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

一件鐘情到以命守護

一、

那天,褐貝在家打了一天的游戲,感覺頭昏腦漲,肚內空空,于是外出覓食。路過那條街的時候,纖細而高的鄰居水草媽媽,叫住了他,說是要給他介紹個媳婦。

褐貝今年其實也不大,才25歲,但是因為不修邊幅,厚重的黑色眼鏡讓他看起來一下子老了許多。平時水草媽媽就總是擔心他娶不到媳婦的問題,褐貝每次都不反對也不答應,見見就見見。

但是當水草媽媽把白貝推出來的那一刻,褐貝感覺世界都亮了。白貝小小的殼貝如精雕的白玉一樣,沒有一絲瑕疵,在藍藍的海水里,顯得十分的溫婉。水草媽媽碰了碰白貝,那是海洋界最溫柔叫喚別人的方法,白貝感受到這下觸碰后,開始慢慢展開那圓玉,一點點慢慢地慢慢地打開。當白貝全部站直打開自己的時候,褐貝連呼吸都忘記了。如果說剛剛只是喜歡白貝的潔白無瑕,現在,褐貝是真真愛上了如精靈般的白貝。

褐貝懊惱自己沒有打理好自己出門,那頭發上的厚厚油脂,那殼貝上昨日沒有洗凈的泥巴,牙齒上殘留的菜葉。噢,褐貝覺得自己太狼狽了,還沒等水草媽媽再次開口介紹,褐貝就倉皇而逃了。一到家,褐貝開始迅速的收拾自己。一個小時以后,褐貝再次出現水草媽媽的家里,剛洗的頭發散發出淡淡的梔子花香。

仿佛是命,平時基本不出門的白貝,那天留在水草媽媽處用餐。

二、

“白貝,你喜歡吃什么呀?”

“白貝,你喜歡去哪里玩呀?”

“白貝,你最喜歡的是哪個明星呀?”

“白貝……”

褐貝不打游戲了,褐貝開始注意自己的外在了,褐貝開始每天往白貝家跑了,褐貝每天都問白貝很多個問題,褐貝的世界慢慢變得越來越多姿多彩。

海水里面雜質很多,但入眼的卻很簡單,只有一種藍色。褐貝跟白貝的愛情,看起來不可能的因素太多,但相處的感覺簡單而直接。

褐貝記住了白貝所有的愛好,也一點一點的用愛把白貝包圍。褐貝發現白貝的心靈跟她的殼貝一樣潔白,褐貝發現白貝其實也對大海充滿好奇心,褐貝發現白貝也是個大膽而執拗的姑娘。在白貝的身上,褐貝發現了太多的驚喜,越發愛上了這個姑娘。

白貝知道了褐貝以前是個宅男,每天三點一線的生活;白貝知道了褐貝朋友很少,只有水草媽媽能跟他聊幾句;白貝知道了褐貝為了自己開心,專門去學了如何哄女孩子課程。在褐貝的身上,白貝找到了從未有過的心靈的悸動,找到了不一樣的色彩,她想把自己放心的交給他。

兩個本就是有愛的靈魂,一段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緣。白貝跟褐貝在水草媽媽新開的酒店宣讀了愛的誓言。

褐貝把婚禮辦得很隆重,把七大姑八大姨、街坊四鄰、朋友同事都請到了場,恨不得告訴全世界自己取到了一位多么好的妻子。

雖然現在,他們還住在水草媽媽酒店旁邊的出租屋里。

三、

蜜月結束,褐貝開始回公司上班,白貝原先的工作是鯨魚游艇的服務員,褐貝不想讓白貝每天天南地北地到處跑,白貝便辭了工作專心待在家里。

然而,褐貝開始慢慢覺得自己根本就跟沒有結婚一樣了。每天回家,褐貝看不到一頓熱騰騰的飯菜,還跟之前一樣要在樓下打包,只是多了一份;每天回家,褐貝依舊看到椅子上堆放著沒洗的衣服,只是由三件變成了六件;每天回家,褐貝依舊看到床上、沙發上亂糟糟的,只是沙發里多窩著個白貝。褐貝開始覺得白貝沒有那么美好了,雖然她依舊看起來那么潔白無瑕,那么像個小精靈。褐貝覺得應該找白貝好好地談一談了。

褐貝把這些講給白貝聽的時候,白貝說:“你說的我都做不了?!焙重愓f:“那我可以教你?!甭牭竭@話的時候,白貝沉默了。接下來的幾天,褐貝都想教白貝做飯,整理家務,但白貝要么躲著褐貝,要么進了廚房也是不動手。

