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簡書資深導游文耒寫了一篇關于導游的文章,感觸頗深。同時也想起,很久以前去香格里拉游玩時,認識的一位導游,大家都叫他張導。
我之所以還記得他,是因為他的導游詞,有別于其他人的陳詞濫調,還蠻"煽情走心",他曾說:旅行的意義不在于目的地,而在于找尋真正的自己。我對此深以為然。那次選擇去香格里拉,就是為了心中那朵格桑花。(后來發現,我們大內蒙也有很多格桑花,囧)
至今還記得他常常提起《消失的地平線-香格里拉》的模樣,他不是在刻意推銷這本書,而是極力表達一種情懷。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因為他主要負責香格里拉旅游區,或許他真因香格里拉而自豪。總之,自從那次旅游回來之后,我深深愛上希爾頓的《消失在地平線-香格里拉》。
時隔多年,再次翻看這本書的時候,有一種與舊友重逢的感覺。我依然喜歡男主人公飽受戰爭創傷之后的沉著冷靜。他心如止水,對人生無求無欲,這與與香格里拉居民不執、不迷的人生觀不謀而合。正因如此,他便深深愛上這片神秘的領土。
不過,我最不愿重溫,最后一章:風暴驟起。這里有很多突如其來的反轉。首先,滿族"姑涼"愿意跟他們離開香格里拉。其次,馬林森對香格里拉的評價,及其難聽,難聽到讓人感覺作嘔,但又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一向沉著冷靜的康韋跟著馬林森和滿族"姑涼"離開了那心中的世外桃源,重回到文明世界,千瘡百孔的戰爭年代。
或許,叔本華說得有道理:“欲望得不到滿足就痛苦,滿足就無聊,人生如同鐘擺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擺動。”,庸俗的人很難把握那個非痛苦又不無聊之間的度吧???
讀這一本書的另外一個收獲是,認識了翻譯家陶曚老師,都說翻譯是第二次創作,我不僅喜歡陶老師高水準的譯文,更喜歡她寫的譯文序,我認為陶曚老師讀出了這本書的精粹。
以下文字,照搬。
文/陶曚/2015年6月
當這個世紀的人們足不出戶便可以在互聯網上欣賞異國街景時,或許很少有人會想起,一百年前的人們面對的世界地圖上仍有星星點點未知的空白。
從17世紀至20世紀,西方人執著于對遠方的幻想,好奇地將目光望向神秘的陌生疆域,希望自己的足跡成為處女地上的第一個人類印記。探險家艱苦跋涉至大陸的邊界,測繪不知名的山川河流,把奇聞趣事帶回祖國,像凱旋的英雄般受到隆重禮遇。
正是當時這股探索的熱潮令作家詹姆斯·希爾頓深受感染,在作品《消失的地平線》中構建了一個美好的遠方,并深情地賦予它一個動人的名字——“香格里拉”(Shangri-La)。
幾個世紀以來,人們不斷因為這部作品踏上尋找香格里拉的旅途。詹姆斯·希爾頓1900年9月9日出生于英國,少年時期便開始創作短篇小說。
1918年,希爾頓獲得劍橋大學獎學金,并于兩年后發表了處女作《凱瑟琳本人》。
1933年,《消失的地平線》問世,榮膺英國歷史最悠久的文學獎項霍桑登獎,并于1937年被好萊塢著名導演弗蘭克·卡普拉搬上銀幕。詹姆斯·希爾頓在大西洋兩岸聲名大噪,應邀赴美國好萊塢擔任電影編劇。
1942年,他在電影方面的成就達到巔峰,參與劇本創作的《忠勇之家》一舉贏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桂冠。
《消失的地平線》故事圍繞一座恢宏的藏地喇嘛寺展開,講述了四位西方旅客在喜馬拉雅山麓地區的冒險經歷。他們意外來到廣袤神秘的東方大陸,在高原之巔、林莽深處、群山懷抱中,發現了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香格里拉。
它象征著文明與不朽,庇佑當地的僧侶與百姓得到自由、和睦與長壽。小說以倒敘的寫作手法,帶領讀者一步步揭曉香格里拉之謎。
四位旅客分別代表著四種人生觀,在遭遇意外之時的態度也各不相同。傳教士柏靈克洛小姐秉承基督教價值觀,認為香格里拉是需要被拯救的對象;美國人巴納德天性樂觀,經歷了事業的大起大落之后,對這個遠離亂世紛擾的心靈棲息地產生認同。
