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罷笑傲斷肝腸(祭劉正風、曲洋)

莽莽蒼蒼兮,群山巍峨

日月光照兮,紛紜錯落

絲竹共振兮,執節者歌

行云流水兮,用心無多

求大道以弭兵兮,凌萬物而超脫

覓知音固難得兮,唯天地與作合

只為一次邂逅,便再也忘不了你蓋世的風采;只是一次偶然,從此讓我自詡找到生平唯一知己!

你徐徐傳來的琴聲,只是那一起弦的瞬間,讓我潸然淚下,從此我再也不會寂寞!不由自主,我從新拾起已然些許灰塵的玉笛,柔聲附和,抑揚頓挫,如訴如泣,哀婉難辨······

可惜,我劉正風乃五岳劍派中人,曲洋曲大哥你是日月神教長老,二者相互仇殺一百余年,早已仇深似海,血流成河,世俗焉能容得下你我的“琴簫附和”之交?可我劉正風是那種害怕世俗成見的人么······

那一天,是我“金盆洗手”的日子,天下正派豪杰大都齊聚衡山城,我要名正言順退出這個讓我感到無趣的江湖,從此歸老泉林,與妻兒共享天倫,更是要與曲大哥你撫琴奏樂,暢慰平生。

可是,老天總不會讓人稱心如意,哪怕是最自然最卑微的祈求······

那一天,五岳盟主嵩山派派人來,當著天下英雄的面直斥我結交魔教妖人,拿我舉家性命相脅,限我一個月之內拿你的人頭上嵩山謝罪。我冷笑一聲,不復言語。那時,有多少人替我惋惜,替我悲傷,又有多少人想替我出頭,取你性命。我只是不從,直言不諱:“曲洋曲大哥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我和曲大哥一見如故,傾蓋相交。二人相見,總是琴簫相和,武功一道,從來不談。然當今之世,劉正風以為撫琴奏樂,無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曲大哥雖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潔,大有光風霽月的襟懷。劉正風不但對他欽佩,抑且仰慕。”我陳得暢快,他們也殺得痛快······

那一盆清明澄澈的水,相繼被我妻兒的鮮血染紅,最令我悲憤的是,我最疼愛的小兒居然向他們卑躬屈膝,哀聲求饒,叫我殺了曲大哥吧!我的心碎了,大吼一聲“世俗,你贏了”,隨即奪一柄長劍自刎而去。曲大哥你終于忍不住出現,及時阻止了我的輕生。對啊,我們還未完成曾許下的諾言······

一番慘烈的廝殺,你我身負重傷,逃到一個狂野荒郊,我不想逃了,你亦然。我們相互攙扶來到一塊大巖石旁,各自坐下,你取出那古樸滄桑的瑤琴,雙目自然而然閉住,綿綿然淡淡然起奏。恍若當年,我依然不由自主拿出玉笛,伺機和鳴,和諧自然,知己知心!

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里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復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霎時間四下里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

“你合奏一曲,從今而后,世上再也無此琴簫之音了。此輩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致?”“昔日嵇康臨刑,撫琴一曲,嘆息《廣陵散》從此絕響。《廣陵散》縱情精妙,又怎及得上咱們這一曲《笑傲江湖》?”“你我今晚合奏,將這一曲《笑傲江湖》發揮得淋漓盡致。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于世,夫復何恨?”“我和劉賢弟醉心音律,以數年之功,創制了一曲《笑傲江湖》,自信此曲之奇,千古所未有。此曲絕響,我和劉賢弟在九泉之下,不免時發浩嘆。”

英雄何必話凄涼,千載之后論短長。

伯牙摔琴傲子期,怎比正風笑曲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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