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給誰的信

肉肉先生:

叫回我們最初對彼此的稱呼好了,我給你起了很多個稱呼,但你一直叫我甜甜,越來越熟稔,有時候像不經意就會說出口的兩個字,即便是后來我們互相傷害,或者終于分手以后,你跟我講話也會先說一句,甜甜你說。這個名字,除了我的家人,你叫的做多,想到這一點我心里是很安慰的。

可惜的是我作為甜甜本人,并沒有給你帶來太多的甜意,我也很想像歌詞里那樣問你一句,你會如何回憶我,帶著笑還是很沉默。

我們兩個經歷過很多事情,可是在青春里的大事,在人生的路程里卻大多成為一聲不可聞的嘆息或是明顯克制的一笑而過,這些不知是遺憾還是幸運,但我肯定的是,跟你一同經歷我的青春,是我的運氣。

我們在那個無聊而沉悶的暑假相識,出于那個共同朋友的一時興起,若是他知道我們往后的事,不知道會不會再認真考慮一下。然后我們天南海北的聊天,還是用QQ的時代。你經常看不懂我長長的倒裝句,我也一個不認識你喜歡的漫畫和聲優,你給我科普了好多,可惜到現在我也只記得一個釘宮理惠罷了,是這個名字吧?后來因為我從小就多情,悄悄對你芳心暗許,結果你是個沒談過戀愛的愣頭青,橫沖直撞的什么都不懂,所以我說了一句,現在看來像句判詞的話,“我對你真是又愛又恨”。

很多事情被記住就能夠反復回味而一些忘記了的讓我現在有點可惜,我記得第一次對你有了非常大的情緒波動是我期待著暑假結束我們一起到同一個陌生的城市成為萬千善男信女的一對,結果你突然用一個我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城市的號碼給我發了一條短信,當時我以為那城市名字又是你的游戲或者什么時髦的號碼類型呢。幸好那個歲數可沒有什么想未來要圓滿怕浪費的執念,那時候我連飛蛾撲火都不算,我從來沒想過異地很辛苦等等現實的問題,我眼里沒有火,我眼里只有你。

那年夏天好像不太熱,我一個暑假瘦了好多,晚上回家的小路上路燈昏黃,我們就在電話里嘻嘻哈哈,對了,你能要到我的電話也是多虧你朋友的湊熱鬧行為,現在我想想,你大體是在被我被命運推著走吧,所以直到我們戀愛幾年后我才終于敢肯定你的不主動,并非因為不夠愛我。

我還記得咱們倆在一起的第一天,是我上學了以后因為軍訓好幾天沒跟你聯系,你一下子非常不習慣然后發短信給我說,甜甜我好想你。我當時在新宿舍的床上,撅著屁股抱著手機開心了好久,那個時候我是真開心呀,我覺得新宿舍的燈都亮了,床單也干凈柔軟。然后大概幾天后,我跟舍友去吃那個叫辣功夫吧,好像是這個名字的麻辣燙,還沒端上來,我又發短信給你問你能不能在一起,你終于松口說好,我好開心,我低著頭兩個手抱著手機笑的肩膀一抖一抖,在2011年9月17日下午5點左右。后來在那個冬天的傍晚,天快黑了讓人最難過的時候,我知道了原來你當時答應我在一起,是因為前一天跟新同學表白被拒絕。那天我應該是哭了,不過我不太記得了,還是高興的時候記得深刻吧,或者是哭了太多次,那次已經不那么重要了。讓我現在說,應該開始就是陰差陽錯,所以不得末了善終。

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我手抄了每一條你發給我讓我覺得幸福的短信,很厚的一大本,我可能拍給你看過,但分手半年那次被我撕掉了,那時候我每天做夢,或者睡不著哭,所以迷信的認為是那些在床下的字字句句擾亂我心智,我拿著大水盆泡,再撕得粉碎,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不止短信,我還把準備了一個西瓜封面的本兒,貼電影票車票超市小票等等,還有你送我你3歲7歲15歲的一寸照片,后來你朋友看到那個說很有趣,也要拿出來自己的照片試試看。還有你第一次給我買的姨媽巾包裝,我也整整齊齊壓好貼好,是小護士日用綠色的,我還記得。這個西瓜本后來給你了,不知道還在不在。

