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薩滿是人類學中的顯學。薩滿的發音,即女真語的巫,并非沙門。巫婆為族人和牲畜治病,與亡靈溝通,“以其通變如神”。
說其顯,在于學者認為它生機勃勃,保有當地的原始狀態,是研究人類的入口。而實際的田野調查中,走遍東北,大概也只能收獲一兩件舊物和幾段花花綠綠的舞蹈而已。
東北的神異,無損于東北人的清醒。他們勇于在無精神的狀態下不尋求精神、在無心的世界里不尋求靈魂。因為有薩滿,東北人更容易保有模糊的自我意識。大仙和領導,黃鼠狼或神,只要能解決問題,就都附帶有社會功能。用到的時候,便“冷手抓熱饅頭”地去請。
本地山高水長,既不流行賒賬,也無氏族祠堂,下次不知什么時候才遇到,所以“一把一利索”,下次再說下次的。
南方常驚詫于這種狡猾,以為是缺乏轉圜的教養,禮下于人的心意不誠,焉知那里即便是對待神靈,也仍是如此。
至此,便有了我的“東北巫術拾遺”。
1
新公路沿山勢,進入凍土腹地,瀝青路面的褶皺擴大為短坡,像迎著波浪;山勢又被江水修整,河流千百年依故道,如大畫家一揮之間,是自然中的必然,物理中的最小阻力;江水遼闊幽暗,只有巨大河流才能如此沉靜,“全國,就這有數的幾條大河還沒被污染”。
這條路是許多人此行的理由:山林的一側,紅松白樺紫椴,葉子隨意黃綠,遠看即是五花山色;水流的一側,漁船默運潛移,駐在江心的國界線上,因為大魚都不肯到這頭來了;沙洲上盤旋著大團的鳥,自蘆葦里升起或消失;坡下有個比鎮子還大的村屯,只見一大片旅店飯館的招牌,攤子支在路邊,村民都是熟練的生意人。
那個一百多年前來這里的人,是從南坡的羊腸坂爬上來的。
那天夜里,他在樹林里迷失了方向,便到高處來尋道路。路在山崖上斷了,他在風雪中認出下面那白亮亮的是凝固的大河,河對岸,雪原繼續伸展,想過去、想回去,除非登時變成只大鳥。
然后,像一切故事一樣,他見到山麓里飄上來的炊煙,他一邊連滾帶向那里爬,一邊疑心是腦袋凍出了毛病。那兩間地窨子,就是如今這村子的最早幾家。
搭救他的人,生著高鼻子深眼窩綠眼珠子,完全是洋人模樣,一張嘴,卻是本地土話:“我媽是老毛子。我就是這旮生這旮長的”,帶著整個冬天都見不到生人的天真神情打量他,“唉呀媽呀,得虧你是往這兩溜來,要是過江到老毛子那邊,走幾百里也沒人呢。凍不死你,也得讓黃皮子啥的給迷了去。”
許多人就是這么來的,因為無路可走,才又走到了路的盡頭。
大清國一千三百縣,全盛時卻不曾在這幾道江河間設過一個。黑龍江將軍于江左筑璦琿城,鎮守寧古塔,又于避風處置二直隸廳,松松散散地收容罪臣流民。光緒年間,俄國強占江東六十四屯,說中國話的人和說中國話的妖怪鬼魂,一起退回南岸。將軍再開府時,黑水和巴彥蘇蘇都有了市鎮,始成今日之局勢。
(編者注:清朝咸豐年間,巴彥形成集鎮時,漢語稱“中興鎮”。同治三年(1864年),呼蘭廳衙門遷來中興鎮時,改稱滿語“巴彥蘇蘇”。“巴彥”是“富”的意思;“蘇蘇”是“屯”或“村”之意)
