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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夫志,氣之帥也,人之命也,木之根也,水之源也。源不濬則流息,根不植則木枯,命不續則人死,志不立則氣昏。是以君子之學,無時無處而不立志為事。正目而視之,無他見也;傾耳而聽之,無他聞也。如貓捕鼠,如雞覆卵,精神心思凝聚融結,而不知有其他,然后此志常立,神氣精明,義理昭著。一有私欲,即便知覺,自然容不住得矣。
? ? ? 故凡有一毫私欲之萌,只責此志不立,即私欲便退;聽一毫客氣之功,只責此志不立,即客氣便消除。或怠心生,責此志,即不怠;忽心生,責此志,即不忽;燥心生,責此志,即不燥;妒心生,責此志,即不妒;忿心生,責此志,即不忿;貪心生,責此志,即不貪;傲心生,責此志,即不傲;吝心生,責此志,即吝。蓋無意息而非立志責志之時,無一事而非立志責志之地。故責志之功,其于去人欲,有如烈火之燎毛,太陽一出,而魍魎潛消也。
? ? ? ? 自古圣賢因時立教,雖若有不同,其用功大指無或少異。《書》謂“惟精惟一“,《易》謂“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孔子謂“格物誠正,博文約禮”,曾子謂“忠恕“,子思謂“謂德性而道問學“,孟子謂“集義養氣,求其放心“,雖若人自為說,有不可強同者,而求其要領歸宿,合若符契。何者?夫道一而已。道同則心同,心同則學同。其卒不同者,皆邪說也!后世大患,尤在無志,故今以立志為說。中間字字句句,莫非立志。蓋終身問學之功,只是立得志而已。
? ? ? 譯文:志向,是浩然之氣的主人,人的生命,樹木的根基,水的源頭。源頭枯竭則支流全無,樹根不栽則木葉蕭蕭,生命不保養則人非死不可,沒有志向,浩然之氣則無法升騰。所以君子的學業,無時無處不以立志為第一要務。眼睛所看見的,耳朵所聽到的,沒有其他,只是志向。正如貓捕鼠,如母雞孵蛋,精神心思凝聚融結,根本不知有其他事,唯有如此,志向才能久遠而立,精神氣明,義理昭然。在這種情況下,一有私欲,我們馬上就可覺察到,自然就要馬上去人欲了。
? ? ? ? 所以,只要有一毫私欲萌發,就要質問自己是否志向不堅定,習氣自然消除。有了懶惰之心,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懶惰之心,疏忽大意之心生,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疏忽大意之心,有了煩躁之心,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煩躁之心;嫉妒之心生,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嫉妒之心;忿怒之心生,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忿怒之心;貪念之心生,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貪念之心;傲慢之心生,就質問志向是否堅定,那就不會起傲慢之心,吝嗇之心生,就質問志向志向是否堅定的,就不會起吝嗇之心。人只要活著,就沒有一時一刻不是立志,質問志向是否堅定的,就沒有一件事不是立志、質問志向是否堅定的。所以,質問自己志向堅定的功夫,正如烈火燒毫毛,只要一質問志向是否堅定,就如太陽一出,而人欲(魍魎)頓消失無蹤。
? ? ? ? ? 自古圣賢都是按時代的不同施以不同的教育,但無論任何時代的任何教育,其主旨都是大同小異。《書》說的“用功精深,用心專一”,《易》說的“用嚴肅恭敬的態度來保持內心的正直和真誠,用合乎道義的方式來規范自己的言行“,孔子說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廣博知識,約束禮儀“,曾子說的“盡心為人,推己及人“。子思說的“尊重德行也要講究學問“,孟子說的“多做善事以養浩然之氣,以求安心“,可謂眾說紛紜,但納入我心。卻心心相印,為什么會這樣?因為“道一”而已。道同則心同,心同則學同。如果有人發出不同的聲音,那就是邪說。
? ? ? ? 后世讓人憂心的地方,就是人人毫無志向,所以我今天以立下志向為題,說了這么多,字字句句都是立志。原因很簡單,每個人的終生問學之功,只是志向堅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