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漫步青春#征文活動,作者:余韻飛,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且未在其他平臺發布。
似是一夜之間,那被夏的熱浪推攘著失了呼吸的日子,如退了潮的海岸伸著突逼的礁巖,也露出了它冰冷、荒蕪的爪牙。寒風捎來了霜露,晶瑩的,密密麻麻地侵襲著。
我逃也似的回了家。
甫一下火車,裹挾著芬芳的風便擁抱了我,幾乎是急切的,催我上汽車,一路歸去。它溫柔而寬厚,羞澀而熱情,與窗外那飛逝的光景一同手舞足蹈起來了,孩童般一樣一樣細細陳說著匾額的更迭,又被闖入的新奇玩意迷了眼。我自然樂于與它一起完成這一游戲,捧著記憶仔細地捋著,感受它歡快的律動。
不知過了多久,風似是倦了,倚在樹梢上,悠悠地打著顫兒,活躍的記憶也平復下來。望著窗外漸斜的日頭,鬼使神差地,我變了路線,轉車決心去另一個地方。
下了車還需爬一段山,回憶隨著蜿蜒的山路梗塞起來,像跑了圈的磁帶嗚嗚啞啞地攪在一起,時間的維度被折疊,一針一針地縫著你的片段。我猜測這是你與我在親近,一如幼時的每次重逢,你澎湃蒼茫帶著綠皮火車味的氣息包裹著我,將散落的碎片一塊塊拼起;又怯于讓這不堪的靈魂受你赤裸的審視。我從不懼與人對視,偏偏遇見你,順良的黑目下燃著一把火,映得整雙眼透亮的,克制而鋒利。自此之后,任旁人如何夸我眼眉靈動,我也提不起一絲興趣,腦海中浮現的總是你。
我總是又怯又喜地沐浴在你的目光中,如今卻沒機會了。我怎么也沒想到,這我精心挑出的,眼見著鑿出一道道古樸渾厚的紋路的碑,竟這樣永遠封印了你,連同著你的靈氣。還記得偶然翻出你年少時做的札記,其筆體之清雋有力,比起日后的蒼勁,多了分讀書郎的傲氣;你的詩作亦如此。年少時無人傾聽,年長又無處施展,此刻你大可盡情揮墨了罷!
念及此,我不禁莞爾;一抬眼,發現已站在你面前了。
所有思緒都收斂了,一切鳥獸都悄無聲息,風也屏著呼吸躲進林子里。一瞬間,這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你我了。而下一剎,如結束漫長跋涉后的脫力,那早已躁動的萬千思緒一股腦地涌了上來,無數被我小心藏在心底的秘辛沖破了枷鎖,席卷著攪碎了我的喉嚨。我妄圖調動聲帶,卻連一絲嗡鳴也發不出。我看著思維的煙火在我腦中炸裂,迸發出萬千星芒,連帶著我的一切言語,都消散在風中了。
我就這么無言地佇立在你面前。你也這么無言地看著我。
其實我有很多想問你的話:闊別五年,你還好嗎?你向來憊懶,身邊沒了人照顧,一切可還習慣?我捎給你的信你可收到了?我折給你的花你可見著了?我曾問你的問題,你可有頭緒了?你許久未給我托夢了,可曾輪回可曾轉世?
其實我還有很多想告訴你的話:家里人都還康健,你不用擔心。母親尋了個倚靠,為人不錯。奶奶還忙活著菜園,怎么勸也勸不住。姑姑們做個小零工,有空便去幫幫奶奶。幾個姐姐工作都還好。小侄女上了小學,聰明伶俐。我雖沒追隨你的步伐,倒也讀了個喜歡的專業。
兜兜轉轉,到了嘴邊卻變成一句——
“我來了。”
你神情嚴肅,眉頭微皺著,嘴也抿得緊。
其實那個下午,我放了學回到家,看見姑姑將老照片全翻了出來,一張張排在地上蹲坐在那挑著,心里就有了預警。地上的大多是我的獨照,還有與母親的合照,你的寥寥無幾,全攤在姑姑面前。而無論是婚禮上西裝筆挺的你,抑或去日本游學穿著文化衫的你,還是黃山奇峰前的你,也都是繃著臉,絲毫不放松的。忽地,我看見一張酒席間的你,眉頭全舒展開來了,眼角也蕩漾著,嘴雖抿著,倒也上翹了。我知這對你來說頗為不易,便指著它開口道:“就這張吧。”姑姑也覺著不錯,最后卻因太模糊,只得放棄,另選了個端正肅穆的,也就是我現在看到的你。
世上既無長生的秘藥,我就早知你不會伴我久遠的,也常想象著你會成為怎樣的一個老頭。依奶奶的樂和來看,你大約會拾起年少未盡的夢,縱情山水,我就該操心怎樣讓你注意休息了;又唯恐你染了疾,臥在病床上郁郁寡歡,我就要操心你的起居了。然而我竟不知你愛我如此,連操心的機會也不給我留,將將不惑便神游太宇了。
你多可惡啊。
你的不辭而別仿佛一道天塹,將我的人生斷成兩截。
你怎么就走了呢?
我好恨,恨自己催促著你去工作,恨自己沒來得及看你最后一面,恨自己再無侍養你的機會也無與你分享人生喜悅的機會。你與我約好了的,要同我講諸子百家,講李白的詞作,要挽著我的手爬山,要親眼見我步入婚姻,要為我的孩子賜名。你怎能耍賴呢?
風陣陣地吹著,嗚嗚咽咽,拖著落葉在地上簌簌作響。日的余溫也消散了,空氣裹挾著濃濃淡淡的煙味,帶來絲絲寒意。
對你的思念如漲溺的潮水,我原以為波瀾無驚的,卻一浪又一浪地,微小而堅定地,堆積著沖刷著吞噬著。我看著它從我的腳腕爬上小腹,轉眼間扼住了我的咽喉。我感到氧氣的消逝,連帶著抽走了最后的理智,一如我對你淺薄的記憶,沙一般從指縫中溜走了。我歇斯底里地,像癮君子渴求著罌粟,企盼著夢見你。你卻遲遲不肯現身。
讓那倦鳥歸巢吧!
你似乎是聽見了我的吶喊,終于愿入我夢了。春天的花園里,我是年幼的我,你也是年壯的你。你帶我游戲,將我放在肩頭,教我識花又教我與鳥雀嬉戲。你說小溪的流動是生命的軌跡,死亡沒有帶走什么,不用害怕,也不用憂傷,漣漪終會平靜。孩童的我一下子長大了,急切地拉住你的衣角,希望你能留下。你輕撫我的頭,你說你不能再停留。于是你又走了。我再也未夢見你。
只此也已足夠。每每午夜夢回,我的眼前便浮現出那日夢中的你,于是支楞著的無措也溫柔了棱角,融化在風里。我還不夠成熟,但會帶著對你的思念化作的信念,堅定地走下去。
于是,我對你說——
“我走了。”
你依然神情嚴肅,嘴緊抿著,眉頭卻仿佛舒展了開來。
我笑了,迎著夕陽,回家去。
漫步青春|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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