而故事最核心的沖突則集中在主人公康韋與年輕的馬林森兩人身上。他們之間的沖突是中庸與激進、復雜與簡單、悲天憫人與我行我素之間的沖突,更是兩個不同人生階段之間的羈絆與碰撞。
三十七歲的康韋年少時原本是劍橋大學的高材生,才華橫溢,仕途光明,但殘酷的戰爭改變了他的人生道路。
面對世界陰暗暴戾的一面,他以無所謂的態度消解內心深處的悲哀與無力感,表面上的淡漠背后是對情感的刻意壓制。他心如止水,對人生無欲無求,這是飽受戰爭創傷之后的自我保護,也與香格里拉居民不執、不迷的人生觀不謀而合。正因如此,康韋被香格里拉提倡的中庸之道深深吸引。
而二十四歲的馬林森則是一個才能平庸卻滿腔熱血的年輕人。他奉行積極的“入世”觀,令康韋著迷的靜謐氛圍在馬林森眼中意味著死氣沉沉。他對香格里拉的抗拒源自年輕人對衰老本能的厭惡。
香格里拉的中國女子洛岑則仿佛“琉璃盞中映出的一道虹,或是果樹花瓣上的一顆露珠”,令兩個男人空蕩蕩的心有了牽掛。對于馬林森,洛岑象征著年輕美好的愛情;對于康韋,洛岑則意味著經歷了人生浮沉之后一個沉靜的港灣、一個溫暖的陪伴,以及不即不離的撫慰。
比起馬林森對洛岑單純熱烈的傾慕,康韋的感情中帶著些許猶疑和克制。而作者的敘述也同樣充滿克制。他創造了時間無限悠遠的香格里拉,卻無意渲染長生不老的僧侶,也并未過多著墨于主人公康韋面對變故的細微情緒,反而筆鋒一轉,將主人公康韋從看似無限的等待突然推入當下的極端情境之中。
前十章的不疾不徐與第十一章的陡轉直下形成鮮明對照。康韋究竟會回到英國的家鄉,還是留在世外桃源般的香格里拉?作者留下這個懸念,并在文中暗借僧侶之口問出:“只要一種信仰是真實的,其他的就必定是虛假的嗎?”
那么或許我們也可以自問:“假如一種選擇是正確的,其他選擇就必定是錯誤的嗎?”或許抉擇本無所謂正確與否,而都只是人生諸多可能性中的一種。
在人物之間的矛盾沖突之外,作者還設置了一個更加激烈的沖突,即東西方文化之間的交融與隔閡。《消失的地平線》問世之時,正值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時期。西方文明剛剛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火洗禮,整個歐洲傷痕累累。在這樣的背景下,作者向東方哲學尋求答案,試圖以中庸之道醫治西方被槍炮撕裂的傷口,借此反思以效率與競爭意識為主導的西方文明。
中國傳統文化講求向內探索,克制激情,推崇無為與默觀的價值。而中庸之道則是儒家的核心思想,在《尚書》中已有雛形,強調節制有度,天人合一。
作者借僧侶之口描述了東方對于中庸的推崇以及中國士人的生活方式,一方面與西方工業文明做對照,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作者對東方文化的了解與向往。
作者援引的中國畫家顧愷之的事例源自《世說新語》中的記載,而寺廟中見習僧侶張先生的自述也暗合了中國歷史上湘西王陳渠珍的傳奇經歷。作者選擇將傳承世界文明的重擔賦予東方的“香格里拉”,同樣有據可循,并非基于幻想。
在藏傳佛教典籍中,曾記述了一座隱匿在雪山之中的香巴拉王國。香巴拉的居民富足和樂,追求智慧,為未來的世界傳承良知與文明的火種。這不禁讓人聯想到詹姆斯·希爾頓筆下的香格里拉或許正是以香巴拉王國為原型。這幅圖景如此光明美好,就連美國總統羅斯福也為之深深著迷。
出于對這部作品的欣賞,羅斯福將他的總統度假別墅命名為“香格里拉”。《消失的地平線》在探險故事的外殼中,包裹了一個探討生命價值的嚴肅內核。書中層層揭開的謎題,以及漂浮于現實世界之上的烏托邦構想,令這部作品成為世代傳頌的文學經典。
當戰爭的陰翳在亞歐大陸的地平線上若隱若現之時,香格里拉仿佛一艘亂世中航行的小船,載著如琉璃般易碎的人類文明,在四起的硝煙中緩緩前行。當充滿了暴力與對抗的世界即將崩塌之際,它宛如遙遠地平線上的一束光,代表著文明的最終救贖,也是人類最后的精神故鄉。
在藏文中,香格里拉的含義是“心中的日月”。或許真正的香格里拉就藏在每個人心底,人類對于光明的信仰與追尋必將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