此時,百里間陸續升起人煙:先來的,用自己的姓名給屯子命名。說跑馬占荒,也真得使大牲口跑,東北的坰大,一坰是十五畝,種上百坰高粱,也算不上什么大戶;后來的,道個辛苦,就挨著住下,余下的荒山,接著去跑去占。會燒酒的燒酒,會磨豆腐的磨豆腐,逐漸有了人間樣子。
有人煙,就要有是非恩仇,有欲想和怨念,有百思不解,有無計奈何,神佛不到之地,醫藥枉效之時,就尊奉狐鬼為仙家。
東北為什么仙家眾多?老道的說法是東北即鬼門。山林陰氣濕重,漫說狐黃白柳灰(狐貍、黃鼠狼、刺猬、蛇、老鼠),連草木都常有成精的,天雷一過,從樹瘤子的斷處咕嘟嘟地直往外冒血,說起來,人才是該拜碼頭的外來者。
于是,狐鬼們鉆進村落,尋找寄居的宿主,受用香火,渡過天劫,仙家們的局勢也成了。
寫至此處,正在某屯子里。全屯東頭到西頭,共四十七戶,除去外出打工的,還剩一百來人。其中,“出過馬”的兩人,“疑似被迷”一人,所疑的,是當那婦女能在房梁上走,觀其形態,介于蛇鼠之間。村外有干枯河床,雨季時有水,存水后,按理只該有一兩尺深,幾年前卻連著淹死過三兩個男孩,岸上那人說,仿佛隔了蒼茫大水,不敢下河。
2
“XX縣XX鄉XX屯
(王X師傅)關門弟子
李X武 先生
算卦 搖卦 破關 擇日子
看陰陽宅 遷墳 立碑
破里外呼 畫陰陽魚 修廟”
“出馬弟子 高先生(大仙)
上醫院打針吃藥不見好的病
來歷不明的病
驚嚇 無力 說不清道不明的病
看財 看事 看婚姻
看墳地 看陽宅 起名 牌匾名
地址:XX鎮新華書店門口
電話:152XXXXXXXX”
這些杏黃字印在個紅色燈箱上,燈箱擺在鎮東頭,下面還壓了幾塊磚,燈箱的右邊是家理發店,左邊是爿豬肉案,沖外擺著只豬頭,微闔二目。
上面的意思是說:該王師傅的關門弟子李某武,日常在鎮書店門口擺卦攤。除上部所列的功課外,該人還頂著一尊叫“高先生”的大仙,高先生亡其名。聽姓氏,不知是地仙還是鬼仙,遇到怪病,可以電話預約,煩其出馬指點迷津。
觀者不免勢利地猜測,這李某武和高先生,皆道行有限,“法力至多只能覆蓋附近幾個大隊”——上年歲的村民,還是習慣稱行政村為“大隊”。這樣的伏地半仙,各鄉鎮都有,一般不興跨界,他們能收魂、能圓光,能看出到底是誰偷了那誰家的大鵝。入了深秋,“大仙”們總要擠出十幾天來,先把自家的黃豆苞米收了。東北只種一季糧,待入冬以后,人和仙便專注了。
東北之于薩滿,并非好的研究對象。肅慎和女真俱往矣,如今,只不過留存了一種不完整的經驗形式,這里的神巫,從一開始就是替代,與萬物有靈有法的信念無關。
東北移民對薩滿,既無思想上的敬畏,也沒有儀式上的執著,本地人的性格,向來喜歡簡化直接,摘去了巫師時代相傳的面具,也直接省略掉繁縟程序,只剩下詞句俚俗的擊鼓“跳大神”;兼可以解悶,冬季燒暖了炕,熱氣熏熏,缺少氧氣,還沒有喝酒,圍觀的男女便各呈三分醉意,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請神如神在。跳得好的,自然驚悚有加,接受了因果再教育;不著調的,權當看二人轉,且聽他胡唱:“先請狐來哎后請黃啊,大堂人馬下了山峰唉。狐家為帥首,是黃家為先鋒,長蟒為站住,是悲王為堂口”,直唱到“聽我燒香打鼓把神搬,搬得那九天玄女下了界,下界就把那男人被窩鉆……”嘩啦一個敞笑,笑聲里充滿了原諒。
