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命》(01:崗子墳)

01.崗子墳

可能是我命數特殊的原因,我媽對我格外的好,處處寵著我,膩著我,我爸也在我兩歲的時候從部隊申請轉業回家,一家人在一起,雖然日子過得有點緊巴巴的,但他們都很享受這樣的光景,而在我的記憶里,我七歲以前,每天都是和村里的小孩光著屁股滿山的跑,下河抓魚上樹捉鳥,只要淘氣的不過分,我爸媽很少罵我,連大聲對我說話的時候都很少,這也讓我的性子越來越野了。

村里和我玩的最好的就屬墩子了,比我小兩個月,個頭卻足足比我胖了一圈,按輩分來說,我還得喊他一聲小舅。那個年代,農村還是很講究禮數的,在外人面前,我還是要恭恭敬敬的喊墩子一聲舅舅。而私底下墩子喊我剛子哥,沒別的原因,我收藏的稀罕玩意比他多,跑的也比他快,用現在的話講,我應該算是我們村里的土豪了。

我清楚的記的那是我六歲那年的夏天,天氣特別的悶熱,連樹上的知了叫起來都有氣無力的。我和墩子就商量著去河里泡澡,離村子太近了肯定會被人看見,要是讓墩子他爸知道他去河里泡澡,非得把他用皮帶吊起來打不可。一番商量之后,我們決定到村子后面那條河去泡澡,但是要去那必須經過崗子墳,我們村死了人都要埋到那里去。開始墩子死活不同意,最后還是我答應把我的電動玩具車借給他玩兩天,他才勉強同意和我一起去泡澡,但是只能泡一會兒就得回來。

山路上雜草幾乎沒到我和墩子的腰上,草葉子劃在身上,讓汗水一濕,立馬火辣辣的疼起來,我和墩子一邊打鬧一邊呲牙咧嘴的往前走。打鬧了一會兒興奮勁就過了,這才感覺到被頭頂上的太陽烤的難受,墩子便開始嚷嚷著要回去,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也不好意思說回去就回去,我只能拉著墩子往前走,崗子墳就在前頭了。

我和墩子站在崗子墳的邊上,說真的,那時候我后悔為什么要來了,倒是墩子聽見崗子墳下面的流水聲開始興奮起來,拉著我就往崗子墳里走。崗子墳平時很少有人會來,所以墳場里沒有路,我和墩子只能趟著草摸索著往前走。說來也怪,一走進崗子墳,感覺周圍涼快了不少,墩子卻不覺得,汗水還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淌。我和墩子越往里走草越深,最后差不多都要完全沒過我們的頭頂了,就這么走了一會兒,周圍全是草,開始還挺興奮的墩子也開始慌了,墩子推倒前面的一堆草興奮地喊,剛子哥你看,這里有條路哎。我一聽有路,趕忙跑到前面去看,果然是一條被人踩出來的路,可看了一會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這明明是那會兒我和墩子走過時壓出來路,草茬子還是新的。

墩子有點慌神,看他淚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我連忙說,我們可能走歪了,我們順著流水的聲音走,肯定能到對面去。

這回換我在前面開道,墩子跟在我后面時不時問,快到了沒有,快到了沒有。然而現實讓我和墩子都感到害怕起來,我和墩子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剛才的地方。墩子帶著哭腔說,我不玩了,我要回家。說著就往草堆里鉆,我只能跟在墩子后邊跑,墩子跑了沒幾步就被什么絆倒在地上。我跑過去扶起墩子,仔細一看絆倒墩子的竟然是一塊斷了半截的墓碑,我和墩子都嚇得癱坐在那里,墩子趕緊對著墳頭磕了幾個頭說著對不起,還說以后再也不偷吃他們家豬油了之類的話,聽的我直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咣-咣-咣……”

我連忙推了一下身旁的墩子問他,你聽見什么聲音了沒有?

墩子一聽我這么說,直接就哭了,你別嚇我啊,這哪有什么聲音啊。

我也懶得和墩子解釋,就讓墩子在下面墊著,我騎到墩子的脖子上,你別說,這樣視野立刻開闊了不少,順著聲音的方向,遠遠地看著前面有個老頭在哪磕著一個煙袋,我連忙對著他大喊,那老頭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繼續嗑他的煙袋,沒有理會我。我從墩子的脖子上跳下來對墩子說,前面有人,我們順著這邊過去。

墩子跟在我身后,我們幾乎是跑著往前走,中間被絆倒了好幾次,爬起來接著跑,聲音也越來越近,跑著跑著敲煙袋的“咣-咣”聲突然沒有了,我和墩子停下,崗子墳又恢復了寂靜,我也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勇氣,拉起墩子悶頭往前繼續跑,跑了沒幾步就覺得眼前一亮,我和墩子從草叢里鉆了出來,不遠處就是我們來時的山路。

墩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我卻覺得奇怪,這里剛剛明明有一個老頭在磕他的煙袋,難道是我看錯了?就算眼花了,那我也不會連耳朵也一起花了吧。墩子從后面推了我一下說,趕緊走吧,你看太陽都到西邊了。我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我和墩子竟然在崗子墳里轉悠了一下午。墩子說完悶頭自己順著山路往回走,我跟在墩子后面,總覺得背后涼涼的,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又不敢回頭看,只能催促著墩子快點走。

順著山路走了好一忽兒,那種難受的感覺減輕了不少,我才偷偷的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崗子墳邊上,一個老頭拿著煙袋正對著我和墩子揮手,一陣刺骨的涼意讓我打了一個冷戰,趕緊催促墩子快一點,那種感覺說不出的詭異。

等從上路上下來,我和墩子才找了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這時才感覺得身上火辣辣的疼,胳膊和腿上到處是被野草劃出的血痕,墩子在一邊愁著怎么跟他老爹交代,要是說去了崗子墳,估計比去河里泡澡更慘,這會正在一邊愁得抓耳撓腮。我對墩子說,今晚去我家吃飯去,等吃了飯讓我奶奶送你回去,你爸就不打你了。墩子一聽,覺得的是個辦法,也就不再那么郁悶,和我鬧著往村里走去,一玩起來,我也就忘了老頭這回事。

我和墩子一路玩鬧到村口,就聽見村子里傳出來一陣陣的哭聲和狗叫聲,我和墩子對視了一眼,立馬往村里跑去,而我總覺得事情有哪里不對,讓我覺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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