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樹上花紅
注：中南美洲行記正在連載中，敬請關注，帶你精神旅行。
坎昆是墨西哥的一個旅游城市，地理上是墨西哥灣和加勒比海的交匯點，與古巴哈瓦那以及美國邁阿密隔海相望。天然的地理位置，讓這里的旅游資源得天獨厚。
落地坎昆，往航站樓出口走去，準備乘坐機場大巴。航站樓出口處自動門打開的一瞬間，像是掀開了剛蒸好包子的籠屜，熱浪襲來，霧氣沾滿了眼鏡。連忙背過身退了回去，自覺打開箱子換上了最輕薄的衣服。
坎昆的熱烈就是非要看到你最真實的身材。
機場大巴一路往北開著，我們預定的酒店在市中心。大巴停在了市中心的汽車站，下了車，這所謂的市中心和市中心本應有的樣子大相徑庭，汽車站的周圍，看不到燈火通明的商業區，只有一排低矮昏暗的房子，主干道上的路燈壞了不少，微弱的燈光不足以照亮年久失修的柏油路，顫顫巍巍的破舊老式轎車，開得卻反而飛快，顛簸的車身不斷地發出快散架的信號。汽車站旁邊有一條小路，僅有一個亮著燈的推車攤在賣著像是烤玉米餅之類的東西。有幾個剛從車站走出來的旅客，站在邊上點上支煙，等著攤主烤好小吃用以深夜裹腹。
大巴車站與市中心的破敗讓人無法相信這是一個旅游城市。
“Adónde vas?”一輛出租車停在我和桃子身邊，司機探著頭問我們，副駕駛上坐著一位乘客停下正在打字的手機上下打量著我們。
“這是到了西班牙語的地界了，估計是問我們要不要打車，到咱們酒店也就兩公里，但看這周圍環境，還是打車吧。”我跟身旁的桃子說著，并示意司機等一下。
“只能這樣了，感覺走路更危險。”
“Here.”我打開手機地圖，用最簡單的英語和司機溝通。
“5USDollar.”司機給我比著手勢，并強調是收美金。不過5美金，換算墨西哥比索足足有100比索。兩公里，按當地的物價應該是翻倍了。我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心里只想早點兒抵達酒店，便沒有講價，將行李放在后備箱，和桃子落座在后排，副駕駛的乘客自顧自地玩兒著手機，那是一款老式塞班手機。
兩公里的路程，司機左拐右拐，車開得飛快，司機和副駕駛的乘客談笑風生，輕車熟路。
“這有點兒繞啊。”桃子在后座一直關注著手機導航，覺得不對便伸出手機給司機看地圖，嘗試溝通。司機解釋著什么我們并聽不懂，但語氣和手勢看起來是在說讓我們放心。
“沒事兒，也沒打表，咱們是說好的價錢，繞路可能是因為單行吧。”我握著桃子的手。
車經過一個轉盤，減了速度，緩緩停在路邊，司機示意我們到了，用手指著轉盤對面，我們要去的酒店就在那里。桃子看了下地圖，是這里沒錯，便付了錢拉著行李走下車來。
看地圖的位置顯示這里依然屬于市中心。轉盤是一個挺大的轉盤，幾條主路各自延伸下去，路邊主要是二層小樓，夜晚依然可以從昏暗的燈光下看出樓房的破舊，電線桿下雜草里藏著亂丟的塑料瓶子和白色餐盒，轉盤是光禿禿的，上面有些黑色的石子沙粒，應該是柏油路鋪后剩下的廢料。我們踩著粗沙石粒，穿過轉盤，路上沒有車，酒店前臺亮著燈。
“Welcome to our hotel, I’m here waiting for you!”皮膚黝黑的墨西哥小哥過來幫我們提行李，大概是看到今晚最后一個訂單是一個亞洲人的名字，大晚上也沒什么人，判斷應該是我們要入住沒錯。
“Hi, we have booked a room for 3?nights, name is HUANG.”
