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寂的黑夜里感到悲傷逐漸蔓延開來,如同被丟進玻璃杯中的干癟菊花,因與水的相遇而盛如最初。
輾轉難眠,索性起床。
獨自一人坐在黑暗的客廳里,眼看著時鐘流轉到凌晨兩點,涼安動了動,起身去廚房泡了一杯青竹最愛的菊花茶,而后給自己倒上一杯燒沸的白開。
夏日皎潔的月光透過紗簾照在客廳的矮幾上,涼安習慣性的將泡好的花茶擺在自己的對面,那里亦是青竹最愛坐的位置,正處在月光之下。
可是,如今他已離去,徒留涼安依靠回憶而生。
緊握著手中的玻璃杯,滾燙的溫度傳至掌心。若是旁人定受不了如此鉆心的疼痛,但是涼安她卻偏愛這樣的方式。
只有疼痛,才能讓她感覺得到自己還活著。
涼安愣愣的盯著對面杯中起伏盛開的朵朵菊花,晃神間,握著透明玻璃杯的左手一個不穩,尚且滾燙的水從右手背上趟過,杯子也摔碎在了地上。
看著月光下滿地的晶瑩,涼安終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只不過,這落淚的原因卻并非因為疼痛。
她突然明白過來,
覆水,難收。
而透明的玻璃杯,就如同青竹逝去的生命,終將消散,非你我可挽留。
只是,每當黑夜來臨時,涼安的記憶便會飛回到那些個滿是青竹的日夜里。
她自幼體寒,無論寒暑,只要從外面回來總是一身的寒氣。
每每此時,比她先回到家的青竹總會微笑著遞給她一杯略燙的白開,而那透過玻璃傳來的溫度在溫暖她冰涼小手的同時,亦溫熱了她冰冷的心。
“青竹,我們結婚吧!”她忍不住先說道。
每當涼安如此說,青竹卻總是一臉微笑,寵溺的伸出手將涼安并未及腰的頭發揉亂,又撫順,而后才溫柔的回,“青竹什么都聽涼安的!”
所以涼安一直以為,她一定會成為青竹的妻子,他們會生一個或者是兩個可愛的孩子,還要養一條大狗……
她以為,她和青竹會這么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再一不小心就到了白頭。
直到有一天……
涼安一如往常的下班回家,到家門口時敲門無人應,翻找好久掏出鑰匙開門,才發現青竹還未歸。
一股不安的情緒當下便涌上心頭。
自相識相愛以來,青竹從未比她晚歸過,今天卻……
喧鬧的鈴聲突然響起,將涼安從不安的心緒中拉回現實,來電顯示是青竹,涼安高懸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青竹你去哪兒了,怎么這么晚了還不……”
“回”字卡在喉間,腦中嗡嗡直響,仿佛全世界在這一刻都按下了暫停鍵。
“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過了多久,涼安終于顫抖著問出聲。
市醫院急救中心,當涼安趕到的時候青竹的同事晨生已經在急救室外等了許久了。
“晨生,青竹呢,他現在人在哪里?”奔跑速度過快,看到晨生時,涼安整個人險些沒停住,直到緊緊抓住晨生的衣袖。究其力道,就像是溺水的人抓著唯一一顆救命稻草般,絕望而無助。
晨生見到涼安,當下面色一喜,緊接著擁住她,眼眶亦是微紅。
“涼安,你先冷靜一下。”
“青竹現在就在里面,他需要你的支持,所以,請務必振作些。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涼安順著晨生的目光看去,望著亮著燈的手術室拼命點頭,可淚水總也關不住閘。
“病人的家屬趕來了嗎?青竹,誰是病人青竹的家屬?”就在此時,護士小姐推開急救室的門匆匆走了出來。
“護士小姐,我是青竹的女朋友,青竹他現在怎么樣了?”涼安聞聲便朝護士小姐沖了過去。
護士小姐險些被撞到,流轉目光看了一眼涼安,道:“病人是AB型Rh陰性血,我們醫院稀有血型儲量不足,您還是盡快通知病人家屬來醫院吧,如果短時間內找不到適合的血型,病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AB型Rh陰性血?”一旁的晨生聞言大駭,如此稀有的血型在這么緊急的情況下讓他們去哪兒找啊?
“涼安,你還愣著干什么,趕快打電話給青竹的父母啊!”晨生拉了一把險些癱軟在地的涼安。
只見涼安緩緩抬起頭來,滿眼絕望的看著晨生,“青竹跟我一樣都是孤兒,我們沒有家人。除了彼此,我們一無所有……”
最后,當醫院里幫忙聯系的獻血者匆忙趕來時,醫生已經宣布搶救無效。
涼安醒來時,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出租屋的。
只知道,青竹走了,永遠永遠的離開她了。
涼安覺得這一定是個夢,只要睡醒了,夢自然就會醒。
這一睡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那么反反復復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當她再一次迷迷糊糊的起床去廚房里倒水時,經過客廳,看到矮幾上赫然擺放著的骨灰盒。旁邊是晨生留下的字條:廚房里有熬好的湯,青竹走了,以后就由我代他照顧你!
涼安看完字條后一陣哭又一陣笑,窩在沙發里抽泣時險些背過氣去,最后,將字條揉碎,狠狠的拽在手里……
因為青竹的離去,涼安一蹶不振,被原來的公司辭退。
晨生每天都會來給她送飯,幫她打掃屋子,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涼安知道,那個一下班就拼命往回趕,只為了趕在她前面,而后微笑著打開門遞給她一杯溫暖白開的男子,已經不在了。
又是一年夏,在一個月光紛飛的夜里,凌晨兩點,涼安準時從床上爬起,光著腳去到廚房,自己給自己燒一杯開白,站在窗戶邊看外面的月色皚皚。
感受到手心里的滾燙,涼安自然而然想到青竹,那個寵她入骨的溫潤男子。
而青竹又讓她想到了晨生,那個總是出現在青竹日記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