清阡望著面前熱氣騰騰的米線心想,有時候,我覺得我是愛他的。可最終只是眨了眨氤氳的雙眼,沒說出一句話。
她們的鄰桌坐著一對情侶,女孩子羞澀的依偎在男朋友的肩膀上耳語。
喬杉問她,“你不覺得,那樣也是一種幸福嗎?”
“和一個普通人談平平淡淡的戀愛,周末可以去看場電影,傍晚牽著手散步回家,這樣不也很幸福嗎?”喬杉說這話的時候眸子里全是向往和滿足。
沈清阡喃喃道,“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沒有他的幸福是什么樣的。”
喬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咬咬牙說,“聽說,陸然的身價已經上億了呢。”
沈清阡抬起頭對上她同情的眼光,假裝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哦,是嗎?”
有些消息是她再怎么選擇性逃避都避不開的,她是知道的。只不過她天真的以為不去想,那些差距就不存在了。
喬杉盡力用輕松的口吻說,“不說這個了,吃完去上課。”
“選擇性理解,就是說受眾總要依據自己的價值觀念及思維方式而對接觸到的信息作出獨特的個人解釋……”
講起課來風趣橫生的傳播學老師在講臺上循循善誘,沈清阡在講臺下托著腮心猿意馬,她遞給喬杉一張紙條,“杉兒,我要去英國。”
“你瘋了!”喬杉看見那行字,不可思議的吼道。
“這位同學,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 老師無奈的扶了扶他的老花鏡。
喬杉尷尬的趴桌上,壓低聲音,“你是不是瘋了?你去英國干什么?你不上課了?簽證呢?機票呢?”
沈清阡興致勃勃的解釋,“過段時間咱們不是有七天假期嗎?我趕著那個點兒再去。簽證什么的都不用擔心,我估算了一下,一切辦妥也就一個月時間。”
“你能不能別想一出是一出?你去英國干嘛呀?”
“老師不是說嗎?大眾傳播中受眾先是選擇性接觸,然后選擇性理解,最后才能選擇性記憶。我和陸然連接觸都少得可憐,更別說記憶了。 ”
喬杉看著她神采飛揚的笑臉嘆氣,“這世上有的人圓滑世故,有的人棱角分明,你啊,就是還沒成型。”
沈清阡不以為意的咯咯笑。
喬杉扳正她的肩膀,“阡兒,答應我,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這么義無反顧的奔赴,以后別這么傻了。”
沈清阡只是笑,“放心。”
⑥
一個月后沈清阡循著地址等在陸然住的公寓外,盤算著他見到她后的表情。
“啊哎!”對面的櫥窗里擺著一個大大的粉紅頑皮豹。她立馬從書包里掏出自己的小豹,“小豹,你看看,你是不是找到媽媽了?你能在這兒找到媽媽,那姐姐也能在這兒等到陸然對不對?”沈清阡咯咯笑。
過了會兒有個胖胖的大叔從門口出來,狐疑的看向她,“Excuse me?”
沈清阡不明所以的環顧了周圍一圈,確定是在對她說話后,“Yeah?”
“What can I do for you?”對方一臉戒備。
“No,no,thanks.”
該不是被人當成壞人了吧?沈清阡訕訕地躲到一邊。
“沈清阡。”
她聽見那心心念念的聲音歡快的轉過頭。
陸然和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孩子牽著手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明明是美如畫卷的畫面,沈清阡卻覺得眼睛仿佛被烈日灼傷了一樣,心里好像有一大片白鴿呼啦啦飛過。
她扭頭從櫥窗里看見了面容憔悴的自己,眼角眉梢全是風塵仆仆的倦怠。
一分鐘后她堅定的走上前,“陸然,你喜歡過我嗎?”
沈清阡無視掉另一個女生匪夷所思的表情,固執的揚起臉,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似乎過了半個世紀那么久,陸然一如既往雍容的聲音落到她的耳朵里,“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她聽見心底有個聲音,“離開吧沈清阡,不然,連回憶都變得滿目瘡痍了。”她便不聲不響的朝反方向走,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要快一點逃離。
“你去哪兒啊?”
身后是陸然急促的腳步聲,她只是低著頭不停地往前走。
陸然三兩步走上前,拽著她的胳膊,“別走了,有什么話你說出來我聽著。”
“你女朋友呢?”沈清阡停下腳步輕笑道。
“她……”
“我知道,她不是你女朋友。”
意料之中沒有得到陸然的矢口否認,他并不擅長說謊。
“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沈清阡激動地喊,“陸然,你一直那么矛盾,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卻說以為我們是朋友,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卻總是避而不談,你這么有恃無恐,是不是就是吃準了我不會離開你?”