酒店和網上的宣傳圖片沒有什么出入，很新，新到與周圍的街景格格不入，藍白色的外墻，五層高，石磚砌成的樓梯扶手做成了海浪的形狀，刷成白色。院子里的泳池水也干凈，抬頭望向酒店圍墻外面，電線桿上錯亂的電線，又讓人出戲。
“走，親愛的，我們放了行李，去找點兒吃的，給你買點兒藥。”
“這晚上看著不像有店開門。”
“我剛過馬路的時候看到了，有個藥店，燈是亮著的。”桃子還在擔心我的牙痛。
我們換上短褲拖鞋出門去，夜晚的坎昆依然像是蒸籠一樣。
轉盤對面的另一條街道只有兩家店亮著燈，一家是藥店，一家是餐廳。
藥店只在門上開了一個小窗口，上面的圖標顯示著夜間買藥請按鈴。藥師只會西班牙語，我比劃著自己的癥狀，藥師拿了一小盒寫滿西班牙語的藥給我，里面有一小板共八片兒很小的白色片劑，示意我這個小藥片兒放在舌頭下面，自然溶解，不用吞咽。藥師用計算器輸入價格，合美金只有一塊多。我給了兩美金，藥師找了些零散的墨西哥比索給我。
藥店旁不遠就是餐廳，餐廳里面的大廳寬敞，放了有十余臺四人餐桌，餐廳沒有窗子，窗子框架上面是遮陽棚，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還有好幾桌食客，喝著冰鎮啤酒，享受宵夜。
餐廳外有兩個人，一個抱著吉他，一個抱著槍。
抱著槍的人在餐廳外來回踱步，大約是餐廳的安保，皮膚黝黑，穿著短袖黑色制服，因為衣服和褲子上都設計著很多口袋，所以我稱之為制服。他留著八字胡，有些胖，看見我們便朝我們微笑，可以感受到是釋放善意的微笑。
抱著吉他的人是一個帥氣的小伙子，健康的膚色更突出了他的肌肉線條，一件寬松偏大的背心有些破舊。他坐在店門口獨自彈唱著，這會兒他好像沒想著去討好誰，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聲音里。
我們走進店里，店里的食客，就穿著的生活化程度來看，應該都是本地人。畢竟短袖背心顯得很舊了，作為旅行者來說，應該不會有誰去海邊會帶這么舊的衣服。
“我們快點兒點一些當地的好吃的，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桃子提議。
原本，我會擔心桃子對這街區的環境和門外抱著槍的人會不會感到害怕，可見擔心是多余的，我們大概都是那種越感受到local就會越興奮的人，甚至我們會貪戀周圍當地人疑惑的目光，他們心里大約在想，“這兩個生面孔是怎么找到這兒的。”
“好啊，這菜單上有英文，這個看上去是肉卷，我們要一個雞肉的一個牛肉的。再要一杯當地的啤酒，給你點個芒果汁。”
服務員小哥收走了菜單，示意很快就到。
餐點上來了，和我們想象中的墨西哥雞肉卷牛肉卷相差甚遠，或者大概是點錯了。上來的餐點是一種玉米餅，這玉米餅的形狀是一個很大的薯片，硬硬梆梆地，自然彎曲的弧度里夾著雞肉或者牛肉末，還有蔬菜末，肉和玉米餅都是冷的，也沒有什么味道。服務員小哥示意我可以蘸著小碟里的配料，大約是辣醬之類的東西。他看著我們，期待的目光像是在問，“味道怎么樣”。
“Very special……”獨特是一個中性詞。
彈吉他的小伙子和抱著槍的大叔在互動唱著歌，夜越深，街道顯得越發昏暗。我們穿過轉盤，踩過石粒和雜草回到酒店睡下。牙一如既往的痛，我放棄了美國買的止痛藥膏，甚至沒有遵醫囑，多含了一片剛買的白色藥片在疼痛的地方。
鎖好門窗，我們沒住在海景酒店，而是住在城市最市民的街區，吃了頓不那么好吃的晚餐，聽著還不錯的旋律，和抱著槍的大叔說了晚安再見。
這一夜睡的很好……
天亮了，可以聽到落地窗外早起人們的腳步聲。
“牙一點兒都不疼了誒，腫也消了！”這是我起床的第一句話。
“可見墨西哥藥見效還是很快的嘛。那我們收拾下，去吃早餐。”
“美好的一天從早餐開始。”
“美好的一天從牙不痛開始。”
攝影：黃山
酒店二樓的露臺上廚師在準備著早餐，新鮮的橙汁，烤面包片還有煎蛋。新鮮的橙色瞬間刺激了味蕾，煎蛋的滋滋聲，裹著咸香的火腿，刀叉扒開，溏心流了在盤子里，再配上烤的酥脆的吐司，讓整個早晨都包裹在幸福感里。
“我有了一種旅行開始的幸福感。”
“是吧，那黃導快說說看，今天準備去哪兒呀？”
