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張愛玲,腦海里自動浮現她的那張黑白旗袍照,孤傲,高冷。
讀完《小團圓》,腦海里自動浮現她的一句話:生命是一襲華麗的袍,爬滿了虱子。
就個人而言,張愛玲的冷眼看世界的風格我并不喜歡,堅持把《小團圓》看完也是因為這本是大學時期院長安排的作業,看了幾頁實在不感興趣,就灑脫得上臺說因為不喜歡所以沒看完,導致院長出現了一副要把我塞到他嘴巴里嚼碎一樣的表情,至于寒假回到家還讓我重寫讀后感就是后話了。
畢業多年后想起這件事,會圓滑得覺得自己當時太傻,根本沒有和院長杠上的必要,哪怕百度幾篇評論拼湊一下,也比因為我不喜歡所以我拒絕去做要好得多。不得不感嘆一句,初生牛犢是有點傻。
一旦想起來了,就零零碎碎把整本書看完了。《小團圓》被公認是張愛玲用第三人稱描述一生的自傳,當完瀏覽完這傳奇女人的一生,心里只是唏噓。沒有功成名就,沒有機遇挑戰,她一直在親情與愛情里掙扎。我似乎幾天之內看完了一生,又好像什么都沒看過。
感覺全程像在一條名叫九莉的小溪旁跟著走了一路。看見了小溪里的石頭、水草、小魚、落葉,它們都帶著各自的名字出現了,然后又默然退場,數量多且雜。我們早已習慣小說電影電視劇里,龍套必然帶來轉折點的套路,而在《小團圓》里,很多人名都無需記住。人生本就是如此,我們不能什么都記得,不能什么都帶走,也不能讓每個人都對自己生命產生什么重大意義,更不能讓某某一直留在身邊。
想起標注點喜歡的句子已經是看到一大半的時候了,現在看回來才發現自己當初被觸動的點也頗為奇怪。例如下文。
九莉快三十歲的時候在筆記簿上寫道:“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愿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開篇看到的這句話,讓我有一種看盜版書的感覺。本以為張愛玲風格應該是辛辣,正如那段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故事般看穿人性。而這句話如此細膩,就像一個少女背對著關緊的窗戶站著,聽著水聲,想著情郎。
自欺欺人仿佛是成長的自帶技能,尤其在愛情里,人們能找出的理由比在工作中找出的還多。不同的是,愛情里的大部分自欺欺人,是在為對方找理由。
很多人會選擇愛得卑微,正如那句:“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不過我更愿意她打開窗,發現陽光正好,穿上自己最愛的衣服,去找自己最愛的人。
昨天槍林彈雨中大難不死,今天照樣若無其事的炸死你。
一直無法想象,如果我活在炮火連天的時代里,在每天考慮生存大于生活的日子里,能熬多久。只有在時刻繃緊的時候,你才會知道那樣東西的重要性。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塊是什么滋味。我們甚至不會知道明天還會不會巧克力。
忽然想起我的大姨,在接到她去世消息的前一天,我還去探望過她。她睜著幾乎看不見的眼睛和我聊著工作,家庭,對象。臨走前還習慣性給我塞錢,而我擺手說以后等我賺錢了要多給她。然而這個以后卻不再有,就在一天后,我就被告知她已經不在了。
沒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就像看多少次《唐山大地震》都會哭一樣,尤其是那句:“沒了,才知道什么是沒了。”
國家主義是二十世紀的一個普遍的宗教,她不信教。
國家主義不過是一個過程,我們從前在唐汗已經有過了的。
前段時間的南海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微博朋友圈各種網站鋪天蓋地的帖子,而我的心卻沒啥起伏。
愛國似乎必然存在于每個人心里,多少影視作品里,一個普通的農民也能為國捐軀。我想了想,我似乎不能。這不代表我不愛國,而是國家這個詞對我而言太虛渺,根本無法談愛與不愛。
就我個人而言,我同意張愛玲的這番話,國家主義是一個宗教,你可以信與不信,這是個人選擇。你可以在網絡上聲討菲律賓,也可以繼續吃著芒果干,但只要國家說,別吃他們家芒果干,我就會換別家。似乎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
蕊秋楚娣剛回來的時候,竺大太太也問:
“喜歡二嬸還是三姑?”
“都喜歡。”
“都喜歡那不算,兩個里頭最喜歡哪個?”
“我去想想。”
“好,你去想吧。”
人們都愛通過比較來凸顯自己的重要,正如那永恒的問題:“如果我和你媽掉下水,你先救誰?”。
自己反感這樣的選擇題,但在問題問出來的那一霎那,往往心里就悄悄出現了答案。
也許是情感傾向,也許是利益使然,反正生活不會讓你兩頭都得到,“都喜歡”這種模棱兩可蒙混過關的技倆并不管用。
小九莉無論說哪一個都會得罪另一個,但是反過來想,那被選擇的那個就會比較疼愛她了,倒也沒啥壞處。
生活里充滿選擇題,與其逃避不回答,不如早點給出答案。因為下一次的選擇將更難抉擇。
忠厚乃無用之別名。
這才是我印象中的張愛玲,用最隨便的口吻,說出最真實的話。(但是查了一下,好像原話是魯迅說的?)