她緩緩蹲下身崩潰般哭泣,“我的確,離不開你啊。可是永遠都只有我一個人。”
一個人滿懷期待,一個人誠惶誠恐。
陸然看著她因為壓抑而顫抖的肩膀,蹲下身輕輕抱住她,“我也很怕失去你啊。”
“我們以后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沈清阡抽噎著抬起臉靜靜等著他的回答。
眼前女孩濕漉漉的瞳孔亮的好似黑夜里的精靈,陸然心下一動,許久才拍拍她單薄的肩膀,“好了,別瞎想了。”
那天晚上沈清阡回到酒店后,抱著手機編輯了一條又一條的短信,刪刪減減后敲出的還是那個問題,“陸然啊,你對我,有喜歡嗎?”
十多分鐘后收到回信,“抱歉,讓你誤解了。”
她怔怔的盯著屏幕上的字,眸子里的光亮隨著屏幕一點點暗下去。
這七個字就像魔咒一樣充斥在她的每條腦神經里。
但她還是孤注一擲,“明天我在游樂園等你。”
⑦
沈清阡握著門票不知道等了多久,周圍的人潮換了一波又一波,也沒有等到陸然。
她孤零零的坐在冰涼的石階上,伸出手去擋刺眼的陽光,悲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一瞬間她覺得暈眩。
摩天輪緩緩升起時,沈清阡望著這座城市的車水馬龍燈火通明,淚水簌簌地砸在牛仔褲上,很快暈出一大片潮濕。
她想,應該放過自己了。
她記得之前有個男生問她,“你為什么總是一個人呢?”
當時她笑著回答,“這么久,我一直不是一個人啊。”
那時她一直覺得有陸然在。但現在,她僅存的妄想全部消失殆盡。
回酒店的路上,兩個喝醉酒的不良青年流里流氣的靠近她,沈清阡強裝鎮定,后背卻冷汗涔涔。
她趁其不備抬腿,不料重心不穩險些跌倒。
然后感覺到手腕被人抓住,頭發被壓在胳膊下撕扯。
“走開,別碰我……”她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絕望而凄厲。
之后有人走過來,她縮在角落不停顫抖,隱隱約約能聽到毆打聲。
很久后有人握著她冰涼的指尖溫言細語安撫,“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沈清阡聞到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后哭的更兇了,“你怎么才來啊?”
對方怔了一下,沒再說話任由她靠著。
沈清阡平復好情緒后抬起頭,看到眼前陌生的面龐時條件反射般站起,胡亂的擦了擦眼淚。
“謝謝。”
她直起身拍了拍臉頰,邁出的每一步都像《安徒生童話》里那個人魚公主將魚尾變成雙腿之后刀割一樣的疼。
第二天她坐在機場的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下一片荒涼。
前往首都國際機場的旅客請注意:
您乘坐的CZ5056次航班現在開始登記,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出示……
沈清阡登機前最后一次上線,瞥見了親密度那欄。她對他是八十九,他對她是五十六。
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下一片通透。我們之間,就和親密度一樣。切換角色之后,一切答案不言而喻。
其實很多事情在初現端倪的時候就應該學著接受,只是我一直錯誤的以為破釜沉舟便能等到你歸來。
她點開只有兩個人的好友列表。動了動手指,沒點下刪除。突然覺得刪不刪都一樣了。
喜歡你太久了,久到我就要以為你是生命的全部了。
有沒有來日方長,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決定不再喜歡你了。
⑧
沈清阡畢業之后在廈門市的一家雜志社工作,如愿以償成為一名文字工作者。
日子就像流水一樣平靜而緩慢。
為拍封面出外景的時候,沈清阡作為負責人也跟著去了,到地方之后發現那里有一大片的向日葵,她驚喜的跑過去,陶醉的閉著眼湊近向日葵輕嗅,睜開眼后露出大大的滿足。
一會兒后她察覺到別人的目光,扭過頭看見一張不熟悉的臉龐。穿著格子襯衫的男生手里還舉著來不及放下的單反。
“你好。我是林一凡,這期攝影師。”
沈清阡定定的看著男生明亮的笑容,仿若看見了陸然的影子,一時間晃了神。
林一凡便伸出雙手按在她的嘴角輕輕牽起,“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啊?”
沈清阡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立馬回過神來,“你好,這期封面還請多多費心了。”
沈清阡平時不是在雜志社就是在家,但林一凡總能準確無誤的在她外出的時候“偶遇”她,然后用各種理由邀請她去吃飯,去玩游戲,去看電影。
一來二去,兩個人也慢慢熟絡起來。
周六林一凡在公寓里修圖片,讓沈清阡過來幫他。
沈清阡看著桌上的泡面皺眉,“你就吃這個啊?”
“那你去幫我煮碗粥唄。”林一凡一臉坦然的看著她。
“啊哈?”