說起這個,前兩年每次吵架我都會在社交網站上po很多矯情的話,其實主要還是想給你看,但你非常反感我這種什么都讓大家知道的習慣,可是你也知道我最善于打腫臉充胖子,我多希望也有電視劇旁白那樣的存在幫我一把,告訴你我有多難過,你別跟我吵架了。

我記得我第一次長途跋涉去找你,不到19歲,逃掉一節課去給你買了廣受好評的鐵鍋燜面再趕火車,先一宿的硬臥,想給你驚喜所以不跟你打電話,在火車上說我今天累了9點就要睡,早上5點多在陌生的火車站下車,一句話都不敢跟招攬生意的陌生男人說話,只一口氣地沖進李先生牛肉面,要一碗面盯著窗戶外面,每五分鐘看一次表,等到7點再去坐5個小時硬座,就能見你。旁邊是個非常話多的當地男人,一個勁給我講什么爐面什么燃面,我其實連話都不敢多答,我是真害怕。后來燜面坨成一團沒辦法吃扔掉了,到今天也覺得真可惜啊。

噢,對了,在一起100天的時候,我提前一個月算了日子,剛好是圣誕節,那個時候流行很多人的祝福之類,我就到處找有桃心的地方拍照片,再洗出來作為禮物之一,應該有我用手比劃的,有樹上被刻的,還有商店門口貼的彩帶,還有舍友帽子上的,其他不太記得了。還有你喜歡的超人情侶衛衣,可惜你說那件有點張揚,所以沒穿過,倒是我經常天冷的時候穿,可能會比別的更暖和一些。還有一張你發給我的你那只養了很久但是丟了的小黑狗照片,后來收到禮物的時候你說你哭了,被感動的。現在我突然好想問問你,是全都因為我么?

我那個時候真的很喜歡你,我每天都在跟人講你,小小年紀特別恬不知恥的大聲叫你老公,還成為榜樣被舍友的男朋友夸獎,說我勇敢又真誠。

還有我們第一次去北京玩,10月2號的下午,上個禮拜我又坐了一次那趟綠皮車。上火車之前我說想吃面精,你就給我買了,在火車上吃的時候被隔壁女孩子聞到,一直羨慕的說好想吃,那個時候我很是驕傲,我被愛著,被你愛著。晚上我們一直說話,熄燈了還跑到廁所那說話,后來實在困了才睡覺,那是我第一次在火車上睡著。關于火車還有我們約好一起去西安玩,結果出發前一個禮拜吵架,我真的非常不懂事,我把票都退了。結果你沒告訴我然后坐了一宿的硬座到呼和浩特找我,前一天晚上我心里非常慌張和忐忑,一夜里醒了好幾次,有一次刷朋友圈看見你發坐火車腰疼,我心里就總算踏實了,結果睡醒再看就沒有了,我又開始害怕,總算那次你來了。就是那次,送你走的那天大降溫,你摟著我等公交車,然后時不時自然而然的扭頭親我頭發一下,我太幸福了,刮著沙塵暴的天氣里我心里全是粉紅色,那個場景我后來頻繁提起,我可能還會說更久更多次。

關于這個,第一次見面我就親你了,親你右臉,你后來告訴我大冬天你一下子一身汗,只覺得女孩子的嘴唇可真軟。還有一次你去我家找我,我媽給你一整個火龍果,直接從冰箱里拿出來也不切,你也捧著就吃,然后趁著客廳只有我們兩個,突然扭頭親我一下,涼涼的甜津津的一下。