辦事人家的目標也明確,恭敬基于效果,隨時可以翻臉,與城里人上醫院的態度近似:先塞個紅包,能看好便罷,看不好,還要擎著花圈去鬧。
世上的問題,有一大半可以自行解決,在“仙家”和江湖人來看,這個空間足夠了,何況,給予人暗示也是一種幫助——雖說有點兒貴,但醫保還能報銷一部分。
3
像團纏在板子上的亂線,四英姨關于人世最初的記憶都和饑餓有關。一直到老,說起“仙”來,她還是感念。
她爹死后,娘把大的過繼給別人,抱著她從老龍頭擠上車,楔在車廂里,到“滿洲國”去掙兩條活命,活不了,就死在一塊兒。四英記得,車廂里的燈像昏暗的蛋黃,跟著鐵軌抖動。她餓得一直在舔鐵皮縫里的冰溜子,那個夜長得沒有盡頭。
她娘帶她住的是哈爾濱道外的窩棚,給人“縫窮”。真是窮,找她娘縫縫補補的人也窮,院子里來來往往的人,都穿著看不出本色的衣服。娘倆一天只有兩個棒子面餅子,早上多吃一口,晚上會更餓。除了帶她改嫁給了后爹,她娘還有個謀生的主意,就是“頂個仙出馬”(編者注:出馬,也叫看香,出堂,泛指北方地區一種巫文化,巫師負責的是上傳下達,把神的旨意帶給凡人,然后把凡人的要求傳達給天神。)
她看娘從牙縫里擠出幾分錢,給“仙”上香。仙家是黃表紙上的一個名字,擺在灶臺后面一個墻洞里。娘只供這一個“仙”。
“人活的是一口氣,佛也是就爭一炷香,最忌諱供了他還供別人啦。”娘說。
娘是長胳膊長腳、能說能做的挺拔女人,臉一沉下來,甚是威嚴。“出馬”時,包好頭,舊藍布褂子抻得平平整整,盤腿坐在炕上,從不大哭大笑、滿地打滾,只是嘴唇微微翕動著默誦。四英見求仙的鄰居們都垂著手沉默地看,覺得喜悅。稍后,娘睜開眼,用的也是自己的聲音,說我家大仙是如何如何對我說的,你去試試,有不明白了再來。
慢慢的,墻洞里就有了兩個雞蛋、一碟咸菜什么的供奉。那是來求大仙的人拿來的,這地方的人,錢到手要先還賬,能拿來什么就算什么。撤供之后,供物歸人吃,后爹是干活出大力的,要先濟著他。后爹很憨厚,掰了一半雞蛋給四英。她把蛋黃噙在舌尖上,讓它一點點兒地化。鄰居望著她的雞蛋說:“真是寧跟要飯的娘,不跟做官的爹。”
同院里住著江上撒網的漁民,雨天時出不出攤,就把雜魚成筐賤賣給四鄰,九分錢一斤。娘生長在大沽口上,用一撮糖、一點點兒的油、醬和蔥姜,能烹出一大鍋的迷人香氣。于是,四英的肚子就填滿一次。吃完,她捧著空碗坐在門口,望著雨水從屋檐成線的落下來,呆呆地笑。
娘用一碗小米,插一根筷子,念叨幾句,小孩兒就不哭鬧了,這不用“仙”,人自己就會。她給人“出馬”,也要不下什么東西,三毛五毛的,娘說是仙家有令,多要會降禍,“能將夠我幾個孩子吃,就行了”。
