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龍川小學門口的空氣中常常飄滿赤豆香,你往人群中一瞧,會看見一位身形矮小的婦女在賣紅豆餅。
? ? ? 我不曉得這位婦女叫什么,只曉得她身形矮而雍腫,她開始做生意時,都會套上灰樸樸的大紅圍裙,當我朝她臉上掃去,灰士色的皮膚毫無光澤,印象里像是一塊不是十分平整的泥球兒。一臺制餅的機器總是被女人拖拽著在人流多的地方爬動,她從不吆喝,但生意總是好的不得了。夫妻倆一起在學校門口做生意,不僅是因為小孩多,特嘴讒,還有一個原因是,女人有一個才上一年級的小孩兒。
? ? ? 夫妻倆出攤時間不長,一等到孩子就回家了,所以我僅僅吃過兩次紅豆餅,但印象卻頗為深刻。
? ? ? ? 一次是在春天,人們換上了新裝,我一放學就聞到了赤豆的清香,是那種甜滋滋、暖洋洋的香味,我四下環顧,努力在高大擁擠的人群中尋找那個特別低矮的身形,直到看到她,賣紅豆的婦女正站在凳上向校門口張望,似乎在等待孩子。我走近,她沒瞧見,我試探地招呼,她沒聽見,我又大聲叫喊,她猛的一回頭,跳下凳子,說:“不好意思,你買餅?”她邊說邊憨厚的笑,我點點頭,她又說:“嘛陷的?紅豆兒?芝麻?”“紅豆?!蔽一貜?,只見她麻利的舀上一勺面糊,趁面糊沒反應過來,在空中劃個半弧,倒在制餅機器上,面糊一滴沒落下,她又將勺子扔進桶,雙手抬起機器轉個一兩圈,面糊被她調教的乖乖巧巧,全流進了機器凹下去的小圓洞中,她又拿個蓋子將機器壓下去,面糊發出‘“嘶啦”的聲音。熱氣在較冷的天氣中冒出陣陣白霧,霧在我的眼鏡上開出霧花,使世界在眼中遮了層紗,只剩下紅艷艷的赤豆散發出的香味溜進我的腦海,讓我無法自拔。此時她丈夫回來了后頭跟著一個小男孩兒。那男孩十分鬧騰,著急地要向他父親炫耀今天學習的生字拼音。他爸爸卻十分難為地說“俺不識字呀,切找你媽看?!彼殖持剿麐寢屔磉叄皨寢?,媽媽……”婦女正忙著將紅豆舀進餅中,胡亂的看了幾眼男孩,又應付了幾句:“真棒哩,你先去把作業寫完,媽媽帶你回家吃飯,你先切一邊玩去!”她剛說完就又將餅遞給我,手忙腳亂的與丈收攤兒去了。
? ? ? ? 此后,我好長時間沒見到她,第二次買餅時,她只身一人在賣餅,還與外地來做生意的小丁水果店老板聊天,他倆聊的十分投入,也許都是從外地來的,頗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斑祝隳腥寺锶チ??”先是水果店老板挑起話頭,“呵,打工切了,一家三張嘴,光買餅也養不活呀!”女人向下撇了撇嘴,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
? ? 再后來,我永遠沒見著賣紅豆餅的女人,也許她也回去打工了。
? ? 現在,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她的紅豆餅了,別處的紅豆餅太膩,沒有清香,總是吃不慣;但我每次看到賣紅豆餅的小販,總是會想起龍川小學,想起門口的紅豆餅,想起它的暖香,想起再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再也不可能回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