褐貝覺得,白貝除了美,便再也沒有其他的優點了。褐貝開始每天很晚回家了,因為他覺得回家更加窩心,他感覺不到一絲家的味道。

那天,白貝打電話給褐貝,說自己沒有錢了,希望褐貝能打錢到她的銀行卡。褐貝發火了。他不是覺得白貝沒有出去賺錢,而是白貝沒賺錢也沒花錢,為何開銷依舊那么大,而且白貝跟沒起到待在家里的任何作用。褐貝第一次對白貝說了重話,通過長長的會變聲的電波。


四、

褐貝覺得自己不愿意再見到白貝了。褐貝再也見不到白貝了。

褐貝回家一天比一天晚,白貝不是不知道褐貝對自己越來越冷淡了,可是那隱藏在白色皮膚下硬而冷的鋼板時刻提醒著她,她的手,已經不能自由運動了。

那天褐貝沖白貝發火之后,來到了水草媽媽家,那是他跟白貝最先遇見的地方。如果不是這一次到達,他也許不會失去生命。水草媽媽告訴他,白貝的過去,白貝廢了的手,白貝為了能給他做飯去了巫婆醫院。褐貝哭著跑出去找白貝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漲潮的一瞬間,褐貝抱住了全身發抖的白貝,海水的沖擊力比褐貝預想的大很多,他閉上了眼睛。

褐貝是被渴醒的,他感覺自己的是一個黑黑的硬硬的袋子里,白貝靠在自己的身邊,缺水的白貝,看起來快要奄奄一息了,褐貝用沙啞的嗓子叫了白貝幾聲,白貝都沒有反應。褐貝一點一點的靠近白貝,然后慢慢打開自己的殼貝,一下把白貝鑲嵌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袋子的主人好像還是沒有把他們拿出來的打算。褐貝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快沒有一滴水了的時候,白貝醒了過來,她看到已經不省人事的褐貝,開始慌了。她不停的叫著褐貝。

白貝:“你為什么那么傻,我不值得你這樣。”

白貝:“在嫁給你之前,我在一次為客人服務的時候被掉下來的鐵片砸斷了手,你要我做的,不是我不做,而是我都做不了。我去跟巫婆交換一只完整的手,巫婆要的是人類的鞋子。我知道這個月十五是漲潮夜,所以我想賭一賭,能不能拿到?!?/p>

白貝:“如果我的成功拿到了,我就可以為你做飯,為你洗衣了呀,褐貝。如果我失敗了,那便一點一點留在沙灘直到死去,你為什么要來救我呢?我不值得?!?/p>

“不,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值得,因你是吾妻?!?/p>

褐貝說話了,在白貝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之后。

這句話,褐貝用盡了最后一口氣。

褐貝再也見不到白貝了,他終究去了跟白貝不同的世界。

五、

半夜,我掏出早幾日去海邊玩,朋友撿給我的幾顆扇貝,拿臉盆裝滿水把它們放了進去。

其中有一顆較大的褐色扇貝,發出陣陣的惡臭,我想,應該是已經死了。畢竟從他們被撿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那天只是覺得他們好看,便撿起來放進了背包旁邊的小口袋里面,這兩天工作忙,竟一直忘記了把它們拿出來,如果不是今天上班,背包發出奇怪的味道,我都快忘了還有這樣一樣東西。

拿起那個大的扇貝,我想洗掉果肉,留下貝殼可以留個紀念,但是我怎么掰都掰不開,不解為何一個死了的扇貝還會如此堅固。找來鐵絲撬開,我驚呆了,里面竟然還有一個白色的扇貝,晶瑩通透的殼貝如上好的羊脂玉。我趕緊把它取出來放進水里,拿起來的時候,我發現它的另一面緊緊地被褐色扇貝已經干了的肉包裹著,一用力便掏空了褐色扇貝。

我洗了很久,卻依舊洗不凈這上好的羊脂玉另一面,褐色扇貝留下的碎肉。

我想,這該是何等的偉大,才會不顧疼痛,把對方用力地鑲進自己的身體。只為她能活。

看著這對扇貝,我想了很久。

六、

白貝,你曾是褐貝的一見鐘情,也是褐貝一生的守候。

褐貝,你曾是白貝的依靠,也是白貝一生的執念。

因你是吾妻,吾必護你周全,生命不過是護你的一種。

白貝,淚。

白貝,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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