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聽到雨打窗欞,發(fā)出“嘀嗒”“嘀嗒”的聲響……
起身,下床,扒開窗簾,努力尋望,見只是濛濛細雨,心隨之踏實了不少——預(yù)報中的臺風(fēng)、暴雨并未來啊……
轉(zhuǎn)身,上床,躺下,卻睡不著了,那雨打窗欞的聲響愈發(fā)清晰了……
聽雨,自古以來就是文人墨客的雅興,關(guān)于雨的古詩詞更是比比皆是——
“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杜甫將無知亦有知,無情亦有情的春雨寫的生動跳躍,仿佛春天的精靈一樣,讓你想不喜歡都難。
“今年夏雨足,不復(fù)憂螟蟲。”陸游看到夏天雨水充足,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蟲蝗災(zāi)害了,因為豐收在望了啊!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李商隱聽雨竟然“聽”出了一種別樣之美,更增加了環(huán)境的寂寥,從而更加深了對朋友的思念。
“下車占黍稷,冬雨害粢盛。”李紳作為“憫農(nóng)詩人”,那種關(guān)心底層農(nóng)人的感情與吶喊,表現(xiàn)的何其直接而強烈。
而宋代的蔣捷卻以一首《虞美人?聽雨》寫盡了自己的一生——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少年的歡樂恣意,中年的愁恨坎坷,暮年的蕭索落寞,僅以一個“聽雨”為線索,就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詞人起伏跌宕的一生,凸顯了其晚年悲苦凄涼的境遇和心情。
同是聽雨,不同的年齡,不同的環(huán)境,不同的際遇,便有著迥然不同的感受……
此時,雨還在“嘀嗒”“嘀嗒”地響著,而雨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么幾次,也就越發(fā)清晰起來
——那時,母親還健在,哥哥與我也都還在老家上班,家里尚有幾畝薄田。連日的干旱,使地里的向日葵光躥個頭,以至于一人多高了卻無法施肥、耠青。
終于,一場大雨后,在母親的執(zhí)拗堅持、帶領(lǐng)下,我和哥哥沒法,無奈中頂著陰沉沉的烏云,用自行車馱著尿素下地施肥、耠青。地離家遠且泥濘不堪,車子和人都邁不開步,就這樣在母親的督促聲中,不知用了多久才施肥、耠青完畢。
只記得當(dāng)時雖然穿著長褲、長褂,但向日葵實在是太高了,臉、脖子、手腕、大腿,都被繁茂的向日葵葉子劃得通紅,火辣辣的疼。而我心底當(dāng)時的想法是:終于完成了母親的心愿,省的母親嘮叨了;同時,越發(fā)想把這點破地早日送人才好。因為,忙活一年下來,也不準(zhǔn)剩個三瓜倆棗的,忒累人。
——2001年底,隨團去上海參觀學(xué)習(xí),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出遠門,一路的風(fēng)景使我興奮不已,感覺看啥都新鮮。
晚上七點多,大巴車在高速上跑著,窗外是濛濛的細雨,稀疏的村落,零星的燈光,特別是那村落房屋的建筑風(fēng)格,與我們北方截然不同,更令我好奇不已。
驀然間,便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散文《春》:“傍晚時候,上燈了,一點點黃暈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靜而和平的夜。在鄉(xiāng)下,小路上,石橋邊,有撐著傘慢慢走著的人,地里還有工作的農(nóng)民,披著蓑戴著笠。他們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靜默著。”
朱自清先生所表現(xiàn)的那么一幅恬淡、幽美的鄉(xiāng)村畫卷,竟然在此次出行中得到了印證。
同時,戴望舒先生的《雨巷》也浮出腦海: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
……
凄美的意境,渺茫的希望,既實又虛,朦朧恍惚,令人回味,催人遐想……
——2001年夏,每天驕陽似火,天旱不雨,大家跑的最多的新聞就是抗旱,抗旱,抗旱。縣里開會研究抗旱,職能部門研究抗旱,鎮(zhèn)、鄉(xiāng)、村研究抗旱。抗旱,成了全縣上下當(dāng)時工作的第一要務(wù)。如果哪天有點陰天或掉點雨星,則成了人們的一種無限期冀與莫大幸福……
就這樣,我每天扛著攝像機,在縣里和各個鎮(zhèn)、村奔走著。
有時,站在田野里的堤埝上,放眼望去,太陽火辣辣地俯視著大地,沒有一絲涼意,那可真是陽光燦爛,萬里無云。整個田地也是白花花的一片,那一棵棵禾苗被陽光蹂躪的沒有一點生氣。惟有那樹上的知了,不知是被熱的還是本性如此,沒完沒了地拼命叫著,更增添了人心中的壓抑與煩躁。
可就是這樣,地里還有那么多農(nóng)人在辛勤地耕作:有的在給禾苗除草,有的干脆從河溝里挑水或拉水,然后一棵棵地澆灌禾苗。
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掉進土里,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汗珠子摔八瓣兒”;后背更是精濕,緊緊地貼在身上,有的衣服上都泛起了一層厚厚的白繭,硬梆梆的……
此時,我才愈發(fā)體會到“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義。同時,也對“靠天吃飯”與“人定勝天”的觀點,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嘀嗒”“嘀嗒”的雨聲,還在執(zhí)著地敲打著窗欞。
天,似乎亮了點;雨,似乎小了些;而我的心,卻怎么也輕松不起來——
自今年第9號超強臺風(fēng)“利奇馬”登陸我國浙江省以來,就一直是我國氣象新聞的焦點。
“利奇馬”以超強臺風(fēng)的強度登陸我國浙江省溫嶺市,刷新了記錄,成為建國以來登陸我國第三強烈的熱帶氣旋。
目前,“利奇馬”在浙江省已造成22人死亡20人失蹤,近500萬人口受災(zāi),直接經(jīng)濟損失達145.7億元。
此時,我的朋友圈已被臺風(fēng)“利奇馬”刷屏。
其實,這幾天,我也時刻關(guān)注著它的動向,每天安排、轉(zhuǎn)發(fā)、推送它的最新消息,目的是一方面給居民群眾提個醒,注意生命財產(chǎn)安全;另一方面也在暗自祈愿它就此偃旗息鼓,罷兵止戈。
因為,它所帶來的“雨”,既不是“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的空靈;也不是“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的纏綿;而是“溪流暴雨漲江同,咫尺西鄰信不通”的狂暴、肆虐……
畢竟,人在大自然災(zāi)害面前的抵抗能力,顯得是那么的微乎其微,微不足道……
“嘀嗒”“嘀嗒”,窗欞一直在響,小雨一直在下……
于是,我雙手合十,暗自祈愿——
愿塵世間的每一場雨,都如“好雨知時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般的“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