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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繁華的商業街,永不間斷的無眠夜。正義一眼望去心里輕舒一口氣,還好今夜無人眠。擦肩而過的只有單只迫暮的街燈,身后的漫天燈火照得他如灰燼般不能入眼。
? ? ? 三小時前,正義頂著剛洗完的頭發,一身灰色剛好融入黑夜,那時才是他的歲月靜好。他晚上都喜歡來羅文店里坐坐。羅文開的是甜品店,每次正義走到離店還有50米就聞到了奶香,可這香味卻飄不進城市的腹地,也久久不能消散在這座城中。店的左邊是個書店,老老少少,時時刻刻,熙熙攘攘。對街是家寵店,正義特別喜歡這家店,喜歡在那一周待上個一下午。
? ? ? 一進店,正義就看到羅文在廚燈下擦著玻璃杯,玻璃杯閃閃發光,時不時在羅文手中翻轉,亮眼的光斑剛好打在正義的鼻尖。
? ? “還是老樣子。”羅文一轉身,放下手中的工作,遞給了正義一份甜點。正義接過甜點,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他看了看四周。
? ? “這店真好。"
? ? ? "哪好?”羅文又擦上了玻璃。
? ? “空的好,”他笑了笑,“對面就是家寵店,小貓小狗出去進來,進來出去,”羅文仍在認真擦著杯子,“對了, 聽說你要走了?"正義抬起頭,一束亮燈落在他白皙的臉上,眼睛里卻等待著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 ? ? 羅文停了下來,
? ? ? “只不過換個地方,又能走到哪里去。”羅文雙眼凝空,朝著正義擠出來久違的微笑,“吃完了早點回家休息 。”
? ? ? 正義看了看時間,起身就走了,羅文看著他遠去,呆滯了一會兒,想起了幾年前的日子。
? ? ? 那時候,正義剛剛高考,成績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一下考場他便飛奔到火車站,離開他孤零零的小三間,坐在火車上時,他望著那片天。一騎白云作天馬,不引神仙招人凡。正義遇到羅文一見如故,羅文永遠也忘不掉那個時候的正義有多么開心,就像當初他來到這里。只是希望作祟,現實辜負了他。
? ? ? 正義來到這座城市后熬了未曾經歷過的漫漫長夜,為的只是見到他的親生母親一面。在他的記憶中,媽媽不過是奶奶(收養)口中的”當時一個穿著紅色皮夾克的女人把一個六個月大的男嬰扔在了雪地。”每當他對羅文提起這段記憶時,他的眼睛總是干澀著的,再無水潤。羅文知道正義想找到生母的急切,最令人難忘的也不過是2018年的夏季,羅文看著正義在如斷線的瑪瑙的雨中現出身形,雙眼掛滿了雨珠,白皙的臉龐下有一張略顯撕裂的唇,還好有夏雨的滋潤讓它不能完全失去顏色。正義一手又一手的資料干癟而又溫熱,淋濕的不過是那一件白襯衫與褶邊牛仔褲。
? ? ? 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羅文看著正義的背景漸行漸遠,鼻尖一陣酸意。這是近幾個月來他倆的第一次見面。不禁覺得時光如百代過客,兩年就榨干了這個小青年的鮮活。關上店門,今天就結束了。
時針在表盤上又匆匆轉過幾圈。
? ? ? ? 那天清晨,一切照舊,行人仍匆匆。羅文在店里剛剛準備好一天的營業。
? ? ? ? “叮叮!"
? ? ? ? “您好,這里是江州路羅文甜品坊。。。。。。”羅文余音未了,便沖出了店鋪,納入那匆匆之中,飛奔到了這座城與那座城的隔城江河的沿岸。
? ? ? ? 茫茫人海中一抹灰色粘在地上,那白皙的臉龐使羅文的內心不在困惑——正義的尸體。難道真的紅顏薄命?似一陣火燒又如冰雪的炸裂在他心中催化,他的眼角露出淚花,那么輕斂。
? ? ? “果然,你看吧,他真的吞著家產跑了。這不以死謝罪了。”熙熙攘攘中,羅文耳邊泛泛響起此類回音,接著就是一陣頭暈。而在場的人們都善意地點頭示意,拿出捍衛良知的真心。
? ? ? ? 了解到正義的后事由他的姑媽操辦,羅文也未過多參與。隨著事情影響力的擴大,網絡新聞連續報道:江州男孩以撫養費為由,生吞生母家產,在市有一家甜品店,卻一直勒索親生母親,后因被曝無顏,投江自盡。其下的評論區被世界上一切好心人占領,好像這世界上無時無刻都有人在守護愛與正義。
? ? ? ? 之后的幾天,羅文關門謝客,整天以酒度日。為了知道詳情,羅文去到了正義的住處。剛一進門,只見租戶把正義的日常全部搬弄出去,感覺做了一件再正確不過的事。羅文掃視了那堆日常一眼,一個信封上寫著羅文的名字,羅文不等二下拆開了那封信。一攤開的那一句“哥,我累了!”牽出了羅文的那一串難以斷開的淚珠,仿佛一陣溫和的聲音填滿了他的大腦。信的內容很簡短,但很認真。
信:哥,我好累。我沒有想到這座城市有這么大,大到兩年我也沒能找到它的方向。縱使我有再多不舍,就像你不舍你的羅文甜點坊,我舍不得我的小三間,我也待不下去了。或許你還能回去,而我回不去了。小三間被奶奶的侄女(我的姑姑)占領了,我只是想有時間回去看看,她卻把它拆了建成了兩層樓。一樓建在地皮上,一樓建在了我的心里,壓的我無力翻身。后來她找我要起這些那些的費用,跟我攀起親戚,我沒有錢給她,她就把我的身世賣給新聞社,后面的事情也就必定發生了。哥,我只是想要個家,哪怕是個輪廓罷了,但上天去連我的最后一絲希望都抽盡。當我在這片新土地上找到一點點屬于自己的歸屬時,一群群所謂的好人又入侵了我的領地,我再也不能找著邊際,當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撲面而來時,我只能依靠這條江河,望它能帶我飄入汪洋大海,不染塵世。我猜,那一天應該有
一個美好的早晨,來時安時,歸時安穩。同時也要謝謝你這么久的兄弟情,原諒我不能來世再報,渡歷人世間一回,奈何陽間多濘泥。
? ? ? ? 羅文看到這已泣不成聲,原來他以為的一往情深,卻如此不貼切真實,實為愧疚。緊接著,他又翻出了許多網暴評論的截圖,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在了羅文的記憶里。
? ? ? 羅文從正義房里走出來,天空下起了一陣小雨,行人掛傘仍匆匆。羅文打開店面,一陣奶香再次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