林一凡坐在沙發上看沈清阡穿著圍裙在廚房里笨手笨腳的樣子,會心一笑。
當他看到沈清阡在看見向日葵的神情時,他訝異這速食時代的女孩子還會有如此嬌憨如小孩子的笑容,便迫不及待的將那個畫面定格。
也許是因為自由攝影師的職業,以前他總覺得大多數現實都是塵垢秕糠,只有遠方值得意往神馳。原來有人愿身著釵荊裙布,為他洗手作羹湯,也讓他覺得生活如此美好。
沈清阡看著黑乎乎的粥尷尬的摸耳朵,“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煮粥。”
林一凡卻低著頭一口一口吃完。
沈清阡摘圍裙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的問,“以后,讓我來認真對待你好不好?”
沈清阡茫然的看著他,然后輕輕搖頭。
⑨
這一年沈清阡二十五歲,已經過去了六年。
這六年里,她的生活乏善可陳,寫稿,改稿,投稿,始終在一個安靜的角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述說無數故事。
她曾一個人去電影院看風靡一時的《One Day》,當安妮海瑟薇飾演的Emma說出那句“I love you,Dexter,so much.I just don’t like you anymore.”時,霎時間淚流滿面。
那個時候她已經在廈門待了兩年,她原以為她對他的難以忘懷早被生活的瑣碎慢慢稀釋。
她依舊相信緣分,亦相信愛情,只是開始不信自己。
“一個連自己的生活都整理不好的人,怎么可以隨意插手別人的人生?”當喬杉問起時,她如是說。
五月二十號那天,沈清阡剛出雜志社就被林一凡神神秘秘的帶到后海的咖啡廳里。
光線明亮的許愿墻上貼了兩張照片,第一張是她的背影,第二張便是她輕嗅向日葵的瞬間。
第一張就是當年在英國,她在一個陌生的懷抱里哭泣后起身離開的背影。
沈清阡訝異的看著那時充滿絕望的背影,頓時濕了眼眶,“是你啊。”
林一凡認真的看著她,“清阡,我知道你有難以言說的故事,我也知道你有無法釋懷的過去。但是現在和將來,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邊,做你的依靠,竭我所能去照顧你保護你,讓你之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笑著度過。”
他說完便舉起了握在手中的戒指,“答應我,好嗎?”
沈清阡好笑的看著他緊張到半瞇的眼,“有人會閉著眼求婚嗎?”
林一凡倏地睜開眼睛,只見她巧笑倩兮的伸出了左手,他傻傻的問,“你同意了?”
沈清阡微笑著點頭,他激動的將戒指輕輕套在她的中指上,興奮的攔腰抱起她,“沈清阡,我愛你。”
她笑著揚起手指,向日葵形狀的戒指在燈光下格外耀眼。
結婚的時候,喬杉穿著伴娘服在化妝間問她,“阡兒,還想他嗎?”
沈清阡眸若清泉,吐口氣緩緩道,“忘了。”
當她挽著爸爸走向站在紅毯另一端的林一凡時,她的眼睛里只有那個說要認真對待她的少年。
至此,一切都剛剛好。
⑩
何希希眼神凌厲的瞪著她,“像你這種女人根本配不上陸然哥的喜歡。”
沈清阡瞇著眼笑了,原來少女這樣跋扈的姿態也很可愛。
她點點頭,“是的,是我配不上。”
陸然身邊永遠人潮擁擠,就像她一直都清楚即便他們走在一起也不會有人問她幸不幸福,只會問她榮不榮幸。
所以即便她沈清阡的喜歡多的都要溢出來,也還是配不上陸然的一丁點兒喜歡。
何希希看著沈清阡離開,像只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沮喪。她和陸然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那么多年里,她從陸然口中聽到的第一個女生便是沈清阡。
她撥通了電話,“陸然哥,在干嘛?”
陸然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剛回到酒店。”
“啊啊啊,我又沒工作了。” 何希希悲憤的哀嚎。
陸然無奈的笑,“這次又是因為什么?”
“嗯……陸然哥,你猜我今天采訪的人是誰?”
還沒等他開口,何希希就脫口而出,“沈清阡。”
見陸然沒有反應,她又說,“沈清阡已經結婚了。”
話音剛落,何希希就有點后悔了。
“哦,是嗎?”
何希希小心的試探,“陸然哥,你是不是還喜歡她?”
“兩個相互喜歡的人就應該在一起不是嗎?”
陸然靜靜的說,“哪有那么簡單。”
他將另一只頑皮豹托在掌心,想起那一年沈清阡素面朝天對著櫥窗傻笑的模樣。
他曾駐足凝望著那副場景,然后假裝漫不經心的走到她面前。
那一年,他也會在結束一天的辛苦工作時認真看她發的每一句話,也會因為她講的笑話不經意揚起嘴角,也會珍惜的點擊收藏,也曾在她婚禮時偷偷在角落送上祝福。
可生活到底不是泡沫劇,橫亙在兩個人之間的種種錯過就像永遠存在的中英兩國的八小時時差。
那天他打算去游樂園時被經紀人叫住,“陸然,今天這場秀很重要推不了,這可是圈內很多模特都想參加的大秀,很難得的機會啊,你可想清楚。”
他沉吟許久,終是點了點頭。
于是,余生再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