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油煙零星堆積、熏得有點臟兮兮的窗,王吉樂頹廢的雙手環抱著胳膊,暗自發誓下次一定要記得打掃衛生。
外面霧蒙蒙一片,空氣中的顆粒物成群結隊聚集著、手拉手歡快奔跑著,濃稠得推都推不開,連無孔不入的光線也無法穿透。
“滴滴滴”不斷襲來刺耳的喇叭聲,瞇著眼視線竟望不見臨近的馬路上匆匆忙忙來往的行人和急駛得車輛。
王吉樂吐了一口氣,氣息如一縷云朵輕快地轉身跳躍著飛走,吸了吸鼻子,王吉樂裹緊身上加厚的睡衣。
定在云霧繚繞的廚房不知道多久,身后衛生間方向傳來“咣當”一聲的劇烈關門聲,王吉樂下意識倏的回頭,還是沒來得及看清“發聲人”的表情,只剩黑暗中一個寬闊偉岸的模糊背影像是和自己說“早上好”。
煤氣灶上長時間冒著熱氣騰騰的霧氣,小心仔細確認飯熟之后,快速關掉煤氣灶。目光游離地望著事先擺放好的兩個冷冰冰大碗。
一個小巧的兒童碗,不禁苦笑究竟是哪個細心的朋友隨身攜帶小寶貝的一切家當,又粗心得隨處遺落。
王吉樂開始一趟趟往餐桌運送早餐,最后一次,端著盛滿熱氣的湯水和從衛生間洗漱過的丈夫打了個照面,兩人相視而立,各自勉強地牽動一下嘴角,算是今天正面打過招呼。
和丈夫一起落座,詫異地發現兩人間多出一個兒童椅,一個陽光明媚、大概三四歲的小女孩正對著自己甜甜的微笑。
王吉樂驚得想和丈夫交流幾句,一抬頭和丈夫的視線直愣愣的相撞。
丈夫看著驚慌到五官扭曲的王吉樂冷淡又不屑地說,吃飯!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式的口吻。
王吉樂動動喉嚨,“咕咚”一聲咽下嘴邊脫口而出的疑問。
小姑娘不哭不鬧、安安靜靜、乖乖坐著,可憐楚楚的小眼神,用肉乎乎的手指著湯,王吉樂了然地對小姑娘回以微笑,在餐桌上東瞧瞧西望望半天,懊惱地發現沒有適合用來給小姑娘喂飯的餐具。
王吉樂拉開椅子起身走向廚房,丈夫依然邊吃飯邊刷手機,似乎沒有興趣探究王吉樂的行蹤。
等王吉樂拿著從廚房僅能找到的小勺子走回餐桌時,環顧四周,除了丈夫嘴碰筷、筷碰碗、吧唧吧唧吃飯的聲音,餐桌旁再無他人。
大概感受到一股灼熱目光的注視,丈夫費力地從手機上移開目光,不厭煩地看著王吉樂,怎么?
王吉樂努努嘴,垂頭喪氣地坐回座位。
嘴碰筷、筷碰碗、吧唧吧唧。
終于王吉樂深吸一口氣,弱弱地問,
孩子?你看到孩子沒有?
丈夫聞言停止咀嚼,筷子不合時宜地舉在半空中,神情黯淡,耷拉著腦袋,讓人更加看不到他的五官。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王吉樂不死心的追問,
你剛剛看到一個小女孩沒有?
沒有!
可我剛才明明觸碰到一個小女孩,她乖巧地坐在我們中間,我從廚房出來、、、
夠了!丈夫再次粗暴地厲聲打斷王吉樂,
發生了什么?告訴我。
望著臉色蒼白、渾身顫顫抖動的丈夫,王吉樂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
許久,
三年了!丈夫恢復一貫冷靜地神態,嘆口氣,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前方,調整語氣涼薄地說道,時間還是不能沖淡和抹去關于她的記憶。每過一天,她的一點一滴不減反增,一顰一笑在一日一日中具象化,一直圍繞在我們身邊。我們倆個像被遺棄地留守兒童一樣抓狂地想念,瘋狂的懷念,日復一日地重復今天的場景,還是不能平靜地繼續生活下去,真的好辛苦!那個孩子,我們的孩子、、、、、
王吉樂到底是從哪句話開始意識渙散,她也不知道,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引力推著她涌向一個又一個的巨大旋渦,攪動著轉啊轉啊轉。
再次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黑暗中聽著身旁一側呼吸均勻的打鼾聲,胡亂的揮動手臂直到觸摸著熟睡的丈夫。
王吉樂努力定下心,嘗試著對雙腿發力,依舊沒有知覺。
苦澀地安慰自己,原來是個夢!
三年前的那個噩夢般的周末,和丈夫一起駕車去市區郊游,回城的路上,在紅綠燈路口等燈變綠的瞬間,被一個疲勞駕駛的貨車迎面撞擊。
虧著安全氣囊的保護,丈夫只是皮外傷。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自己當場昏迷,醒來后發現下身癱瘓嚴重到沒有絲毫知覺,肚子里三個月大的小寶寶最終也沒能保住。
念至此,王吉樂的眼眶濕潤了,眼淚一滴一滴、一股一股止不住的往外冒、、、、、
迷迷糊糊的各方勢力的拉扯掙拽中,一聲聲響亮的叫喊聲有節奏地吸入耳朵。
“麻麻,快起床送我上學,我要遲到了”,奶聲奶氣的呼喚聲中,眼前顯現出一道明亮的光暈,由遠及近、從小到大,一個小女孩稚嫩的、布滿焦慮的臉龐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