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媽媽最小的妹子,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她只有三個月大,嗷嗷待哺時,外公因病撒手人寰,在那個饑餓難挨的年代,小姨竟然出落得如一朵花。我記憶最深刻的當是小姨的麻花大辮,烏黑黝亮,總是編的齊齊整整垂到了腰部!
小姨的個頭很高,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干起活來,用現在流行語“女漢子”再恰當不過,什么肩挑背馱,什么犁田割稻,她是樣樣精通,在農村,在那個年代,那可是個個人家都想娶的姑娘。所以到了二十歲,做媒的幾乎踏破門檻,外婆愣是沒松口!為啥?因為我的小舅,小姨的小哥一直未娶呢!小舅其實也挺帥的,可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誰家愿意把姑娘嫁過來吃苦呢?小姨二十五歲那年,鄰村有個媒婆告訴外婆有一家閨女愿意嫁給小舅,條件就是“換親”!換親,就是雙方交換兒女,各自組成一個家,雙方都不需要置辦嫁妝、彩禮了。外婆當然愿意。雙方相親回來時小舅是喜上眉梢,可小姨死活就不肯答應。那時我已經十二三歲了,初次見到小姨夫那天,他正耷拉著腦袋,悶聲不吭的蹲在門檻聽外婆說著什么。外婆讓我喊他小姨夫時他站了起來沖我笑了一下,當時的我倒抽一口涼氣,個頭比小姨矮了一截呢!但是抵不住外婆的尋死覓活,小舅的唉聲嘆氣,小姨終究還是嫁了。
日子就這樣蹉跎而過。其實小姨夫老實憨厚,言語不多,小姨在夫家總是不停的勞作,日夜忙碌,這期間她幾乎不怎么回去看外婆的 ,盡管只有幾個田埂的距離,興許,小姨的心里是怨恨外婆的?
接到外婆死訊的那天,我們匆匆趕過去,媽媽在那里哭啞了嗓子卻不見小姨娘,找到她時她在外婆的廚房里一個人呆著,走過去,發現小姨一臉淚水望著一個湯婆子,哽咽著說:“走了好,走了就再也不用天天喝那苦藥水了!”
送外婆上山,農村習俗燒靈屋時,下人子女每人手里拿著桃樹枝圍著靈屋跑,邊跑邊揮舞著桃樹枝,說是不讓別的魂靈來搶房子,跑得越快越好,小姨仿佛不知疲倦,只是一個勁的跑一個勁的揮舞著桃樹枝.....其實對外婆的愛一直在!
人生匆匆幾十年就過去了,去年見到小姨時感覺她蒼老了很多,但田間的勞作依然不減什么水稻棉花,什么大豆芝麻,她的收成總是比旁人的多,用她的話說:“不勞作骨頭癢,哪里歇得住呢?”但偶爾會和小姨夫來兩杯小酒,看著小孫子圍繞在身邊歡蹦亂跳的轉,該是小姨幸福的時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