我們什么時候會夸一個人忠厚?答案是他沒有突出優點的時候。
我們也寧愿被別人夸獎聰明、能干、美麗、性感,而不是善良、老實、忠厚。
我們需要忠厚老實,但我們更需要聰明能干。如果二者只能選其一,我選擇后者。
因為一個經常被夸忠厚的的人,一般處于社會的底層。
蕊秋正說著:“跟著我走,要擔心兩頭都看了,沒車子——”忽然來了個空隙正要走,又躊躇了一下,仿佛覺得有牽著她的手的必要,一咬牙方才抓住。
她的手抓得太緊了點,九莉沒想到她的手指這么瘦,像一把細竹管橫七豎八夾在自己手上。
這段話看得心疼,我們聽得太多血濃于水,看到太多親情本來的樣子,但有些親情相處方式就是與眾不同。
有時候覺得親情是種強買強賣性質,父母不能保證喜歡兒女,兒女無法選擇父母。他們之間靠親情這種虛渺的精神層面紐帶連結著,倘若斷了,會有一方是錯的嗎?
父母應該喜歡兒女,因為他們是你們帶來世上的,就需要負責;兒女應該喜歡父母,因為他們含辛茹苦撫養教育,你需要回報。
親情只是一個容器,重要的只是我們往里面灌注了什么。
洗了臉出來,忽見翠華下樓來,劈頭便質問怎么沒告訴她就在外面過夜,打了她一個嘴巴子,反咬她還手打人,激得乃德打了她一頓。
前一頁還看到九莉在蕊秋家過夜,翻頁便來了個天翻地覆。
每次看電視我總會和弟弟激烈辯論,他總是提出各種邏輯漏洞,而我總是認為因為我們開了上帝視覺。
例如他肯定會說乃德為什么不聽自己親生女兒,而是聽一個后來娶進來的女人。
但是大部分家長不都這樣的嗎?長輩與小孩發生爭執,必然是呵斥小孩一番。就算小孩有道理,也會扣一頂不尊重長輩的帽子。
我們總是認為小孩子愛說謊,其實扭曲黑白是成年人才最愛用的手段啊。
她想到跳樓,讓地面重重的摔她一個嘴巴子。
這是一種后悔得想死的最佳描述。
“你的臉上有光。”他忽然有點納罕的輕聲說。
喜歡一個人,總會覺得對方在發光。
是太陽的光,溫暖,舒服,可以肆無忌憚伸懶腰。
是月亮的光,靜謐,通透,可以放下防備安穩睡。
是星星的光,閃爍,繁多,可以隨時想起來就偷笑。
生命在你手里像是一條蹦跳的魚,你又想抓住它,又嫌腥氣。
和平年代談生命似乎過于沉重反而顯得矯情,我更寧愿這樣形容生活。
快節奏的生活,互聯網的便利讓我們忘記那條通向成功的路叫努力,只記住了有一條捷徑叫天賦。
世間大多的是普通人,躺在床上看別人成功的普通人。
也曾想過改變自己,改變現狀,就像吃了多年的咸魚白菜,想吃魚了,但是魚的腥氣讓他們卻步,他們覺得麻煩,從姜蔥蒜去去腥這步驟比吃咸魚白菜多了不止一兩步,于是就算了。
很多東西我們之所以想要,就是因為得到的過程不容易。
想得到什么,就肯定要失去點什么,這世界總是守衡的。
野獸在幽暗的巖洞里的一線黃泉就飲,泊泊的用舌頭卷起來。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遺民,被侵犯了,被發現了,無助無告的。有只小動物在小口小口的啜著她的核心。
不多說了,我去探險了。
他們的過去像長城一樣在地平線上綿延起伏,但是長城在現代沒有用了。
一段關系破裂之后,你可以扔掉他送的禮物,燒掉一起的合照,但回憶還會在,你們之間還會被各種人事物所連結。
我們要做的只是承認它們的存在,并告訴自己,這些對現在的你而言毫無意義了。
人生每一個新階段,我們都會遺忘一些舊關系,建立一些新關系。有些正如長城一樣壯闊,但倘若你驀然發現自己許久沒登長城,躍躍欲試登一次卻發現景色不再,不必拘泥于當初建造師如何辛苦,就讓它安安靜靜呆在那兒吧。
驀然才能長城已經無用,那證明你腳下踏著更讓你舒心的新建筑,那又何必一直往回走?
沒有人能抹掉過往,也沒有人會陪你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