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宜
眠茵在家收到馥馥寄來的請帖,燙金漆紅的包裝精致小巧,隱約還有一股沁香撲面。
眠茵想,馥馥這是干什么呢?
打開來看,原來是辦舞會,于周二下午4:00,落雁十八號白公館特邀顧眠小姐賞步。落款:趙薊霖,白馥馥。
眠茵想,馥馥這么快就和他的未婚夫在一起了,這段時間沒見倒像是錯過了不少事兒。
倒是母親這段時間對眠茵有些疑慮,總是嘮叨眠茵外出這樣頻繁,私下讓桂芝多留意留意,眠茵給母親說了,母親停下手頭動作,只是道,“白家小姐大約快要出國了,不過這門親事倒是實實在在的好。”
眠茵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時日無多,也有個念想。”
顧太太復又說,“雖是熟識,還是要好好應對,這樣大了,一言一行得有個端莊的樣子。”
眠茵笑了,“媽媽,我平常不端莊嗎?”
桂芝去開了窗,新鮮空氣進來一股腦的舒宜,她也跟著插嘴,語氣輕輕柔柔,“小姐呀,你就不要和太太斗嘴了,太太哪里說的過?”
顧太太點頭贊同,眠茵撇撇嘴,倒是沒話了,顧太太只是吩咐眠茵帶著小禮物,又要合適大氣,她顧慮著,那趙家公子畢竟和顧家不甚熟悉,兩家若能因此互相來往,倒也不失劃算。
眠茵套了一件優雅的灰大衣,內里是一件折領繁花的連衣裙,露出精致的鎖口袖子來,她穿的高筒羊皮靴,斜戴一件黑紗百褶花的小禮帽,同色大衣,看起來暖和又時尚。
她匆匆離開了,桂芝說,“太太,要不要去補個回籠覺,今兒早上怕是沒睡好呢。”
顧太太蹙了眉,自言自語,“也是怪了,近來總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夢,醒來空落落的真不是滋味……”
她望著眠茵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突然道,“桂芝,你跟著出去看看……”
眠茵待到了,趙薊霖和馥馥在前迎接,馥馥一身絳紗旗袍,新燙的卷發貼合耳垂,那里墜著長長的流蘇耳珰,隨著步子晃動便也是風景了。身側大概是趙薊霖了,頭發極熨帖,衣料看起來也是極考究的,深色西裝,深色領帶,干干凈凈,一絲不茍。
馥馥首先給了眠茵一個大大的擁抱,趙薊霖笑著伸出手,“這位美麗的顧小姐里面請,紅酒點心配音樂,have a great time ”
眠茵不好意思笑笑,和他打了招呼,馥馥早拉著眠茵入內了,里面是極大的二層間,橢圓形的設計,吊著碩大花朵形的水晶燈,一圈下來壁紙打著柔光,便連著旋轉走廊都是金子雕刻的小獸頭。
紅酒自是有的,舞池旁已經有人隨著音樂跳舞,各式各樣的人,金發碧眼的rose小姐,身形英俊的美國大兵,看見眠茵還吹著口哨,眠茵紅了臉,匆匆逃離,腳步一個踉蹌又被一雙溫熱大手穩穩扶住,眠茵一抬眼,原來是陸知呈。
她們又斷斷續續聊了半晌,眠茵只知曉陸知呈近來在忙紗廠的事情,好像是外國傾軋價格,大肆向中國市場輸送物美價廉的棉紡織品,國貨生意并不景氣。
但是陸知呈卻對她只字未提,談了半晌,他伸出手邀請,眠茵笑著伸出手,戴著白手套的雙手在燈光折射下泛著瑩白的光,便如同唇畔的笑,緩緩蕩漾開來,舞池有許多人,便連著趙薊霖和馥馥,都在跳舞呢。
音樂是最易魅惑人心的,他們跳的很慢,他扶著她的腰,卻很是紳士,連著步伐也是極穩健的,在這樣的環境下總是讓人曖昧,便連大氣都不敢出,眠茵一動不動,倒是陸知呈牽引著她隨著自己的步子,在耳畔輕語,“眠茵,放松些……”
眠茵仰頭看他,大大的帽檐頭紗半遮住視線,恍惚燈光,煙火也不甚明了,他看著她笑。
一曲終于完了,他還欲再邀請,恰好趙薊霖和馥馥一曲終了,趙薊霖過來和陸知呈說話,眠茵掩了神色和馥馥在一側呡酒談話。
也不知說的什么,趙薊霖引了一人前來,眠茵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白馥馥含了一口紅酒,示意眠茵去看,“天津日本領事,岡田雄一,前段時間趙薊霖還帶我去拜訪過呢。”
眠茵這才明了,原來是日本人。
他們幾人相談甚歡,又過了半晌,日本領事才離開,趙薊霖看了眠茵一眼,對陸知呈略有深意一笑,“莫不是樂得個連襟之宜?”
陸知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并沒有答話,眼里笑意漸深,趙薊霖便隱約明了,他從馥馥口中也知道些許,又問,“打算什么時候辦?”
陸知呈只道,“雖然我是不嫌的,倒是她,也太小了些,我想著能多留些自由時光讓她去體味也是好的。”
趙薊霖嘖嘖嘴,“倒是考慮的周到,只是早辦早早省心,只是可惜了這大千世界,夜色迷離了。”
二人相對而笑,陸知呈想起那日顧老爺壽辰,母親看著眠茵的舉動有些不滿,“看著那樣文靜,這樣臉紅脖子粗的爭論,哪里看得出書香世家的閨秀氣呢?”
母親問他的意見,他第一次生起氣來,“母親,你是知道那日的情景的,毋論眠茵,倒是我,也是看不下去的,何況是在顧老爺的壽辰上……”
母親便也擺擺手,不再說了。
趙薊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日本領事我們且關系不錯,就是紗廠的事宜提前打一聲招呼,只要不抵制日貨,大概是沒什么問題。”
陸知呈便道,“我大體上也是準備好了,這一方面打點好,倒是省了許多后顧之憂。”
倒是他們都曉得,事情不能拿到明面上說,就是接納日貨,也要不那么明顯才好。
聊得差不多了,一位留洋回來的千金過來,明顯和趙薊霖是熟識,熱絡的打招呼,隨即二人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hello,Miss Li,你的樣子真讓人沉醉。”趙薊霖看著李小姐高挑的身材由衷贊嘆。
李小姐笑的蜜汁甜,“honey,好久不見,還是這樣英俊……”
眠茵看馥馥在一旁,悄悄問,“馥馥,你不在意么?”
馥馥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勾勾唇,大紅的指甲端起香檳淺淺呡著,在燈光下格外妖嬈,“眠茵,這有什么,日后去了西方,更開放咧……再說了,我們之間向來是互不干涉的,這樣豈不是很好?”
她說的這樣言之鑿鑿,倒讓眠茵無從說起了,她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太過老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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