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駱生生
“那個老人得的是什么病?”小李靠在窗口,盯著文慧。
文慧聽著小李言語間流露出來對那個老人的關心,她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禁有些懷疑小李是不是跟那個老人有什么關系,但隨后她就排除了這種想法。
她聽說小李是新開的,醫院里每個新來的護士……總會對身處在傷痛中的病人多愁善感。她能理解小李的感受,其實她剛來時也是這樣,但她現在已經變得麻木了,因為已經見過了太多的死亡。
“是癌癥,他沒有幾天可活的了!”文慧對小李說道。
說完她轉過頭看向窗外,目光落在樓下花園中來往穿梭的病人身上,看著他們顫顫巍巍的走在彎彎曲曲的小道中,他們其中大多數人都面色蒼白,身材消瘦,目光暗淡的走在清列的陽光當中,朝著陰暗的林間走去,最后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綠葉下,直至了無蹤影。
“他……沒什么親人嗎?這些天我都沒看見有人過來探望他。”
小李皺著眉頭,想起那個老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的軀體,有些生氣。
“子女們也太不靠譜了吧!怎么說他也是個老人,更何況他身體不好,怎么說都應該來探望一下啊。”
說完小李又補了一句,來表達自己對子女們的不滿。
“據我所知,他沒有親人!”
小慧回過頭,看向小李。
“聽醫院的其他同事說,他來的時候就是自己打電話叫的救護車。他肯定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病痛會帶走他的生命,所以他早早的就進了醫院,躺在蒼白的病床上日復一日中慢慢等待著他的死亡。”
“沒親人么……我還真沒看出來,在我面前他每天都是笑瞇瞇樣子,要不是我昨天翻開他的病例,我會一直以為他就是到醫院來度假而已。”
“度假!?你這人可真有意思,你見誰到醫院來度假的嗎?反正我是沒見過。”
文慧白了小李一眼,笑著罵道。
“呃……”小李有些尷尬的擾了擾頭。
“說度假總比說到醫院治病要好吧!”
小李沉思了一下,選擇了一句合適的措辭。
“這倒也是。”文慧聽完不可置否。
度假這個詞確實比治病這個詞要好,因為度假意味著你可以回去,回到你原來的生活當中,但治病嘛……可就不一定了。
“你說那個老人沒親人是什么意思?”
小李又把話題拉回到了那個老人的身上,這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的神經拉扯到那個老人的身上。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文慧奇怪的看著他,他是不是管得有些多了,明顯已經超出病人和護士的范疇了吧。
“你是說……他沒有子女,沒有戀人?我是說老伴啦!”
“沒有!”
“可是看上去不像啊!”
“我說小李,這世界上的事情很難說清楚的,特別是表面和真實之間,女人也會化妝的嘛……你說對不對?所以看見的跟實際情況,有時候會相去甚遠。”
“你這么說又是什么意思?”
小李充滿疑惑的看著文慧,希望她能講清楚些,特別是在女人化妝這方面。
“小慧,主任叫你!”
小李正準備開口,一個小護士叫喊聲從通道的另一頭傳來,生生把他準備好的問題打斷在喉嚨中。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小圓臉的小護士站在病房外的通道上,懷里抱著一本藍色的文件夾,目光盯著自己和文慧的方向。
小護士看著小李瞪著她,有些為難的吐了吐舌頭,然后一陣風似的跑到二人面前,在小李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拉起文慧跐溜一下就跑掉了。
“小哥哥,我先借小慧姐用一下,等會兒就還給你。”
圓臉護士頭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話后,小慧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通道的盡頭。
小李看著二人身影消失的轉角,一時間呆在了原地,微張的嘴唇不自然的張了張,卻什么都沒說出口。
在他的右邊,是住院部二樓的窗口,透過緊閉的透明玻璃可以俯視樓下活動區域的景色。
此時正值落日西垂,炎炎的夏日褪去了正午的焦灼,掛在不遠處高高聳立的寫字樓頂,緋紅色的光芒傾瀉而下,落在活動區域的植物葉片之間,構成了一片夢幻的蔚藍。
在那一片蔚藍之內,身穿條紋病服的病人木訥斜靠在木質的休閑椅中,雙眼無神的欣賞著這短暫和即將逝去的璀璨。
小李呆呆的站在窗口,看著那些病人,心里突然升起一種荒唐的念頭。
他自覺是一個無關的人,若無其事的看著樓下的那些可憐人,扮演著一個送葬者的角色。
燈光亮起時,已是傍晚6點。
小李收拾了一下心情,離開二樓的窗口,穿過充滿酒精與藥味混合的走廊,然后順著樓梯步行到一樓,沉默著走過住院部樓下的活動區域。
到醫院大門口,把工作服暫時借存在保安亭,并跟保安保證自己五分鐘后回來取。然后走出醫院大門,在醫院旁邊的小賣部吃了點東西后,返回到了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