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文/覃浠
若曦,仿若陽光。這是我看到這名字時的第一個念想。
那時的她啊,也的的確確是個小太陽。
雖說她是馬爾泰將軍的女兒,可卻絲毫沒有京城中格格小姐的架子做派。每日瘋瘋癲癲沒個正經,明明口無遮攔語出不遜,可偏偏讓人討厭不起來。
彼時的她年紀還小,最喜歡和同齡的阿哥們瘋鬧。每日斗嘴打趣,好不快活。
不過要論起從小玩到大的情分,當屬十爺。
十爺是個傻氣爽朗的人,永遠是直腸子進直腸子出的性子,也只有若曦才能和他玩得來。
彼時的十爺還是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正巧遇上了活潑開朗耀眼隨性的若曦,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那一段風流韻事在京城可是被傳的人盡皆知,很多人都信以為真,覺得兩人門當戶對性情相投,實為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些人中就包括八爺和十四。
以至于十爺被賜婚的第二天,兩人便匆匆趕來安慰若曦。
那個斗螞蟻時活潑可愛的若曦,那個讀宋詞時憂郁落淚的若曦,那個打明玉時要強潑辣的若曦,那個平日里最喜拌嘴玩鬧的若曦,如今就倚在落葉飄飛的涼亭下靜靜的出神。
“秋風落葉,他們都在自憐自傷,不想凋零落下,卻最終逃不過落下的命運。”
落葉歸根,本是天道輪回最終結果,可此時落到了她的眼中,卻變得那般的無助。
昨夜十爺叩首謝恩時的不甘仍在眼前回蕩,那一聲聲的叩首也深深地叩到了她的心上。
為什么,他不是阿哥嗎?他不是有最尊貴的身份嗎?為什么這最尊貴的身份剝奪了他最珍貴的自由?
呵,什么尊貴的身份榮華的生活,通通都敵不過那一道圣旨威威皇權。
就如同眼前的落葉,縱然有隨風飄蕩的權利可最終也必須歸根。
這也會是她的結局嗎?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三妹,終于怕了。
可怕有什么用呢,日子還是要過的。
就在十爺婚宴的時候,若曦見到了人稱拼命十三郎的十三爺。
也許就是緣分冥冥之中早有定數,那個在她擋在馬前要回現代的時候勒住韁繩扶起她的人,那個在她與明玉格格扭打落水后拉她上岸的人,那個在十爺婚宴上拉她策馬狂奔的人,成了她一生的知己。
“你知道紅拂女和虬髯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紅拂女在做什么嗎?”
“紅拂女……在梳頭啊。”
“其實男女之間,也可以像紅拂女和虬髯客一樣,無關風月只為真心。”
“好一句無關風月只為真心。”
說罷,舉杯相視一笑。
自此,一語誤終身。
十三愛好一人一劍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的俠客生活,若曦向往一生一世朋友相隨家人相伴的完美人生,只不過,十三因為心疼四爺不肯離去,若曦因為顧及姐姐若蘭不肯奢望。
也難怪論情分比不上十爺十四的十三,卻能用朋友的身份陪若曦到最后。
他們,實在是太像了。
無論是崇尚魏晉瀟灑隨性的性情,還是重情重義保護親朋的義無反顧,他們都很像。
若說十三和若曦的相似是與生俱來,那十四和若曦的共同倒有些后天人為的意味。
不同于十三的瀟灑隨性,十四一向是清高驕傲的人,自是不屑于將自己和旁人相提并論。
當然,她除外。
猶記得十四和她那場爭吵,一個吵的有條有理,一個被堵的啞口無言。
“如何?你見過紫禁城里哪個有身份的格格小姐和青樓女子在一起?”
“我只知道以死酬情墜樓而亡的綠珠是妓女,擊鼓抗金的梁紅玉是妓女,不肯服侍金人吞金而亡的李師師是妓女,拼死救衡王的姽婳將軍林四娘是妓女,慷慨悲歌死無憾的袁寶兒是妓女……總之,妓女也有好人,豈可一棒子打死?”