那時,娘和后爹已經添了兩個妹妹,家里日子始終緊緊巴巴。四英問娘自己能不能請仙,娘說這是講緣的,你五妹子行,你不行。
解放了,派出所找娘去談了幾次,娘在墻洞前貼了塊木板,防備居委會查衛生時批評。初一十五,還是要悄悄上香,“‘仙’是保咱一家老小平安的,賺錢不賺錢,都要供奉”。
“出馬”的生意變得極少了,偶而有個老太太夜里摸來,也像特務接頭,出得很潦草。后爹老了,賺錢日漸少,而弟妹們的嘴卻越來越壯。四英好強,不肯在家添吃累,十四歲那年剪掉頭發離家出走,先是冒充男人去拉小套,氣力漲了以后,能像男人一樣拉大車。雖然一直沒嫁人,也很少再回娘家去住。
娘活到九十歲,沒病沒災,腦子也不糊涂。有一年娘把他們姐弟們找來,說我今年在家里過完年,來年要在幾月上死,你們該準備的得準備,除了一套媽媽令兒和仙家說法,特地囑咐了兩件事情:一是咱家的“仙”由老五接去,小心伺候;二是娘福薄命淺,但死后還能有點兒受用,你們要給娘賣個最好的骨灰盒,要一千多塊錢的。
弟弟是木匠,踅摸來一個江蘇產的硬木盒子,捧著說,媽你快看,這手工和木料多地道,上面的雕花都是機器雕的,中間還能放照片呢。娘也夸好,但說,棺材里哪有放照片的,命他把那小框子取下來。
操辦后事的,在娘的老家天津叫“大了”,本地統稱“先生”,如今改叫“老師”。這位先生綽號“小佛爺”,也是娘的同道,頂著“仙”的。當時的火葬場沒有高爐,骨殖是散亂的一大盤,小佛爺去爐子那邊端了娘的骨殖回來,鋪一塊紅布,從里面挑揀著部位,說:“老太太了不得,是有道行的人呢。”
骨頭、渣子和灰,都陸續安進一千多塊的木頭匣子里,最后高出來好大一截。小佛爺不用那個小鐵簸箕,只是按住四個角,叨叨念念,丹田一用力,骨灰就矮下來,盒蓋便推上了。四英們歡喜贊嘆,唯獨弟弟不信,說這小子的手挺有勁啊,都用指頭給杵碎了,那還不下去?
四英雖說那時也成了老太太,但自此就覺得,原來人不管多大歲數沒娘,都委屈得像個孤兒。她那幾年總睡不著,就從小時候憶起,想到娘臨死前還有力氣和她們挨個吵架,就哭一陣又笑一陣。
“頭七”那天,她在半夜醒來,見月亮像發瘋了一樣,亮得晃眼,窗戶上有團白影子,正在慢慢挪動,她知道這是娘回來了,是仙家的保佑和法術,她像兒時挨了娘的一個嘴巴一樣,對著那團影子大放悲聲。
4
村上有過一個獨居的瞽目老者,不知何時落的殘疾,也不知是否從來沒有家。東北話清簡,孩子們就叫他“瞎爺”,并無不敬,也說不上尊敬。
一個屯子里住著,不沾親也帶故,有人想出個溫柔的主意,幾家湊錢,請他在夜里說書講古,大人們忙了一天,喂牲口還要起夜,只有孩子們來聽。他仿佛能感知夜晚的天色,有片很亮的星星,就講三國列國,用竹竿比劃著刀槍架子,想不起的人名,就說“那個叫那啥的人”;大月亮地里,便說鬼狐,不是“豆棚瓜架雨如絲”的悠遠和孤憤,就是近在這十里八村的事情,常常只有一段偶然降落的暴力,或突然收緊的恐怖,既沒來由,又無結局。
孩子問:瞎爺,下甸子的老劉頭為啥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上吊呢?
