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給我打了電話。
十月二十二，五月天演唱會。你會赴約的，他說。
那時候，是夜里十一點。我還沒睡下，生活得精彩肆意又一塌糊涂得我，當然還沒睡下。
我的窗外，是吉隆坡得夜景。霓虹星火燎原，明明是夜景，卻從未真的暗下去。就像有些往事，明明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卻偏偏過不去。
你會赴約的，藍說。
這個約，是三年前定下的。那時候，我們是可以擁抱著入眠的關(guān)系。可如今，我們只是見面說聲嗨的關(guān)系。
五月天甚少來馬來西亞，好幾年才來一次。藍喜歡五月天的曲，我喜歡五月天的詞。藍的車上，永遠是五月天的歌。那時候，我坐在副駕駛座，藍一只手握著駕駛盤，另一只手牽起我的手，握到唇邊一吻。車窗外，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有孤寂而溫暖的路燈，和繁華的夜色。
那樣熱鬧的夜色，和今晚一樣，和每晚一樣。
我赤腳走向落地窗。黑發(fā)披散著，柔軟飄逸，是他最喜歡的樣子。
感情里，人生里，走的從來都不只是一個人。每一個人都在走，無論是相聚或離開，沒有人可以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的。那時候，他走了，留下我，可我后來，也走了。
生活繼續(xù)著，我們依舊走著，只是不再并肩了。沒有他，其實生活沒有那么糟糕。一切按部就班，越來越好，靜好，安穩(wěn)。有時候我想起他笑的時候，眼睛里綻放的陽光，也會有遺憾。可現(xiàn)世的寧靜平淡包裹著那遺憾，我也終究學會不需要他就幸福了。
我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夜色斑斕。我俯視這一座不夜城，承載我所有和他的回憶的城市。我想起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沉靜，磁性，一如既往地霸道。你會赴約的，他說，沒有問號。
這樣的他，大概也過的很好吧。分手的時候，我是那么怨他，怨得扭曲了自己。可后來，我其實想要他幸福快樂。哪怕沒有我，我也想要他快樂。不一定要過的比我好，也不一定要過的比我不好，只要他真的好就夠了。
我用手機打開五月天的新歌。后來的我們。
然后呢。
真好，第一句歌詞，就是一句“然后呢”。
那時候那般撕心裂肺，萬念俱灰，又怎么會相信天崩地裂后還有然后呢。
我想，這一場演唱會，我不會錯過。但，我想錯過藍。既然已經(jīng)擦肩，那就別再回頭了啊。哪怕他譜寫了我一整個青春，青春也早在他離開和我老去的時候結(jié)束了。
那時候，我們是那么地丑陋呢。歇斯底里的我，和淡漠如冰的藍。散落一地的衣服，浸透枕頭的眼淚，和淋浴頭下傾盆的雨幕下不肯顫抖的肩膀。哪怕歇斯底里的我也曾淺笑倩兮，哪怕冷漠如冰的他也曾經(jīng)溫柔貼心，哪怕那時候小小出租屋里我們一起養(yǎng)起來的仙人掌現(xiàn)在就在我的書桌上悄悄開花，哪怕回憶肆虐的時候我總忘不掉他的唇溫柔印在我的手背上微癢而溫暖的感覺。
這么樣一段不斷爭吵的感情，早就榨干彼此所有的美好。
別回頭看我，親愛的……阿信唱著。
我不信平行時空的。我不信在某一個時空里，有我，有他，有所有的美好，唯獨沒有爭吵。因為哪怕有另外一個時空，我們既然性格相同，必然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不會有任何不同。
直到被陽光照醒，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在落地窗旁睡著了。手機里，那首后來的我們，還在重播著。
柔和的早晨，我匆忙洗漱，換衣，做早餐，拎著公事包出門。我躺了一夜的角落，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可之前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地上到現(xiàn)在還有一點擦不掉的小污漬。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最深刻的，不一定就是能留下最久的。
我也學會了在吉隆坡這眼花繚亂的馬路上開車。塞車的路上，我不停地重播五月天地那首歌。
我生活在那段感情的后來里。生活還要繼續(xù)，于我如此，于他亦是如此。既然要往前走，就別回頭看了。
過去太多美好，也太多丑陋，且讓它們塵封吧。
別回頭看我，親愛的。
只要我們都安好，這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