那年他們都還小,即使不是天真無邪也至少無憂無慮,簡單快活。
只是啊,終究是要長大的。
宮中選秀,因著諸位阿哥幫忙,若曦落選,做了御前侍奉的宮女。
自那時起,那個活潑開朗愛笑愛鬧的馬爾泰若曦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領事宮女若曦。
也難怪若曦生辰十四進宮問她要什么禮物的時候感慨:“你在宮里待久了,也把那說話只表三分意的毛病全學會了,再無當年的爽利!”
是啊,這皇宮是什么地方呢?再粗爽的人入了宮也得變的謹慎,需得小心說話小心做人。生怕哪一點沒有顧及到,便會招來禍患,害人害己。
若說受罪吃苦,她一向是不怕的,她怕的,是連坐。
想必那氣血失調五內俱損的毛病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憂思恐懼過度造成的。
當時直脾氣的十爺很是不解:“你到底有什么難為的事情?居然長期憂思恐懼!如果不是李太醫診的脈,我都要罵他庸醫,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十四則是氣罵道:“你就這臭毛病!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問你話不是顧左右言其它,就是索性沉默不語。”
道理她都明白,只是那些話她要如何說出口,說了又有誰聽?
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啊。
紫禁城里的尊容繁華,至尊路上的血雨腥風本與她無關,可她卻陰錯陽差的卷入了這紛紛擾擾的的塵世中無力回頭。
她原本只想遠遠的以一個看客的身份走完這一生,卻不料被人事糾纏深陷其中。
明知道不能陷進去,卻還是越陷越深。
和十爺的兩小無猜,和八爺的花前月下,和十三的把酒言歡,和四爺的兩情相悅,和十四的互相扶持……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她所珍視的?
可偏偏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畢竟這天下,是愛新覺羅家的大清王朝,而絕非二十一世紀的民主社會。
那個一直不肯向命運低頭的拼命十三妹終于在太子逼婚后選擇了屈服,決定攀上一根高枝,自此高枕無憂。
縱然心中仍有不甘、仍有最后的一點掙扎,她仍舊選擇了插上木蘭簪子笑盈盈的朝四爺走去。
因為那個人,是未來的雍正皇帝啊。
不可否認,最開始她接近他確實只是抱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想法,可當她問他皇位想不想要的時候,他那一聲云淡風輕的想要敲開了她塵封已久的心門。
她說:“即使疼痛我也寧愿要真實,而不愿在花好月圓的虛假甜蜜中。”
他說:“不是人人都喜歡聽真話的。”
她說:“女人天生都會演戲,假話奴婢也會說,王爺若想讓奴婢扮柔情萬種,奴婢愿意演這場戲。可奴婢覺得王爺是寧可聽真話的,即使它會傷人。”
他說:“若曦,你真明白自己的心嗎?太多畏懼,太多顧忌,整天忙于權衡利弊,瞻前顧后,會不會讓你根本看不分明自己的心呢?”
她的心思是什么?她自己其實也不清楚。
她覺得她根本不需要看明白自己的心,她只需要知道如何在這個風波迭起的宮廷中保全自己,就夠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無心干預也無力干預。
難怪十三說她:“若曦,你為什么總是害怕將來,拒絕改變?似乎總想守住眼前所有一切,不愿再往前走,前面真有那么可怕嗎?”
“若曦,一個人一旦坐到了那個位置上,不管他想與不想,他終究要面對獨自一人高高在上的寂寞與尊榮,接受萬人朝拜,時間久了,他就會習慣,也會在不知不覺間習慣這個位置帶來的絕對權利,絕對威儀,會漸漸不能容忍他人的簪越。”
可在她心中,那個坐在龍椅上執掌一切的皇帝只是她的四爺。
從始至終,只是四爺。
可玉檀慘死,昔日玩伴的慘淡遭遇,無時不刻的提醒著她那個人是執掌生殺大權的皇帝。
由愛生癡,由愛生恨,由愛生念。
她多希望她只是恨他,可她不是。甚至她想恨他,卻總是恨不起來。
她明白身為皇帝的無奈和身不由己,可縱然有無奈為什么非要選擇最極端的手段,最后傷人傷己?為什么?為什么恨要如此強烈?
