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氣頗盛的《中國詩詞大會》第三季總決賽落下帷幕,積累扎實心態(tài)穩(wěn)重的外賣哥雷海為過關斬將,一舉奪冠,出人意料而又扣人心弦。康震、蒙曼、王立群等評委的點評疏導引領,精彩紛呈。主持人董卿學養(yǎng)深厚,收放自如,好評如潮。詩詞大會如大旱甘霖,不斷翻新內容和形式,著實讓受眾過了把癮,領略到博大精深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魅力。
于是人們熱議,古詩詞僅僅止于讀讀背背的淺層面,豈不是淪為作秀場?
在熱衷于詩詞者寡而沉湎于經綸者眾的當下,我的態(tài)度鮮明:且為作秀點個贊!
應該說,能拿詩詞作秀,本身就是一種不尋常,一種不低的品位。
現(xiàn)在,有多少人熱愛詩詞?又有多少人想得起而竟然又用它作秀?放眼海內,詩詞的真正主體是學者,時下,學習詩詞的學生倒是多,但他們學得被動,多因考試諸功利要素的驅動,能進入到欣賞與運用層面的更是鳳毛麟角;他們寫的文章倒是不少,可詩詞不在備選文體之列(小中高考均拒),又有多少寫作實踐體驗?如果撇開讀讀背背這個淺層面,那古詩詞的市場何在?因此,真愛也好,作秀也罷,總比鑲金牙戴金飾炫富者脫俗和高雅,富貴者顯擺藏書的富贍畢竟說明其正確的文化選擇取向。當下,單純的學生群體也許是古詩詞最應該最先找回來的失地。
海子曾說過,“詩,要求于人的不是理解,而是對于沉默和迷醉的共同介入”,他強調詩的陶醉、涵詠和浸潤之功,重視先入為主的占有,確是切中肯綮。以前,讓小孩背背三字經或千家詩,并不追求理解,只留給他們一種朦朧或模糊的語言材料和由此構設的潛在意蘊,留待來日意趣生發(fā)時去叩開它,“熟讀唐詩三百詩,不會吟詩也會吟”,這是傳統(tǒng)之法的成功處,當繼承。相反,如果一味地強調理解,化詩的模糊性為確定性,把接受者的再創(chuàng)作拒之門外,豈不擠兌其空靈潤澤的意境空間而使之成為枯燥無味的語言代碼?涸澤而漁,得魚而澤之不復存,人盡知此理。如是,吟誦歌詠,是學習詩詞之始,讓其占有詩的領地和詩的氣場,是為接詩緣,鑒此,當為古詩詞吟誦者們點贊!
今天,雖然生活中有詩意,但詩詞畢竟與生活關聯(lián)不大,無詩的生活也無不可,古今語境迥然不同,古人對詩歌是那樣緊密而不可或缺一一說的是文言,詠唱的是詩詞曲,而且科考必考。如今,詩歌環(huán)境驟然大變,而歷經百年的新詩并未很好地承接起經典的精髓,詩的意蘊、意境、節(jié)奏、形式,遺珠滿地,在西學東漸的背景下,白話文取代了文言,而且伴隨著民族危機到來之時的救亡圖存運動,白話文以徹底革命的方式對文言的顛覆,傳統(tǒng)被推到,被視為孽根,必欲棄之而后快,形成古今文化的斷裂,這種無承前性的文化建構,世上絕無僅有,詩詞自然難逃厄運。現(xiàn)在的窘迫,正是我們必須面對的脫離母體語言所帶來的陣痛,而我們正面臨著這種廢舊而新未立的尷尬境地,古詩詞就是在這樣的尷尬狹縫中失去了受眾的大市場而茍延殘喘,致于有詩無市,詩人窮厄而投筆轉行者紛紛,如此語境下,怎么苛求人們對古詩詞的熱愛和深層把玩呢?今天還有這樣一批人,聚集一堂,誦詩解詩言詩,好之樂之,津津樂道,實在幸甚,我為這僅存的凈土尚未淪失而竊喜!
與其期高追求陽春白雪而至曲高和寡,不如立足現(xiàn)實腳踏實地,讓學生誦讀經典,從誦讀填空續(xù)句始,繼而習學欣賞,寫點短詩,循序漸進,不失為一種切實可行的途徑。所以,讓誦讀詩詞形成高潮,形成巨大的人氣場,此唱彼和,互相傳導,影響于社會,蔚然成風,形成時尚,何樂不為!這樣的作秀,雖見膚淺,但也值得一贊。
至于在說話寫作時,恰當?shù)赜命c詩句,來點詩性表達,同時,也妝飾一下自己,即便是作秀,也無可厚非,因為他在生活環(huán)境中有了詩意,詩的確在滋潤著他的生活,詩成為幸福之源,那我就該歡喜,暫且為他點個贊!
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是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與標桿,如果讓我們在融入地球村之時,保有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而鮮見個性,保有文化自信,真正讓詩詞精神回歸民眾,落地生根,內化于心,外化于行,摒棄妝飾不實成分,到達了一種文化自覺的境界一一我期盼這種局面的形成,當要去掉“暫且”二字,真心地為之點贊,為之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