對,在北京玩的時候咱倆也吵架,在護城河邊上吵,吵完了我又抱著你哇哇的哭,或者生氣坐在夜班公交車的座位兩邊,你不看我的時候我看你,我不看你的時候你看我,或是看著玻璃里的你,有斑駁燈光在其中,好像讓我更難過了一些。過去了大概三年多以后,有一天我一個人坐公交,突然發現就是當年我們走的那條路,我想起來那家烤鴨店,想起來那所醫院,就是那條路,不過沒有你,連跟我吵架的你都沒了。

那次在北京玩,晚上我餓了你就帶我去小鋪子里吃炸醬面,我擱好些醋和辣椒,結果吃不完就給你,你嘴上把我一通嫌棄卻還是吃完,像我們每一次吃飯一樣,你把復雜的都搞好,然后吃兩口就托腮看著我,等我把我想吃的都吃完,你再風卷殘云的吃掉剩下的,你總說你吃什么都行,你更喜歡看我吃。按照現在的說法,你應該很愛我。

那次在北京還發生了一些事,我在前臺的那一聲輕笑,想要掩飾的太多,甚至想把自己也騙了。

不過有一次跟你吵架要你第二天一定要來見我,結果一早醒來滿眼都是白雪,心里就慌了,約定10點見面,我早早就去了那個地方等你,屋里都不敢進去怕錯過了,就在外面等著,低著頭轉圈踩雪。10點半的時候你沒來,我不肯認也不愿意走,就死等著,盯著每一輛那個方向來的車,再嘆一口氣,后來應該是11點多吧你來了,我坐進去就開始大哭,你來了我終于踏實了,你跟我講下午高速封路了,你只好慢慢悠悠一路扭著車屁股的走國道,你笑我大哭,可你不知道我放松了才大哭,如果你沒來,我該是縮在被子里無聲得哭。

我們真的分手過很多次,大概百分之九十都是我賭氣提出來,然后我們沒一個禮拜就和好。最長的一次是談戀愛三年后的夏天,我第一次跟陌生人大吵一架,急于向你求助,結果你給我大講特講各種道理,你真傻,我不過是個受了委屈想要抱抱的小姑娘,你跟我那么計較干嘛。那次分手持續了大概半年,我每天都會哭,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會蜷起來咬著后槽牙哭,一直做夢夢到你,總是想立刻買火車票回去,到你家樓下跟你道歉,頭發剪短像個男孩子一樣,還要跟每一個人在不斷念叨你之后加上一句,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分手幾個月后因為一條短信跟你大吵,扔下長途來找我的朋友不管,后來我就失去那個朋友了。冬天在家的時候,像個老年人一樣裹著被子躺在沙發上,也不敢多說話,總覺得一張嘴眼淚就會涌出來。從朋友的手機里看你朋友圈看你QQ,當時那個打車叫師傅等等的笑話很流行,不過我可能太認真分手了并沒有關注,所以你發那個我一直以為那句等等我有些別的意味,大哭一場,現在想想是真蠢啊。我現在想想,自從那一次以后,我好像就沒再認真的愛你,也沒再認真的難過了,就像超過彈性限度的皮筋,成為一個越來越無趣的人。因為這個,我恨過你。

那次分手半年后的和好,你發短信給我說,你想你是真的愛上我了。當時我只覺得欣喜,現在想來不免有些蒼涼,那時候我們已經談了二三年的戀愛,你才真的愛上了我么,在我都已經不太會愛你的時候。

那次確實是一個分水嶺,之前我像個睡了大少爺的女仆,整日里瘋瘋癲癲的,只要能我立刻就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你,后來我變成那個被你一個臭小子愛上的富人家的二小姐,扭扭捏捏做出清冷的模樣,心里卻是相反的考量。是我的擰巴,在絕大程度上造成了咱倆的傷害,我真的不應該。

好累,先這樣吧。我們曾經絕望的相愛,也不乏張牙舞爪互相傷害的時刻,最終分開了。但我仍然非常惦記他,也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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