她只是怕這個皇宮,怕那個皇帝,怎么這么心狠,狠得讓人懼怕。
頭一次,她有了逃離的念頭。
她說:“你讓我出宮吧!”
他緊抱著她說:“若曦,我不會讓你和孩子離開我的。你想都別想。”
曾經溫暖寬厚支撐她度過浣衣局洗衣日子的臂彎,如今卻只讓她覺得寒冷。哪怕是毫無縫隙的擁抱也緩解不了。
或許她還是她,只是他不再是當年的他了。又或許,他們都變了。
原來十三是對的,不明白的只是她自己罷了。是她總是害怕將來拒絕改變,是她總想守住眼前的一切不愿再往前走。
原來從始至終活在自己構造世界中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先前的種種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原來她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沒有姐姐,沒有玉檀,沒有孩子,沒有朋友,沒有四爺,她已一無所有!
一直燃在心頭的那點火剎那熄滅,全身力氣也隨之盡去。
她已然抱著將死的決心,卻因十三那一聲“我們依舊是朋友”而選擇停留。
只要愿意割舍,二七必如所愿。
她不是金絲鳥,不需要這華美精致冰冷的紫禁城做牢籠。
一切都變了,還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呢?
她說:“十四,愿意。”
什么名分地位她都不在乎,她只希望離開,只希望能過上坐看庭前花開花落的悠閑日子。
哪怕是一紙婚約,她也愿意。
終于,她要離開了,離開這個關了她大半輩子的紫禁城。
她應該高興的,可心中殘存的那一點牽掛與不舍仍舊刺痛著她的心窩,最后的那一眼回眸,她只看到了一片朦朧。
放下簾子的那一刻,她終于泣不成聲。
十三說:“你忘不了皇兄的。”
是啊,如何忘得了?即使他變了,即使他是那個冷酷無情的皇帝,她依舊還是愛著他啊。
可她沒有勇氣去面對鮮血淋漓的現實,只能選擇離開。
離開了他的日子,她用余生的全部精力只做了一件事:愛他。
“由愛生嗔,由愛生恨,由愛生癡,由愛生念。從別后,嗔恨癡念,皆化為寸寸相思。”
“不知你此時,可還怨我恨我?惱我怒我?紫藤架下,月冷風清處,筆墨紙硯間,若曦心中沒有皇帝,只有拿去我魂魄的四爺一人!”
“相思相望不相親,薄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曲闌深處重相見,日日盼君至。”
即使是最后的日子,她仍舊想著要見他一面。
早春三月,煙雨朦朧。她靠在十四的懷中,想的卻是他。
她這一輩子,終究是生不逢時的。
“我會向孟婆多要幾碗湯,把你們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凈。”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她寧愿,她從來都沒有來過。
非常遺憾的說 ,步步驚心皆是殤——懷劇碎感到這里就結束了。
感謝各位親們能包容我龜一樣的更文速度和不是很好的文筆。原本還想寫一寫綠蕪和玉檀的,可提起筆的時候卻不知道該怎么寫,只能放棄。
還請諸位見諒。
步步驚心播出了五年,當時還小對內涵也是一知半解。如今再回頭細看,卻發現原來步步驚心的每一步都是歷史,真實的歷史。
歷史上八爺并無側福晉,可在八爺為數不多的文章中卻有對側福晉的祭文。就如同馬爾泰若蘭一樣,無人知道她的存在。
但存不存在不是給后世人評說的,而是活給自己的。
更何況,我們都會記得。
覃浠
2017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