“今天嘛，我們一會兒去租車，然后去奇琴伊察金字塔。時間夠的話，我們還可以去粉紅湖。”
“你知道哪兒有租車的嗎？”
“其實，我研究過坎昆的地圖，以及網上的說法，大部分游客來到坎昆都會優先選擇海邊的住宿，那是一條長長的海岸線，有酒吧，有夜市，熱鬧繁華。當然海邊和市區里酒店的價格自然是兩碼事兒，咱們住的只要170人民幣，酒店不錯還帶早餐，但海邊的起碼都是200美金。而且，離咱們不遠處就是山姆會員店和沃爾瑪，那邊就有租車的。”
“你可真行，昨晚剛來的體驗也不錯，有墨西哥該有的感覺。”
“可不是么，海邊誰還沒住過，度假何必非要住海邊。”我阿Q起來。
用完早餐，我們步行前往沃爾瑪采購并租車，得見白天的坎昆市區。
街道的破舊和夜晚見到時的判斷是一致的，雙向車道中間有低矮的隔離帶，隔離帶里自由散漫地生長著花草樹木，沒有任何人修剪，白的花，紫的花，綠色的枝椏。路邊的房屋矮小的圍墻涂滿了涂鴉，或者整片涂上了綠的，粉的色彩。路過一棟房子，門外有一顆開著紅花的樹，紅花掛在枝頭，也落在地上，鋪了一地，有些像《尋夢環游記》里米格去過的世界。樹下停著一輛紅色的老式吉普，車頂也鋪著紅花。
開著紅花的樹，撒下一地的紅
停在樹下的車，開往亡靈的夢
踩上去，撥動吉他的琴弦，就好像會通往米格去過的世界。
“這里好美！”桃子感嘆道。
“誰想得到，雜亂的街道邊，居然會有這樣一角。你再看周圍的涂鴉，還有那一整片綠色粉色的墻，墨西哥人好熱愛色彩。”我說著，立著三腳架。
“色彩還有音樂。”
拐過幾個街角，過了兩條馬路就是沃爾瑪了，國外的沃爾瑪基本上都是一層獨立建筑，配備著廣場似的停車場，更何況山姆會員店也開在旁邊。在停車場邊的Hertz租了輛轎車，車況很好，又在超市買了些面包，飲料和水果。我們一路開往奇琴伊察金字塔，單程兩個小時。
許巍的歌是最適合自駕的。我們駕著車飛馳在路上，窗外的樹木向后退著，我也不知道這些樹木的名字，只知道在這沒有四季的土地上，他們大約全年都是綠色的。炎熱的太陽，顯然曬的他們有些疲憊，耷拉著枝椏，不過一場雨后就會又煥發生機。
陽光太毒辣了，車內的空調殊死抵抗，冷氣呼呼地吹著。桃子坐在后座用衣服做成窗簾的樣子試圖遮住窗外的陽光。一路上看不到幾輛車的影子，路線是筆直的，過了收費站，我們開車駛入了一個村子，跟著人們的指引，抵達奇琴伊察金字塔，將車穩穩地停在停車場。
奇琴伊查是古瑪雅文化遺址，除了金字塔，這里包含了天文臺，神廟，球場等瑪雅時代的建筑遺址。瑪雅文化是神秘的，古老的，就連瑪雅文字也是截至目前少數幾種未被完全破譯的文字。瑪雅金字塔，和埃及金字塔樣子很相似，底部四方，階梯狀向頂端攀升，然而他們的區別在于，瑪雅金字塔頂部會修建成平臺，功能方面，瑪雅金字塔不是陵墓，而是祭祀。
我和桃子朝著金字塔的方向走去，金字塔附近幾乎是一片裸露的土地，幾十米開外的地方，才有一些棕櫚樹，人們在樹下的長椅上感受陰涼。想要靠近金字塔拍照的人們，首先要經得起烈日的考驗，其次一陣風過卷起地上的沙粒，更是讓人們猝不及防。
“Andy，我給你補一點兒防曬。”
“這是得多涂一點兒，一會兒我們回去在沃爾瑪再買一瓶。”我沒有再去抗拒油膩的防曬，反而變得貪婪。
……
炎熱勸退了我們去粉紅湖的欲望，吹著車里的空調，我們慢悠悠地回到坎昆市內，將車提前還給了車行。超市里人們采購著食材，面包是非常受歡迎的，種類繁多的面包是這里餐桌上的主食，水果也是非常良心的。我們采購了一些，往冷氣充足的酒店走去。
沿著白天走過的路，夕陽將樹影拉長。
“你看，街邊都是開著花的樹。”
“還有亂七八糟的涂鴉，這些倒是挺隨意的。”
生命的樣子應該是自由的，比起修建整齊的灌木叢，墨西哥的樹開著不一樣的精彩，紅色的花，白色的花，紫色的花，他們恣意伸展著枝椏，花開的時候可以燦爛，花謝的時候撒一地坦然，熱的時候可以耷拉著腦袋，雨季之時暢飲生命。
或許人們也可以這樣活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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