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鹿先生
1
因為害怕誤機，我早早到了機場。電子屏幕上顯示，距離登機還有一小時，我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又到國慶節，已經過去一年了。
2
一年前的國慶，半夜睡不著，于是捧著手機，在微信群里和幾個哥們兒閑扯。
潔癖當時剛辭掉上一份工作，忙著四處投簡歷。他說，有錢有女朋友的人，才有資格說過節，單身狗每天都一樣。紅哥當時被公司派遣到了非洲，慘兮兮地敲出幾個字，非洲的寶寶不放假。我說，哈哈哈哈@老七呢？
過了一會兒，聊天框里彈出了一條老七的消息。我今天分手了，明天凌晨的火車，國慶回家。
當時我看著自己的哈哈哈哈，覺得無比尷尬。
3
老七先我一年畢業，是我學長，我倆當時都在成都。
第二天晚上，發車前的幾個小時，老七約我到臨近的酒吧喝酒。
沒喝幾杯，老七竟然開始有些醉意了，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從前我不知道的故事。
老七和女友是高中同學，成績不相上下，倆人信誓旦旦地說要考到南大，結果老七發揮失常，去了成都。
成都到南京，1624.1公里，K290火車最快，29小時58分。
老七也背著破包，握著站票，披星戴月地去看她。但是短暫的相聚和漫長的四年比起來，顯得孤獨又蒼白。
汽笛聲嗚咽著。
女孩縮在老七懷里低聲啜泣。
老七說，親愛的，你別急，念完大學，我就去找你。
女孩說，好，我等你。
14年，本科畢業，老七原本計劃好去南京。可沒想到成都的實習單位對他很是起重。反復權衡之后，老七決定暫時留在成都發展一段時間，再去南京找女孩。
電話打過去，女孩正在布置新租的雙人間。
老七怯怯地說，再等等。
女孩顫聲說著，沒關系。
4
入職以后，老七白天要玩命工作，晚上還要喝酒應酬，和女孩的交集只剩每晚幾條漫不經心的消息。
某天夜里，女孩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后來被鄰居發現，送了醫院。
急性闌尾炎，需要立刻手術。
老七當時被公司派遣到美國談生意，回不來。
女孩淡淡地說，好在是闌尾炎，如果是我得了絕癥呢？
老七在電話里哭得稀里嘩啦，只能一聲聲說著，親愛的，對不起。
5
終于等到國慶，手頭的項目也剛好順利交工，難得有機會相聚。老七歡天喜地對女孩說，咱們一起去海南旅行。
心里正美滋滋的的計劃著行程，老太太的一通電話，把老七拉回現實。
你外婆病了，假期能不能回來？
生活就像一部狗血劇，老七有點懵。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和女孩解釋。
和女孩通完電話，夜已經很深了。老七竄進廚房，噼噼啪啪炒了滿滿一桌的菜，全都是她愛吃的。
這些年，老七默默記下著女孩愛吃的菜式，一遍遍翻炒著，心想有朝一日做給她吃。可是又能怎樣呢？我記得你最愛的味道，我記得你發光的微笑，卻始終欠你一個面對面的擁抱。
外婆病了，你一定得回去，做人要盡孝。但是，你也很辛苦吧，我們分手吧，好嗎？
腦子里一遍遍回放著女孩的話，老七胡亂地扒拉一口米飯塞進嘴里，眼前一片模糊。
這味道有點咸。
6
總以為即便有遺憾，未來也大有把的機會可以彌補。總以為時間還很長，再等等也無所謂。
可是我們都錯了。
漫長的等待中，時光偷偷磨損著我們之間的關系，磨去了最柔軟、最敏感的部分。一次次的“以后”像是最無情的氧化劑，把我們的感情氧化，變得又冷又硬。
你給了我太多空歡喜，所以我要離開你。
干了最后一杯酒，老七吼了句，媽的，可是老子還是很愛你啊！
我看見一張剛毅的臉上，有眼淚簌簌往下流。
7
再次和老七恢復聯系，是半個月以后了。
電話打過來，屏幕上顯示，地區，南京。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接通電話就忍不住罵他，做人不能太犯賤啊既然分手了就放下過去從頭再來你這樣死纏爛打不放手的樣子真是弱爆了。
老七也不回話，只呵呵地傻笑，隔著聽筒我隱約還能聽到一個細小的女聲說，別鬧了，快跟他解釋清楚嘛。
whaaaaaaaat?我當時有點暈。
8
一年后的今天，我坐在機場的長凳上，兩個小時后，我將到達南京，參加老七的婚禮。
新娘和老七從高中就在一起了。
9
一年前，老七坐火車回老家。
站在家門前，已是深夜。老太太打開房門，瞧著老七焦急的樣子，忙說，別擔心，你外婆沒事，然后又指著里屋，一臉壞笑說，你這小子，真是有福氣。
老七滿是不解，循著老媽的眼神往里瞧。
柔和的燈光里，一個熟悉的姑娘，正掀起被子的一角，蓋在外婆身上。
老七心中一緊，眼中噙滿了淚水。
10
后來，老七辭了成都的工作，帶著不多的家當去了南京。
兜兜轉轉好幾年，老七終于想通了。
曾經的我那么混蛋，不懂得珍惜，我以為你終于離開我了，可驀然回首，你卻站在終點，依舊對我不離不棄。
王菲在歌里唱著：
我甘愿成全了你珍藏的往昔
只想你找回讓你像你的熱情
然后就拖著自己到山城隱居
你卻在終點等我讓我住進你心里
11
登機前，老七打電話過來。
我問他，新郎大人，南京的天氣怎么樣？
溫暖，特別溫暖，溫暖得讓我有點想哭。
老七語氣中帶著膩歪的甜意。
我在的這座城市降溫了，空氣有點冷，我抽了抽鼻子說。
真尼瑪矯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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