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她一個人。
她呆呆地坐著。
上班，干完了該干的工作，一個人坐著。
她是很勤快的，無論干什么，總是麻利的完活兒，她干什么都挺是樣兒。
完活了，她自己尋活兒做，擦擦這里的灰塵，掃掃那里的碎屑，她總是把上班的環境盡力整理掃除的干凈整潔，這樣她感覺清爽，心里踏實。
工作是簡單的，每天簡單的重復著，幾十年如一日。
累了，乏了，她踏實的坐著，無欲無求，直愣愣的坐著。
她的頭微微的上揚，背貼貼的靠著椅背，兩只手自然順垂著，眼睛盯著房頂與墻壁結合的角線處，可又似乎什么也沒看到，她眼里沒有東西，空洞洞的遙遠。
就在那一瞬間，她記起了什么。她腦子里不像眼睛，空落落的。
她腦子里像絲像線，絞繞著，沒有條理，亂鬧鬧的。
那些絞繞的絲線東拉一下，西撤一把，她又恍惚起來，腦子里混亂中有個聲音，問自己，自己會干什么呢？回答自己，自己什么也不會！
她的眼睛久久的一動不動的盯著屋頂亦或是墻壁，那里空空的，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她感覺不認得自己了。
木木的，好安靜，屋里是靜悄悄的，外面的聲音她也聽不到了，她直愣愣的出神，她仿佛看見了自己。
那是一個朦朦雨天，她和將要上初中的孩子走著去買了輛電動車子，她想也沒想，就載著孩子騎回來了。那時候，她比現在年輕。
孩子上大學了，電動車閑了下來。某一天，哪一天？她記不得了，她突然感覺自己不會騎電動車。這一發現，使她嚇了一跳，她才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居然沒碰過電動車。
她的心難過了一下，輕輕的哼了口氣，眼睛沒動，繼續眼神空洞洞的什么也沒看見盯著前上方，她的心因難過沉沉的，她覺得失去了什么，可一時又想不清楚。
她只感覺自己一無是處了，空落落只剩下的一副不好看的變了型的架子。
她的思緒繼續游離著。
自己也不會開車了，駕照還有用嗎？當初為什么要考個駕照？
那是九年前，不，快十年了，考了駕照，家里買了車，沒幾天，她就開著車自己能上下班了，什么也沒想過，自然的本能的就把車開著跑起來了。
也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就不開車了，一下子不愿意開了，再也不坐駕駛座不摸方向盤了，她只喜歡舒舒服服的坐副駕。
她被戲稱混成處級待遇了，車接車送的。
再然后，也是突然的某一天，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會開車了。
她木木的繼續瞪著大眼睛看著，什么也看不見，靜悄悄的，好像世界只有她自己了，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咕咚，咕咚的，她的胸脯隨心跳起伏著，身體里有個聲音在撕裂著：不會了，不會了??
她好像又在喃喃的自言自語，什么都不會了??
突然，靈魂被驚動了似的，又有一個聲音響起：是不敢，不敢??
她身子顫抖了一下，雙手慢慢抬起，托住了低下的額頭。她回神似的嘆口氣，“老了——”。
此時，隨著低下的頭，視線收回了，她緊閉雙眼，她的五官功能恢復了，她聽到樓下有同事說話聲，隔壁亦或樓下有流水聲，院子里其他的雜音，嗡嗡的。
那一瞬間，她的思緒游離了，她好像自己穿越了一回，過去，現在，來來回回的。
看來是真的——老了！她思忖著，心底嘆息著。
她繼續雙手托著額頭，手指伸進了頭發里，她繼續緊閉雙眼，思想清晰的似安慰似思索，或許真的不是不會，手上的功夫，不會忘記的，是不敢了，只是不敢了！沒有了年輕時的銳氣和魯莽了。
那一瞬間，她迷茫了。
那一瞬間，她好像又通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