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所謂現實
?當他睜開眼時,雪充斥了眼前的世界。他看見極光在云層后面漏出熒光的綠色。什么時候開始下雪的呢?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夢中。雪花像處在一種神奇的介質里,大多數的它們紛紛而來下,當起風的時候,雪倒開始往上飛了。它們是想家了嗎?還是尋覓著一生都難得有的飛向曠空的會須。時間是短促的,他第一次這樣覺得。幾滴水從他的眼里淌出來,凍成了冰碴。
?木船在飄蕩中已經擱淺。他爬起來,踉蹌地站穩(wěn),在風雪中張開手臂,想要抱住什么,然而什么也沒有。許久,他像是醒悟了一樣,轉身,一腳踏入船邊外的淺灘,向小屋的方向走去。后來,他開始奔跑。在雪中的奔跑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份美好和或是令人感動的浪子氣息,雪打在臉上無異于撲進飛沙織的密網,眼睛會被硌得微弱,臉會被風打得生疼,仿佛時刻會被風雪拿著竹條抽爛。但他終于還是奔到了門邊。門沒鎖,大概不需要鎖。他推向門的手顯得癱軟而無力,幾經試探,竟有些莫名的火星從心壁的縫里蹭出來。待在這里從未有過的動作在今天全冒了出來。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帶有莫名其妙的期待,僅僅是這種微邈的感覺也讓他感到欣喜,這大概是最不同的一天。他索性用身體向門發(fā)起沖撞。門開了,他趴倒在地上。
?抬起頭,屋里是黑的,月華透過窗戶給一切撒盡金屬般的冷酷的光芒。臥室的門開著,像深不見底的黑洞,隨時會把他吸過去,撕扯他的骨肉,并最終吞噬他的靈魂。電臺黑悠的顏色讓他怕極了,它是睡過去了嗎?還會醒來嗎?北歐花布上溫暖的綠色和暖黃色以及淡粉色已全然不見,在月光的作用下也只剩下極致的白和黑,白到純,黑到邪惡。他倚著門喘息。他的心里不知何時寄居了無數的小蟲,在他的心上開了一個又一個蛀洞,在里面盤蠕著。他通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他開始發(fā)抖,他感到心臟無節(jié)奏無節(jié)制的抽搐,他感覺到疼痛。他依靠自己的胳膊匍匐到桌前,用盡全身力氣拿下那張照片,把她貼緊身體的每一寸領地,企圖獲得夢里的溫暖。可他卻驚奇的發(fā)現,相片是冷的。他不愿相信,怎么可能相信?他一次次地嘗試,卻一次次地被冰涼震驚。他終是把相片放了回去,
? ? ?他終于是倒下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行為,他不知道那嚙骨的冷是從何而來,他不知道那無緣由的夢為什么會出現,他甚至學會了思考。
?那一晚,他在地板上蟠曲了很久,想了很久,不,大概是發(fā)了很久的呆。腿部的麻痹讓他無法站立。他就這樣在沒有點燃壁爐的屋里的地板上,裹著大衣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