瞎爺答:仙名就是指著原型叫,也有叫“常仙”的。“胡仙”就是狐貍,“黃仙”就是黃鼠狼子,牌位上的名兒也是隨便起的,跟人名似的,胡天紅、胡天黑、胡翠花、胡翠蘋,還范輩呢,跟屯上人似的。胡貴玲那個屯為啥叫胡貴玲?就是那旮兒早先有個大仙叫“胡貴玲”,現在還有個小廟,可邪性呢!黃仙胡仙,求得是個人形,黃皮子夜里會跑到路上問人:“你看我像不像個人?”人要說它不像,它前面練的就白扯了。蛇啊蛤蟆啊什么的,練出來的是龍形,那得躲過過多少次的雷劈?啥意思呢,就是說老天爺只讓人修煉。
有孩子問:于老二他媳婦頂(拜)的那是啥仙啊?
瞎爺:她是“煙魂仙”的“地馬”。“煙魂仙”就是鬼,煙魂知過去,不知道將來,一說將來,就是瞎說了。頂著啥,脾氣也跟著隨啥,頂黃鼠狼的就嘴饞手黑,頂煙魂的就氣色不好,還好哭,鬼不托生,都是有冤沒報的。要不于老二她媳婦老哭呢。
孩子反駁:不是,瞎爺,于老二他媳婦老哭,那是于老二打的。(眾笑)
笑聲止住,又有孩子問:“頂仙出馬”都是咋樣的才能頂上啊?
瞎爺:小孩兒不學那個!那不是好東西!“保家仙”還行,只受你一家的香火,不給你添啥大摞亂,你愛供就供,不供它上別人家。“出馬”不是啥好事兒,有福的人沒有當“地馬”的,地馬地馬,就是讓這些地仙當馬使,都是命犯天煞孤星的才整這個。一個是你自己本來就命不好,打小眼不凈,身子骨不行,容易招這玩意兒,再一個你要自己想靠這個整倆錢兒花,你心里一琢磨,它就上你身上來了。狐鬼啥的,本來就想著往人身上上呢。
它要相中了你,你再樂意,它就給你“串竅”,“串竅”就是把人的魂兒給騰空了,它以后好想啥前兒(什么時候)上就啥前兒上。一串上竅,人就病病歪歪跟要死似的,且得折騰些日子,就老有那“串竅”給串傻了的。就算串成了,你想,它能上,別的玩意兒也能上啊!三年五年它走了,后頭又不定來個啥玩意兒,頂不頂,那就不是你說了算的了,你說嚇人不嚇人吧?“地馬”的魂魄都不全,“仙”得來的好處,還能和“地馬”有啥關系啊?它收走香火,算是修行了,“地馬”賺的那倆錢,還不夠將來買藥的呢。
串完了竅,它還要養“堂口”,就是擱陰間招兵買馬,等真上了你的身,好有辦事的“腿兒”,到“地馬”真能給人看事、給人干啥了,那就叫“出堂”,人就成了“出馬仙”了。咳,就是那些個玩意兒吧。
孩子的問題依舊不停:我看跳大神的都是“趴”一下摔地下,然后就變大神兒了。過一會兒一哆嗦,又回來了,那是咋回事兒啊?
瞎爺:那是咋回事兒?那是因為沒有個好“二神”!“大神”附體,搬桿子連說帶唱,請神送神,那是“二神”的事兒。現在江湖亂道,就剩下一個人兒在那兒舞扎(手舞足蹈),吊死鬼兒抹胭脂——挺著浪!那還不一個跟頭摔地上?剛摔完,一說該收錢了,馬上又醒過來,跳也跳不明白了!
要是真(想)靈驗,“地馬”還真是啥也不知道的。那種“出馬”,人根本受不住,折騰幾回,元氣就沒了。說它吸你的元氣,也不一定,“地馬”本來就命格不好。真厲害的“仙”,不傷人性命,就是少。它能讓你直接開天眼看物,想讓你看多遠,你就能看多遠;想看啥前兒的事兒,就能看啥前兒的事兒。
孩子隨口問:瞎爺你看過么?
瞎爺被氣樂了:我一個瞎子我看啥?我要能看一次,死了也樂意!
于是,就在這樣的一問一答間,完成了精神和儀式的再度簡化。
作者 | 賈行家
編輯 | 許智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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