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怎么計算一個人的酒齡呢,是從第一次沾酒就開始計時,還是要從三倆個人圍坐一桌,放幾碟涼菜,酒做主角的正式酒宴開始。我個人當然會傾向前者,因為第一次碰酒時我只有五歲。這樣計算酒齡,我就可以在酒友面前充當長輩,在外人面前也倍兒有面子。
? 第一次喝酒是一場騙局。和伙伴從外邊玩兒完回家,時至酷夏,渴驥奔泉。家里正在招待客人,家嚴的朋友圍坐一桌,言語間流出愉悅。見我四處尋水,一個從未謀面的朋友舉起半杯無色液體,揮手叫我過去。出于對陌生人的禮貌,我走向他身旁,接過那時深信不疑裝水的杯子,一飲而下。一股酷辣從我的舌尖開始擴散,以接近理想狀態光速向整個舌苔噴涌開來,然后蔓延至喉嚨,食道,胃。我想,如果我的胃不能消化,它還會流到大小腸和我的肛部。一時間,口鼻中靈敏的味蕾向我傳達著這股從未嘗過的惡心氣味,腹中腸胃似熊熊火焰,要將我從里到外燒個干凈。口渴的感覺早已被大腦不知拋向何處,如今占領大腦皮層制高點的只有這陣辛辣。在哪以后,我好像不止一次,不止向一人說過——白酒難喝,終生不染。
? 當然大多數人會認同第二種更合理的算法。喝酒不是兒戲,在酒文化深不可測的中國,上了酒桌自然要有套路,少喝不可,多喝不宜,適量的喝最好,但這個量通常又最難把握。幾個許久不見的朋友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喝點酒總是說不過去。于是三杯下肚,二兩入胃。看著這酒喝了剛好,可這飯才吃了一半,那酒自然也不能停下。吃到杯盤狼藉,就總有或三或兩面色微紅,呼吸間帶有些許酒氣。你說他醉了,他鐵定會說我沒醉。此時除了這話是假,其他的話都可當真。這下酒席就更完不了,男人會借著酒意說些平時說不出來的話,抒發些平時埋在心里的想法。可能會是兩性情感類的,沒女人的說心上的姑娘,有女人的抱怨相處不易。也可能會回憶年少歲月,一起逃過的課,打過的架,追過的隔壁班班花,看過的島國小電影。喝到這個階段,散場就實數不易,定要等喝凈桌上所有殘酒,干過最后一杯,還得有個頭腦清醒的勇士說上一句——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咱們改天再喝。這時,基本大家才都會同意。
? 我是個訓練有素的酒民,打小就混跡在太爺爺家的酒瓶之間。當時喝的是一種叫做雪鹿的啤酒,產地不詳,大概是九原區。太爺會在下地回來習慣性的去趟涼房,取出一瓶雪鹿,打開放在身旁。他不喝第一口,因為第一口總是要由我來喝。這當中沒有什么玄乎的理由,只是習慣,習慣。夏天喝冰涼的啤酒是我認同的人生一大快事。面紅耳赤的太陽炙烤了一天,拉條板凳坐在樹蔭下,冰啤酒入口,從嘴唇開始流過每一個經過的細胞,絲絲涼意沁透到神經深處,傳遍大腦皮層,好像整個人會從高燒40退到36度,被冰過的腦袋里只剩一個念頭——再來一口。我每次都會站在大門口的土堆上,等著從地里回來的太爺,我看見他就好像看見了雪鹿,一股涼爽便在舌中蔓延開來。正有點兒曹操望梅止渴的意思。
? 我喝酒一直是小打小鬧,間間斷斷。總是在大人喝酒時喝一兩口,高三前從沒有自己買過酒喝。太爺去世后,就成了家嚴的酒伴,他不抽煙,偏愛酒,我想我是對此頗有遺傳。高考完我開始和同學不間斷的聚會,喝酒就成了不可缺少的環節。他們以為我是新手,卻無奈一次次被我撂倒。我自然很是得意,因為不曾醉過。于是,當別人問起我酒量如何,我會告訴他我從來沒喝醉過。可后來遇上幾個牙齒白凈,說話無聊的家伙說出同樣的話,我就不再這樣形容我的酒量。
? 酒是個神奇的東西,失意落寞的人喝酒會成為醉漢,文藝敏感的人喝酒會成為詩人。倘若有無聊的語文老師看到這兒會說酒具有兩面性,其實不然。酒就是酒,酒不會因人而改變味道,只是人喝酒的目的在發生變化。李白飲酒,為了作詩,才華橫溢里的一半以上離不開酒的升華。朋友間飲酒,為了消磨時間,那醉酒便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之事。
? 大學以來,啤酒因為每次喝得太多,失去了幼時的滋味。看著周圍的人漸漸喝起了白酒,我自愿的違背了當年的承諾,響亮的打了自己的臉。
? 白酒較之啤酒,有如水果和果汁。果汁好喝,但不如吃個水果來的直接了當。啤酒酒精含量低,酒量好的人喝足一整個胃都難有醉意。如果喝酒為醉,白酒當仁不讓。
? 也許還是年輕,白酒到我嘴中頗感浪費。我喝不出酒的好壞,道不明酒的區別。所有白酒給我的感覺總是神似,也許哪天被騙,也會毫不知情。枉稱酒民,青戈有罪。
? 像女人聚在一起時喜歡談論衣服,男人間總是無酒不歡。酒對男人意味著很多,如某人說過,有酒之處,即是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